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的意见陈述完毕，对方利用执掌域外考试的特权，向来自域外的女性下手，以考试成绩为利，要求其行事，证据证人都在此，这是薇拉本该有的成绩试卷，她本该在数年前就获得联盟的合法资格，却因遭到扣押，而拖到如今。”白陌舟说道。

韩靖昊为其辩护律师：“是以，我们以‘渎职罪’控诉被告方，他利用其职务之便，行不轨之事，且违背职业道德，私自拦下一个本可以进入联盟的优秀人才，应该遭受处罚。”

薇拉站在一边，哭得楚楚动人。

她本就漂亮到原地成仙，往哪一站就是一副世纪名画，人是视觉动物，尽管知道成绩与颜值并不成正比，但就看美人落泪，光环效应一发，人就不自觉地心软。

“这不能算，”被告席上的陶松站起来，“这个女人连联盟合法公民身份都没有，她根本没资格站在这法院之内。”

“法官可以鉴定这份成绩单的真伪。”白陌舟回答道。

鉴定结果当然为真。

“也就是说，这是一个几年前就应该得到合法身份的联盟女性，她完全有资格站在这里，并且，政府应该补发给她联盟身份证明。”白陌舟说道。

法官有点犯难，因为这样的案子吧，那确实没有先例，估计也不会有后来了。

一般的域外人哪能知道自己的真实成绩，哪能看得到自己的试卷，也就谈不上是否存在争议的问题。

偏偏是薇拉，一个女性在拥有漂亮到监考老师一看到都走不动路的情况下，还拥有能考进联盟的智商，双重buff之下，诞生了这么个奇怪案例，就是女性知道了自己的成绩够到了合格标准，但相关负责人员却不愿唾手可得的美人受到法律保护，而扣下了她的成绩。

“总之，这个案件的关键，应该是围绕薇拉女士是否拥有联盟公民权而定的，但这个案子审判本身，也是在划定联盟公民权的获得资格，是考试成绩出色，还是双子座政府颁发身份证明，到底哪一步能算是联盟公民。”法官不疾不徐地开口。

白陌舟打了个哈欠。

“肯定是前者，”韩靖昊开口道，“我们以渎职罪起诉后者，还不够说明一切吗？”

这场案子，白陌舟的证据准备的很充足，但开庭之前，韩靖昊翻了翻材料，却还是摇了摇头：“有失败的可能性，有法律的漏洞可以钻，联盟的现行法律对域外人是没有半点维护的，只要他们咬死了薇拉还不是联盟公民，那一切就都‘有待商酌’，这其中的操作空间太大了。”

韩靖昊继续说道：“尤其是，法官为什么要帮你，他也是联盟人，对‘域外女性’这样的词汇天生没好感，在法律出现空白的情况下，薇拉是生是死都全看他怎么判，我们不能押注一个联盟法官的良心——尤其是，法律研究得越透的人，越没良心。”

“所以，怎么办？”白陌舟问道。

韩靖昊笑了一下：“倒也不难办，只要是我上场给薇拉打辩护。”

韩靖昊的父亲韩泰年刚当选首席执政官，虽然他和父亲的关系不怎么样，但因局势所需，借势还是必要的。

法官一看韩靖昊上场，那个心就要开始偏，又想到韩靖昊的亡妻就是个域外女性，再一瞅薇拉那么漂亮，心里隐隐约约有那么个琢磨，诶，这一琢磨，就达成他们的目的了。

“是，就现在而言，得到优秀的成绩，就是获得联盟合法身份的充分条件，”法官多看了一眼韩靖昊一眼，“我们认为，薇拉的成绩属实，没获得合法身份是相关负责人陶松之过，应责其负责人渎职罪，并恢复薇拉女士联盟公民的合法身份。”

“本庭宣判，原告方控诉成立，陶松责其渎职罪。”

白陌舟和韩靖昊对视一眼，却没有放松。

薇拉站在原地，擦着眼泪，眼里无喜无悲。

“恭喜你，薇拉女士。”路上，白陌舟对薇拉说道。

“我没觉得作为一颗棋子有什么好恭喜的，”薇拉的神色是平静的，“我也只是你们对付政敌的一个理由，如果不是伤害我的人恰好和你们有仇，我的委屈，就不可能有人看得见，更不可能有人管得着。”

薇拉的心态异常平和，没有夙愿实现的喜悦，只有更深的、对未来的忧愁，以及对歧视的恐惧——她已没了对联盟最初美好的幻想。

“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生活虽然使你痛苦，可一旦习惯了，是相当难改变的，毕竟，以你的外貌和性子，在那里混得如鱼得水，较旁人，是很有优越感的，那种心态我也曾经有过，等闲很难克服，非得有相当强大的外力推着你改变不可。”白陌舟说道。

薇拉看向窗外，忽然开口：“白陌舟，是吗？我其实听过很多你的故事。”

“这不是什么好语气，我觉得自己还是不打听的好。”白陌舟一笑道。

“是，能连磕三支双雌转药剂的神人，确实很厉害。”薇拉说道。

听着女生平淡的语气，白陌舟只想把自己的黑历史打包沉海。

“哎，你当时怎么想的，真打那么多违禁药物，不怕一个不留神，把自己玩死吗？”薇拉转头问道。

她不是真的想知道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答案，她只是太紧张了，想说说话。

但顺着她的提问，白陌舟陷入了思考：“如果我说，那个时候，我就是奔着把自己送走去的呢？”

薇拉有些懂了地点点头：“我也不止一次地想过自杀。”

“是啊，有一段时间，我感觉自己真不应该活在这个世界上，我这样的烂人为什么要活在这个世界上呢？我巴不得时光能倒流，倒流到第三次总星系战役的时候，在我妹妹来救我之前就死了，这样，她面对的只是亲人离世无可奈何的悲痛，这样她就不用为我的堕落而流眼泪了。”白陌舟回忆起了那时的感受。

薇拉没有亲人，她没懂白陌舟的意思。

“我当时就觉得活着真的特没意思，为了一些无意义的事情奔波，装的正经严苛道貌盎然，实则欺上瞒下虚伪至极，忙忙碌碌活成别人眼中的‘体面人’，还不如及时行乐，放松自己，我和你不一样，到酒吧讨生活之前，我当过星际检察署的检察官。”白陌舟说。

薇拉的反应是想给他一拳：“所以，你放弃检察官的工作去陪酒卖笑，你傻了？”

“可是当检察官也是过，陪酒卖笑也是活，我为什么不能选择自己的活法？”白陌舟反问道。

这话槽点过多，薇拉一时被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那些时光，我觉得自己活得挺舒服的，唯一的过错，就是这样的堕落带给了我妹妹痛苦——我就想，我还不如死了，我直接死了，一了百了，她长痛不如短痛。”白陌舟说道。

薇拉还是没接上他的脑回路。

果然，人与人的悲喜并不相通，人与人的三观更是天差地别。

“当然，现在想想，我是真想把那个时候的我自己打包沉海，就，走出来之后，觉得那个时候的自己是真的蠢，觉得天底下没有爱情，人生没有活着的意义，其实没有吗？是因为人很难遇到他们相信着‘没有’的东西。”白陌舟说道。

车到站了，薇拉要去酒吧，收拾她的东西。

“我还是忍不住想叮嘱你两句。”白陌舟开口道。

薇拉做侧耳倾听状，边听白陌舟开口：“我知道你见得很多，但我希望你仍然能对生活保持热爱，相信你能遇见一个爱你的人，相信你能拥抱美好的未来。”

“无时无刻要对美好未来抱有期望吗？”薇拉笑了一下，“又真是好浓的一碗鸡汤。”

白陌舟一抬手：“以我为例子或许没什么参考价值，但是你可以看看，我也是在烂泥里待过的人，后来也真是颓废了很长一段时间，但现在也爬起来了，也能，把生活经营得有模有样了。”

“倒也是，成，那感谢，鸡汤我干了。”薇拉终于露出了点笑意，“希望，真的如你所祝福的那样吧，祝我好运。”

白陌舟给自己比了个心：“也祝我好运。”

完了，真陷进去了，这又才大半天不见，想我家君总了怎么办？

想亲亲，想抱抱，想……做。

终于完成了公事，他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家，一蹦一跳地走到家门口。

周小荷正在门口处，看见白陌舟，开口道：“君总已经回来了，在后花园。”

白陌舟给她比了个“好的”的手势，一蹦一跳地就去了。

看着白陌舟往后花园去了，周小荷连忙掏出通讯：“B组在吗？呼叫B组，A组已完成任务，顺利让夫人去了后花园。”

“B组收到，B组收到，马上准备，正在准备。”

白陌舟去后花园的路上，经过院子门口，看着沈沫黎正摁着慕景训：“这么简单的题，这么简单的题，就你做不出来，就你做不出来？”

慕景的成绩一直是中游杠杠，差点没把优秀教师郑航气自闭，沈沫黎大部分时间温温柔柔，惹急了骂人也很正常，这一辅导作业鸡飞狗跳，也真是——

鸡飞狗跳的不是自己就好。

他屏息敛声，装看不见，要路过。

“我是混血，我娘来自域外，我本来就笨呀。”慕景捂着自己的头说。

“屁，以慕溪学姐的智商，你爹得是块砖头才能平均出来个你，”沈沫黎继续道，“还有，那什么‘域外有罪论’省着点说，凌源永他还是来自域外的呢，不也是他当年演艺学院的第一？”

慕景打了个哈欠：“哦，就是在跟君总说话的那个小演员？”

白陌舟没走出两步，脚步一滞。

他想起来那个演员了，长得挺好看，是一副温和谦逊的范儿，他们一对视，白陌舟就认出了同道中人。

他绝对是个零。

俩人这时候单独在后花园说什么话！

尽管并不想怀疑君启旭，但白陌舟还是在那一刻警铃大作，脚步快了两倍，就要快点去后花园看看。

“C组C组，呼叫C组，”听人走了，慕景和沈沫黎立马不吵了，对着通讯说道，“来，阿骁乖，我相信你一定能完成组织交代给你的任务，去，去送玫瑰花去。”

三岁的小孩晃悠悠地抱着一束玫瑰花，听从姐姐的指示，以最快的速度给亲爹插怀里，然后转身就跑。

“对，联盟的影视作品丑化域外人的倾向非常明显。”

“不然呢，指望拍出来域外人遭遇不公却仍然奋斗的励志电影……哎，阿骁，你干什么？”君启旭忽然被打断。

阿骁迈着他坑爹的小短腿，倒腾得飞快，一溜烟没影了。

正“巧”，白陌舟这个时候推门而入。

就看着君启旭怀里抱着一束玫瑰花，对面坐着凌源永。

君启旭的眼睛在手上和玫瑰花上转了转，连忙把玫瑰花放在桌子上，双手上举作投降状：“不是，这只是个意外。”

只见白陌舟愣在原地，眼眶瞬间就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