神尊怒极反笑：“好啊，好啊！元珠珠，你真真是好极了！”
“来人啊，给吾找！”
“翻遍西京、妖族、东虞！”
“上天入地，必须把人给我找出来。”
这一天，整个西京从睡梦中被惊醒；很快，所有的妖精都知道了，尊上的女君逃走了……
***
元珠珠等人逃走的速度极快。
珠珠知道，一旦神尊睡醒，他们就没有离开的机会了。
所以动作必须要快。
可与计划不同的是，师傅失血过多昏迷不醒，这大大拖住了脚程，注定逃不了多远。
好在，而今珠珠实力已然恢复，行使日行千里之术得心应手，总算在天亮之前离开妖族领域。
一边逃，珠珠还不忘掩盖一行人的气息与痕迹。
一旦脱离危险，即便是短暂的，元珠珠等人也不得不停下来，寻一处隐秘的落脚地。
连夜奔波，东方相的伤势根本止不住。
荒郊野外，一座破落小庙。
元珠珠忙里忙外，给东方相清理伤口。
血水一盆一盆的往外倒，小山君都担心东方相就此撒手人寰，醒不过来。
他是山神，对山中草药极为熟悉。
没办法，东方相这一身伤，皆是魔气入侵留下的细小伤口，用法术可治不好。
再加上，他如今与凡人无异，不可能自行痊愈。
只有元珠珠一点一点为他清理出伤口上残存的魔气，再加之药草止血……在此期间，还不能挪动。
因此，三人便在此地安顿下来。
小山君不忘在庙外弄几个迷魂阵，以免凡人或者妖族轻易找到他们。
这一等，就等了足足三日。
小山君难得懂事，日日守在庙子外，不曾轻易进去叨扰。
无论是小山君，还是元珠珠，显得格外沉默。
三人一同下山，一同见证了那时东方相的意气风发，谁能想到堂堂北域天门门主，会落得如此下场呢？
小山君至今不愿相信。
被囚禁的日子，他做好了心理准备。
比如，东方相被妖族神尊折磨致死；比如，东方相最终入魔，万劫不复。
但，独独没想到，他会甘愿沦为废人。
也许，凡人一辈子都无法理解三者的区别和落差。
于一个曾经站在山巅俯视众生的强者而言，修为尽失，一朝从云端跌下深渊，可比死亡还要痛苦。
就此死去，或许世人还能为其立下荣誉碑。
然而，从此平凡……世人将很快忘记他的名字。
小山君脑海里不断回想着那晚惊心动魄的一幕，久久挥之不去。
觉得东方相有点儿傻。
虽这般腹诽，心中何曾没有一丝对他的敬佩呢？
小山君想着，眼下，东方相醒来，最想见的怕是只有珠珠一人。
他又何必连这点子念想都不留给里面的人呢？
小山君耳朵一动，庙里总算有了动静。
是东方相醒了么？
他本欲起身，而后又坐了回去。
沉闷数日，今日总算等到了好消息。
婴儿肥的脸带上顷刻展颜，小山君连连惊叹：“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只要捡回一条命，只要还能回去天门，说不定那一身废掉的筋骨还能再找回来。”
人嘛，好死不如赖活。
小山君不相信，偌大的一个天门，真没点儿隐秘法宝之类的？
山君开心得在门口直大圈儿。
他猜测的没错，东方相终于辗转苏醒。
山间破庙，环境当然艰难，他被安置在一席草席上。
草席边缘血迹斑斑，空气里还残存着血腥的味道。
东方相衣冠不整，原来是珠珠为了给他包扎伤口，这才有所唐突。
一睁眼，四目相对。
珠珠卡顿，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东方相，面色如常，可他睁眼的刹那，对已经对自己的情况心知肚明。
心有灵犀似的。
元珠珠强忍着泪水，黯淡地别过脸去。
她不知道该如何与师父说。
安慰么？劝说么？不，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才能婉转地不刺激到师傅。
以己度人，若今日躺在这里的是自己……珠珠自认，表现得比师傅更冷静，更自持。
珠珠搀扶着师傅起身，换了个较高的石阶坐起。
黑眸中平静无波，到底是东方相先一步打破静默：“哭什么，比起现在，我更不愿意被你看到的——一个入魔的师傅。”
在密室，最后孤注一掷的那一刻，他早已设想了最坏结局。
东方相盯着脚下杂草：“我的徒儿，以除妖驱魔，守卫苍生为己任！她怎能能有一个入魔的师傅呢！”
“若真有那一天，她定会被天下人取笑的。”
“为师……如何舍得呢？”
既不愿意，到时候师徒二人争锋相对，以命相搏；更不愿意，自己这个师傅成为她人生中的污点。
“所以，能得今日结果，为师……很是庆幸。”
“珠珠，你该为师傅开心才是。”
啪叽。
珠珠手中握住着芦苇，被掐断了。
如珠如玉的泪珠子再也控制不住，她哭得默默无声，却又令人揪心。
原来是这样，师傅原来是这样想的。
不是这样的，师傅，不是这样的……
东方相手足无措，不知是哪个字伤到了珠珠，还是……
小小的脑袋，重重撞在他肩头。
元珠珠哭得不能自已，心中的悲伤再也压抑不住：“不是这样的，师傅，不是这样的！妖如何，魔又如何？我心中，从来只有正邪之分，从无妖魔鬼怪之分。”
“只要守得本心，是妖是魔，又有什么要紧？”
“师傅永远是师傅。”
“我怎么会因为师傅入魔，而仇视你，憎恨你，伤害你，舍弃你呢？”
“师傅，你为什么这么傻，怎么就那么傻！”
珠珠又急又气，捶胸顿足。
哭得稀里哗啦：“您真是一点儿都不了解我，不了解我……”
东方相错愕，随后释然一笑。
搂着珠珠，感叹：“世人都会说天众生平等四个字，但真正能够做到的人，万古无一。想不到，我的珠珠，竟是万古第一人。”
为了宽慰她，故意说得轻松。
而后，东方相正色道：“珠珠，这是师傅的选择，师傅不后悔！那个人说，我天生魔种，注定魔修。”
“呵，修了一辈子的仙途，参了一辈子仙法，原来注定与仙门无缘。”
“为师……如何甘心？”
“如今这样，真的挺好，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