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兰茹语气激动起来，终于让她抓住机会，她自然迫不及待地想把这盆脏水泼到晏绾身上。

玉儿觉得势头不妙，犹豫了一下还是往地上磕了几个响头，“不瞒老夫人、老爷和夫人，有些话奴婢不得不说......姑娘唆使奴婢去勾搭二少爷已不是一两日的事了，这布料和首饰都是姑娘赏的，叫人怂恿奴婢好生打扮，去花园里偶遇二少爷......奴婢自觉不配，一直没有行动。没想到姑娘竟拿从前天香楼的恩情相要挟，奴婢不得已，只好逾矩......”

“她说的可是真的？”晏峰抬起眼，压着怒火逼视对座神色平静的少女，似乎只要她稍一点头，他手里捏着的茶盏就会立刻砸到她的头上。

“是真是假，父亲心里不早已下了定论？”晏绾不退不让地回道，晏峰吃了个钉子，顿时觉得没脸，抬起手就要把茶盏砸出去。

“够了！”晏老夫人喝道，晏峰的手臂顿了一下，慢慢放了下来，“绾儿都还没解释，你急什么？”

晏曦小声劝道：“妹妹或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爹不若听听缘由再做处置。”

这是已经把这锅盖到自己头上了，晏绾眼神都懒得分她一个，转而看向目光游移的玉儿，“你既说这些都是我赏你的东西，可有什么证据？”

玉儿连连点头，“自然是有的，那日青荷来送东西时，秋紫也在屋内，她可以作证！”

“那就把那个什么秋紫唤来，一问便知。”魏兰茹志得意满地往后靠了靠，到时人证物证俱在，看这丫头片子还有什么可分辩的。

玉衡院和素心院离得并不算远，也就半盏茶的功夫，秋紫就被带到了众人面前。

她双手紧紧捏着衣摆，却又不敢随意张望，玉儿瞥了一眼，在心底嗤笑一声，果然是个没见过世面的村姑。脸上却挤出一丝友善的笑，“阿紫，你瞧我头上这发簪可眼熟？还有我身上这身粼光锦，是不是都是那日青荷亲自送来的？”

秋紫紧张地扫了眼上首面无表情的六姑娘，抿着唇不说话。

魏兰茹一看这眼神绝对有内情，立刻出声，“莫怕，你只管照实说，若是六姑娘要赶你走，我就让你来我身边当差。”

秋紫的身份也不过是玉衡院里的粗使丫头，于她而言，这可是再好不过的条件了，哪有傻瓜会犹豫？魏兰茹成竹在胸。

秋紫郑重地朝老夫人磕了个头，“回老夫人的话，奴婢绝无半句虚言。这宝石簪子和粼光锦......奴婢并未亲眼瞧见是姑娘送来的......倒是......”

“你胡说！你明明就见到了.......”玉儿不可置信地大喊起来。

“让她说完。”老夫人沉声道，玉儿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把嘴闭上，狠狠地瞪着秋紫。

秋紫被这眼神吓得一瑟缩，却仍是僵着身子继续道：“倒是玉儿姐姐和碧桐苑的疏影多有来往，奴婢许多次在后院里头瞧见她们窃窃私语......”

这话说得倒是不假，玉儿一时有些心虚，只是面上仍要强撑着不露怯，又听秋紫咽了下唾沫，继续道：“奴婢正好碰见过一次，疏影给了玉儿姐姐一支金发簪，嘴里还说着什么二少爷、倾心什么的......”

柳氏？魏兰茹倒真是没想起柳氏这个人，虽然那也是个狐媚子，但一向躲在碧桐苑安分守己，这事难道真的与她有关？

晏绾抬首看向老夫人，主动开口，“祖母，不如让人去玉儿的房里搜查一下，她与碧桐苑还有多少往来，一搜便知。”

晏老夫人手里捻着小叶紫檀的珠串，点头，“这样吃里扒外的奴才还是查清楚的好，紫鹃，你带上几人去看看。”

“是。”此时派紫鹃去搜查，就表明了她老人家的态度，晏峰的眼神闪了闪，端起茶盏抿了口，没有说话。

玉儿脸色青白地跪在地上，看得晏翰一阵心疼，又不敢多说多动，只能当个木头人。

魏兰茹有些郁闷，她真搞不懂这晏绾到底给老太太喂了什么迷魂汤，一次、两次、三次，都这样偏袒。

要是曦儿也能这般得老太太看重，往后婚事也能指个好人家，看来回去后得让曦儿有事没事多来老夫人面前走动走动，联络联络感情。

众人谁也没有说话，气氛一时有些凝滞，还好没过多会紫鹃就带着人回来了，手里捧着不少东西。

晏绾扫了托盘上的物品一眼，似笑非笑地垂下眼帘，托起茶盏，用茶盖轻拂着面上的茶沫。

“回老夫人话，奴婢在玉儿的房内搜到了这些物件，据库房掌事确认，的确都来自碧桐苑。”紫鹃挥了下手，那几个丫鬟立刻双手高举托盘上前一步，里头盛着各式各样的首饰珠宝、扇子香囊等，看得人眼花缭乱。

晏绾轻笑了一声，“柳姨娘还真是大方，竟舍得赏我房内丫鬟这么多好东西～”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个道理晏绾不必明说，在座所有人已然心中有数。

“去，去把柳氏带来。”晏老夫人将珠串重重掷于桌上，“好好一个晏府，被这些人搞得乌烟瘴气，我今日倒要看看她把手伸到六丫头房内究竟做些什么！”

柳氏一进正厅，眼光扫到面如死灰的玉儿时，心里就猜到了几分，却依旧不动声色道：“妾身给老夫人问安，不知发生何事急着把妾身找来？”

晏老夫人还没开口，就见晏峰站起身来，上前一步将丫鬟手里的托盘扫到地上，首饰珠宝丁零当啷地落了一地，“你自己交代，这些你房里的东西如何到了玉衡院的丫鬟手里？！”

魏兰茹心里冷笑，多年同床共枕，她还不清楚老爷的心思？看似发怒，其实不过是先发制人，担心柳氏受到老夫人的责难罢了。

她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地上柔弱的女人，上上下下地扫视一番，好个柳氏，竟是低估了她在老爷心中的地位。

柳如烟一愣，细眉一蹙，神色带着几分委屈，“老爷这话是什么意思？自......绾儿的生母病逝后，我瞧她孤身一人可怜，便时常前往玉衡院探望，赏些东西给下人也不过是叮嘱她们好生伺候六姑娘罢了，妾身的一片心意，如今倒成了千夫所指的证据......”说罢，眼泪滚了下来，却又不拿帕子擦拭，任由它顺着尖翘的下巴滑落，没入白皙的脖颈深处。

晏峰神色动容，俨然深信不疑，可碍着老夫人和魏氏都在场，总得做做样子，闻言只是冷哼一声，一甩袖子转身坐回椅子上。

“那你知不知道你身边的疏影屡次与玉衡院的丫鬟私下往来，还怂恿她勾搭二少爷，败坏我晏府的风气？”魏兰茹现在看柳氏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甚至比那病秧子还要面目可憎几分，说出来的话自然夹枪带棒。

晏峰扫了魏兰茹一眼，意在警告，魏兰茹在心底冷笑一声，觉得心口都快堵起来了，说个两句，就护成这样，长此以往，自己好不容易到手的正室之位岂非不保？

柳如烟垂着头，心里已经有了计较，这些东西确实都出自碧桐苑，若是再不承认，老夫人狠起心来查下去，只怕会牵扯出更多是非来，与其如此，倒不如全推给疏影，废个丫鬟罢了，却能保全自己。

她有些茫然地看向跪在一旁花枝招展的玉儿和二少爷，似乎才刚刚明白发生了什么，连连摇头，“妾身着实不知此事，定是疏影那丫头自作主张，瞒着妾身犯了这样的大错......都怪妾管教无方，造成今日后果，求老爷责罚。”

说罢，朝晏峰的方向深深伏下身去。

魏兰茹气得磨牙，还知道求老爷做主，摆明吃定了老爷心软，老夫人又不会当众拂老爷的脸面，这女人当真不是个善茬。

晏峰身形一晃，几乎下意识地想要起身将女人扶起，但感受到身边的目光后还是坐着没动，“你的确是治下不严，但犯错的是你身边的丫鬟，要责罚也是责罚她，念在她伺候你多年的份上就暂且饶过一命，你回去后就把她发卖出府吧。”

柳如烟这才直起身子，泪眼婆娑地望向晏峰，“妾身多谢老爷、老夫人恩典，日后必定严加管教下人。”

晏绾叹了口气，“祖母，绾儿想这事兴许真的与姨娘无关，或许只是下头的丫鬟私相授受罢了。柳姨娘待绾儿一片真心，时常亲手做了点心送到玉衡院来。今儿早起，柳姨娘还亲自送来了一屉藕粉桂花糕，绾儿尝着清甜可口，便带了些来给祖母。”

柳如烟的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刚刚才出现的一丝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她比谁都清楚那里头掺了什么东西，虽是慢毒，但也并非了无痕迹，她惊疑不定的眼神落在少女无害的笑脸上，晏绾到底是知道了还是不知道？

没有人能回答她，柳如烟只能白着一张脸看着那食盒从青荷的手上到了紫鹃的手上，然后呈到了晏老夫人面前。

老夫人的眼神落在那食盒上，然后扫过晏绾脸上纯真无害的笑，最后落在柳氏僵硬向上牵扯的嘴角，“紫鹃，验验。”

紫鹃愣了一下，隐蔽地扫了六姑娘一眼，而后立刻反应了过来，老夫人这不是不信六姑娘，是不信柳氏啊。

柳如烟的心跳震耳欲聋，她脸上挂着僵硬的笑，看着那医女细细验过桂花糕，又验了食盒，都摇摇头，这才暗自松了口气。

最后，食盒里的那一小碟银叉被取了出来，晏绾好心情地回过头，玩味地欣赏着柳氏脸上的表情一点一点失去管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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