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结束,陆云程准备起身离开,又有一通电话进来。
“大半夜的,有什么事非要和我单独聊?”
听到他语气漫不经心的,电话里的人才有了如实禀报的勇气,“程哥,你记得华创那个蓝天白云计划的负责人吗?”
算是抢了人家到嘴的鸭子,哪能不记得。陆云程笑着说:“怎么,他还能亲自上门找我晦气不成?”
“你还真说对了,他来公司对接的时候当着所有人的面臭骂了你几回,骂你是狗。”
“让他骂,他就是骂上千回我也不能真变狗。”这种不痛不痒的行为陆云程不甚在意,甚至觉得好笑。
对手公司这个负责人他见过几回,长了一副精明市侩的小人模样,出了差池直接推下属拿出来挡枪,这人品简直遭人唾弃。
“他那个助理上周来公司面试过,能力经验各方面都非常匹配。但你抢了他的蓝天白云,后脚又录用了替他背锅的下属,虽然也不能说是抢,我们是良性竞争对手,但结合起来总有那么几分瓜田李下的意思。所以......”
他长吁短叹了几声,陆云程笑问:“怎么?是有多好看才能令你这么惋惜?”
“我都指着她来公司,我就能脱单了,简直按照我的审美长出来的一个人。人靓声甜,名字也特别好听,叫夏.....”
陆云程心底涌出一个荒谬,概率微乎其微的猜想,“夏籽?”
“对,是这个名。”
“哪个籽?”
“葵花籽的籽。”
耳边的声音渐渐消失,动态趋于静止,陆云程只听见他心脏跳动的声音。注定会相遇的人,就算隔着群山万壑,始终会相逢。
通话结束了许久,陆云程还深陷在所谓缘分带来的震撼里。
在那段他们还未相识的时间里,夏籽已经知道他这号人的存在,只不过代号是“对手公司的设计总监”,他哑然失笑,起身走进吧台给自己斟了杯水,抬头看见一个身影从餐厅门前轻快掠过。
陆云程放下水杯,三步并作两步走出门外。
前厅里静悄悄地,空气里漂浮着一阵熟悉的香水味,是玫瑰花露洒在檀木上的香气。犹存的气息在提示他,刚刚那个一闪而过的身影就是夏籽。
-
酒吧里灯光昏暗绚丽,音乐震耳,推杯换盏碰壁的声音叮咚清脆。
夏籽觉得自己可能眼花了,她居然看见徐凛也在这里。
她此时和赵可可勾肩搭背,各自戴着一副大墨镜,站在台下动作浮夸地摇头晃脑,像极了一起发病的病友,很招摇,吸引了众多目光。
夏籽脚步踌躇,真想装作不认识她们。
徐凛眼尖地发现夏籽来了,拿着酒杯和桌上的威士忌酸碰了一下。
这杯酒显然是赵可可帮她点的,她平时不喜欢喝酒,偶尔小酌,也只会点一杯没什么酒精味的鸡尾酒。
现场声浪喧嚣,说话只能靠凑近耳边嘶吼来交流。
徐凛靠了过来,“夏夏,云程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夏籽抿了一口鸡尾酒,扯着喉咙喊回去,“你约他了吗?”
“我约他干嘛?他不是在和你谈恋爱?”
夏籽很讶异她为什么这样想,随后又感叹难怪她这样想,他们那一吻众目睽睽这么张扬,还想要别人怎么装瞎。
“没有。”夏籽摇头加摆手,连五官都在用力否认,“虽然......但是......真不是。”
徐凛了然一笑,“懂了,还没把窗户纸捅破前的暧昧最上头。”
一言戳破,上不上头不知道,暧昧倒是真暧昧,夏籽笑笑耸肩,“我才不谈异地恋。而且,喜欢是喜欢,在一起是在一起,两码事。”
徐凛微抬眉,有些惋惜,“云程是个好男人。”
赵可可一手勾住一个,凑了过来加入话题:“长这么大,我只遇见过几个好男人,可惜是一群老头。”
徐凛显然在这句话里读取到一些没用的信息,眼神复杂地看着赵可可。
“她说的好老头是我爸,她爸,方雨溪爸爸。”夏籽解释。
赵可可举起酒杯,“所以人没到死之前,都不能说自己遇见过好男人。姐妹们,来干了这一杯。”
强烈的鼓点,鼎沸的人群,场内气温越来越燥热,亢奋的情绪被狂热的气氛拉到最高点。夏籽感觉耳膜都快被震破了,她压了压耳屏,和赵可可打声招呼就出去透口气。
推开大门,走出酒吧,迎面和准备进去的人险些撞上。周围光线昏暗,霓虹闪烁的光亮忽明忽暗,能见度极低。
夏籽侧身让他进去,他却不为所动,夏籽只好自己先出去,而这人貌似也没有要礼让的意思。
她往左他跟着往左,她往右他也跟着方向移动。
看明白了这人就是要跟她对着干,夏籽气恼,两人杵在光线不明的角落里无声地对峙着。
他从喉咙溢出一声轻笑。
夏籽从包里掏出手机,毫不犹豫打开闪光灯,对着他的脸上照。
惨白的微光照亮一张笑意灿然的脸,光亮汇集成一点星光在墨黑的眸底闪耀,带着说不出的意味,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夏籽一直觉得陆云程这人的眼神像带钩的草籽,粘上后很难甩干净。因为在她每一次抬眼的瞬间,都能对上他看过来的眼睛。
身后的大门不断有人进进出出,喧嚷的音浪断断续续从里面传出来。陆云程听不清夏籽嗫嚅着说了什么,他俯身,把耳侧送到她唇边倾听。
灯光迷离,两人离得极近,逾越了正常社交该保持的距离。
夏籽对着他耳边,一字一顿说:“你有病。”
陆云程稍稍站直,垂首微勾嘴角,要笑不笑的样子看着痞里痞气,他指了指太阳穴,“是,相思病。”
“我看你是神经病。”夏籽推了他一下,“别在这挡道。”
陆云程迟疑地伸了两回手又缩了回来,终于在第三次试探性地握住夏籽的指尖。见她只动了下眼睑,没排斥他的动作,像是有团热涌滚向心头,陆云程牵着她离开酒吧往外走。
陆云程的掌心干燥温热,夏籽任由他牵着自己,她似乎都不抗拒和他肢体上的接触。
夏籽感到奇怪问他:“你还没进去呢,就要走了吗?”
“我不进去。”
“那你来干嘛啊?”
深蓝夜空下,夏籽看着他,纤长的睫毛扇动。
“我来找你。抑或是说,我想和你在一起。”
“在一起”这句话有歧义。
夏籽心怦地一跳,她自动把这阵怦然定义为“期待”。夏籽微仰起头看他,陆云程的眸光如影随形,很快又和她的视线胶着一起。
“在一起?”
“对。”
夏籽等了两秒,发现他的回答就是这么简短,走势跟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夏籽难以言喻地将手抽了出来,把这话题往别的含义上推动,“那一起吃个宵夜吧。”
“你饿了?”陆云程看了眼时间略微思量说,“吃完或许可以再看场电影。”
夏籽也看了眼时间,“来得及吗?景区里面好像也没有电影院,去外面看?那是不是还要去停车场拿车?”
她计算着停车场离酒吧的距离,这一段路程不知道要拐几道弯,过几座桥,光想想就腿酸。
“好远,好累,走不动,不想去。”
陆云程看她秒变一张苦瓜脸在碎碎念的样子,笑意更盛,“你怎么这么懒?”
夏籽不走心地辩驳:“我这是弱,柔弱的弱,是体质不大好的体现。”
陆云程不客气地拆穿:“你就是太懒了,缺乏锻炼。”他顿了顿,看了眼夏籽的膝盖斟酌说,“明天......”
夏籽眉心一跳,想起他有晨跑的习惯,他这话不会想约自己去晨练吧?她不敢想象自己跑起步来,那个苟延残喘的样子让陆云程看见他会有何感想?
体质差和体质差之间也是有差异的。
别人,弱柳扶风,我见犹怜。
夏籽,上气不接下气,看着随时会猝死路边。
这一幕,来自当年一起上体育课的同学观后有感。
她皱眉推搪:“我不去晨跑,起不来,跑不动。”
陆云程则看着天边的月亮说:“去看日出。”
两人同时说出声,但内容毫无关联,随后很有默契地同时一滞。
“我人生中去看了十七次日出,每次都是失败告终。只有在武功山上成功见过黎明破晓,却给我留下这么个创伤。”夏籽抻长左腿,抖了两下,“嗯,不过恢复得不错,关节也还算灵活。”
陆云程也认真盯了两眼,“嗯,看着是恢复得挺好,不影响运动,那明天我们去爬山吧。”
他的忽然转折让夏籽有些傻眼,“你没事吧?”
“我没事啊。”陆云程忽然正经起来,“那座山对我来说,很有意义。”
夏籽抿唇沉吟片刻,算是答应了。
“那我们去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我可以煮给你吃。”陆云程得意地笑,“其实我做菜的味道也不差,上次的甜品和牛柳炒乌冬面就是我特意做的,没想到你居然没吃甚至还点了外卖,有够伤人心的。”
“看不出来,你还有这手艺?”
陆云程耸肩,不置可否:“技多不压身。
古镇披着墨般浓郁的夜色,让人分不清方向,说话间两人走过南西街,跨上广惠桥,宋如菲的咖啡馆就在眼前。
咖啡馆的檐下挂了串藕粉色的捕梦网,中间繁复的编织网上缀了一圈晶莹透亮的彩色水晶,在夜色中闪烁着熠熠光辉。
夏籽拽着陆云程在咖啡馆门前停下,捕梦网交织错落的影子和水晶折射出绚彩的流光铺陈在他们身上。
“你跟那老板娘很熟吗?”
陆云程别有深意地看过来,眉宇间隐隐有些嘚瑟:“怎么了?你是不是......”
“不是。”夏籽才不会承认,“你知不知道很多人都在问,我们是不是在谈恋爱?”
陆云程无奈笑了一声,点了点头,颇感头疼又好像乐在其中的样子,显然他也遭遇过同一个问题。
“我看你们关系也很好啊,他们怎么不传你跟老板娘谈恋爱?”
“我们的关系不是一般地好——”
夏籽淡淡瞥他一眼。
“因为她是我表姐。”陆云程又恢复那副不着调没正经的样子,“至于大家为什么这样说……你看你长得这么好看,我也这么帅,站在一起十分般配,郎才女貌,大家要这么以为也是合情合理。”
“.......”无言以对。
夏籽质疑:“你是不是对每个女孩子都这样?”她掐指算,“一年365天,假设每三天就撩一个女孩子,一年到头保底也有一百个。开民宿就有这点好处哈,新鲜的姑娘一茬又一茬,应接不暇。”
“胡说八道。那大家问你的时候,你怎么回答?”
夏籽瞪大眼睛看他,这需要疑问?
“还能怎么回答?就真的不是啊。你还能说是?”
“我没这么不要脸好吧,就实事求是回答,现在还不是。”
“以后就是了?”夏籽有点震惊,“你还真挺不要脸的,谁答应了?”
陆云程看着夏籽睁得圆圆的眼睛,心情怡然,很自信,“我认为会。”
“做人不要盲目自信,我才不谈异地恋。”夏籽抱着双臂慢慢悠悠地往前走。
作者有话要说:两年前,信誓旦旦:《想见你》是我最爱的剧,许光汉就是我最爱的男人!
两年后,一模一样的口气:《不良执念清除师》是我最爱的剧,曾敬骅就是我最爱的男人!
永远没有最爱,前方只有更爱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