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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哀毁骨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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陇无泉手里捧着馒头,狠狠的咬了一口,看向被钉在树上的画像,总觉得好像在什么地方看到过此人,但是又想不起来,此人脸上的伤疤是一个很明显的特征,倘若她见过一定不会忘记。

魏杰此时走过来,看着画像打量了片刻,又转头见陇无泉狠狠咬馒头的样子,嗤笑。

“你这是要把画中的人吃掉啊!”

陇无泉一听声音就知道是魏杰,只见来人面皮白净,五官秀气,乍一看像个女子,于是对他翻翻白眼。

“大功劳,知不知道!”

魏杰坐下后,扯过篮子里的馒头,也咬了一口,慢吞吞道。

“什么大功,我可听曹主蒲说了,此案刺史不想继续深查了,那个从天都来的尚书郎非要查下去。要我说,你别在这个时候犯浑。你是刺史衙门的捕官,不是那个天都官的捕官。人家查完以后就回天都了,哪里管得上我们这号人!”

陇无泉斜睨了一眼魏杰,吃掉最后一口馒头,咽了下去。将剩下的馒头塞到衣服了,又把画像卷起来,对着魏杰屁股就是一脚。

“滚蛋!别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你懂个屁!要我看这个尚书郎有几分意思,况且在这刺史衙门当捕官,老子一身武艺毫无用处,还不如和他混,起码能查大案!”

魏杰被踢的一踉跄,看见陇无泉抬步要走了,连忙追上去,眼咕噜急急转动。

“你真要跟着他查案啊?”

“废话,刺史早把我拨给他了,现在是他才是我上官!”

“啊!那你让刺史把我拨给他!咋们两一起!”

陇无泉这才停下脚步,皮笑肉不笑的上下打量魏杰,原来这小子真的是眼热,在这等着她呢。

“就你?三脚猫功夫先照顾好自己。”说完给了他一个响栗继续道。

“我要是指使的动刺史,还在这里混!白日烙大饼,你丫不怕噎得慌!再等等吧,等我立功,让尚书郎把你要过来。” 说着就拐弯走向东街,不再搭理魏杰,魏杰一听有戏,双眸一亮,顿时跟上陇无泉,开口笑着在后边道。

“我就知道,陇哥你肯定不会忘了我!这人咋两肯定能拿下!”

她看了半天画像老觉得这个人她在近几日见过,东街她一直在那边,还是先过去查探一番,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听到魏杰的话随口道。

“别说大话了,走,去东街。”

……

戚摧春将血水倒掉后,看着熟睡的父亲,她悄悄掀开腿上的被子,只见戚随远的左腿上大面积的伤痕,其中有一道甚至隐约深可见骨,边缘的腐肉已经被大夫去掉了。

她没有问伤口是怎么来的,因为这已经不重要了。她掩上被子坐在床侧,看向戚随远微微皱眉的双眉,眸色复杂,朵朵悄悄的进来对着戚摧春喊道。

“小姐!”

戚摧春转过身做了一个嘘的动作,正要准备走出去,只见戚随远忽然转醒,他定定的看向戚摧春,随即拉住了她的袖子。

“摧春。”

戚摧春只好站住,看向戚随远道。

“父亲,感觉怎么样,腿还疼吗?”

戚随远摇摇头,瞥向在远处等着戚摧春的朵朵,哑声问。

“你要干什么去?”

戚摧春弯弯眉眼一笑,对戚随远道。

“女儿,去看一下父亲的药好了没。”

戚随远似乎没察觉出来,又说。

“让朵朵去看吧,父亲有些话想和你说。”

另一边的朵朵似乎有些着急,看向戚摧春又喊了一声。

“小姐!”

戚随远和戚摧春两人之间的气氛突然凝滞下来,半晌后戚摧春在戚随远看向她的眼神中败下阵来。

“我去准备银子。”

戚随远愣了一瞬,很快想到了为什么,于是面色难看地说。

“哪里来的银子,家里剩下的银子我早已经放置在了随州的宅子里,如今晋州这边只剩下不值钱的铺子和这座宅子。你从哪里弄的钱!”

几乎是质问的语气,戚摧春颤了颤。

“银子不多,晋州这边就可以拿出来。”

戚随远见她还在嘴硬。

“多少?”

戚摧春咬唇不答,戚随远看向朵朵问她。

“朵朵,多少?”

朵朵看着戚随远阴沉的脸色,抖了一下,面目惨白道。

“十五万两……”

戚随远听到数字后,目光一颤,最终他收回了手,他在沉默里沉声问戚摧春。

“你把我准备给你的随州的产业变卖了是吗?”

戚摧春抬起头,看向父亲,对他说。

“是,您给我的宅子,比不上你的性命。”

戚随远看着女儿坚定的双目,最终他没有说什么,只是摆摆手让她走,就在戚摧春快走出去的时候,只听内室的戚随远对她说。

“摧春,不要怪父亲,你要知道,万物难反命运。”

戚摧春停下步伐,垂在身侧的双手捏紧,她很想回头质问戚随远,这一切的前因后果,从杨首云的话语间,她早就明白了父亲真的参与了这桩案子,她秉持的正义不过是一个女儿被父爱蒙蔽的狭私之语,数月以来的坚持仿佛成为了笑话,百姓的叩问她竟然大言不惭,她羞愧的不是父亲的行为,而是羞愧于自己的大义凛然。可十九年间父亲的寸寸教导她忘不了,难道一直以来在她面前的戚随远都是假的吗?

她想问,可她不敢问,戚摧春最终什么话都没有问,走出了屋子。

朵朵见她出来侍立在旁,开口道。

“小姐,随州的宅子和东西该存的都存了,该卖的也都卖了,合计三十万两,走的是大盛钱庄。”

戚摧春没想到戚随远竟然给自己准备了这么多资产,她晃神后又问。

“银子能筹出多少?”这才是重点,朝廷要的是现银不是银票和物资。

朵朵闻言一脸犯难。

“戚武说大盛钱庄只能答应明日傍晚前兑出十万两现银,剩下的五万两从鄂州往过调,起码也得半月时间。”

戚摧春眉头皱了皱,还差五万两,离三天之限还有两天的时间,她沉默了半晌道。

“让戚武去把晋州所有的掌柜叫来,告诉他们我想跟他们做一笔买卖。”

朵朵听后面色苍白,她明白戚摧春的难处,但商人之本就是铺子,没有合法的商铺便是无地贸易,难以成型,对于戚家这种大商户,卖掉铺子相当于断掉自己根基。可是比起老爷的命来,在小姐心里这根本不值一提,她咬咬唇福身向戚武传达意思去了。

戚摧春到后院的时候,只见一箱箱的箱子正在往院子里抬,而戚功站在库房正在盯着一批批人将核实准确的银子抬入库房。见戚摧春来了,戚功拍了下戚拾,戚拾接过他的活计,戚功这才迎向戚摧春。

“小姐,已经进库房有一万九两银了。”

戚摧春点点头。

“一定要核查清楚,每两万两再复查一边,四万两复查两遍,以此类推。”

戚功点点头,戚摧春隔了一会,又沉默问道。

“安刺史,有派人来吗?”

“没有,小姐。”

戚摧春默了默,戚功看不懂她在想什么,但他知道小姐露出这种神情的时候,心中一定不好受。

梁夅进入戚府的时候,士兵和戚家人都认识天都来的尚书郎,因此他直行入府,走到院中拦住一个下人以后,便向其询问了戚随远所在的屋子,那下人带着他走到屋子外的时候,梁夅推门的手迟疑后,最终还是推开了门。

屋子里的戚随远正倚靠着下人喝药,见梁夅进来后他目光复杂,要起身行礼。梁夅拦住了他,戚随远便靠着床背看着他。

这位天都来的官员他早已在狱中见过数次,行事作风缜密简厉,不做无用之功,单是诈出杨首云便可观其审心度势之厉害,此番来见他定是有事要问。

“小民能告诉尚书郎和刺史的事都已经告诉你们了。”

梁夅锐利的眼神扫向面色苍白的戚随远,随即直言出一句戚随远震动的话语。

“你觉得你不说就能保护戚摧春不受黄朝俸的残害吗?”

话音刚落,戚随远立时好似变了一个人,整个人浮现出一种戾气,看向梁夅。

“你什么意思!”他身形晃动,似是要扑上来,还是一旁的下人按住他急急道着小心身体,他才停下身形。

梁夅眉头微皱,看着鬓间落汗,面若金纸的戚随远,随后展开手掌里的黄铜块,铜块徐徐展开,戚随远眼睛随之瞪大,似乎看到了什么十分恐惧的东西,他颤抖着,连带着身旁的下人也抖动着。

梁夅看向那下人,收起掌心,对他道。

“你先出去。”

那下人低着头,闻言低声道。

“可小姐吩咐我必须时刻看着老爷。”

未等梁夅出言申斥,戚随远便面色微沉打发走了那下人,屋子里只剩下两人,梁夅才继续道。

“这东西应该不止一个吧,前朝有一种机括之术,我观此物倒是很像。”

戚随远稳住自己的情绪,看向梁夅。

“上官既然怀疑是机括之术,便应该谁给你的问谁。”

梁夅早就知道戚随远会这么说。

“这个东西是我和戚摧春一起得到的,从三蔽教杨首云手里接过的。”

戚随远猛的看向梁夅,他直起身体,不可置信的揪住梁夅腿边的官袍。

“你说什么!”

梁夅再次明明白白的对他说。

“这是我和戚摧春从杨首云手里一起得到的。”

戚随远目光下移,看向他手中的铜块,他愤怒的将东西扫了出去,做完这个动作似乎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他像只濒死的恶犬一般垂在床边大口呼气。

他颤抖着直起身子,看着梁夅,随后像是认命般道。

“你答应我的一件事,我就告诉你我知道的。否则,你一辈子也查不出来你想知道的事。”

梁夅看着他目光中的认真,轻启嘴唇。

“只要我做得到。”

戚随远揪住被子,咽了一口气,对他说。

“我要你将我女儿戚摧春从这案子里摘出去,不许她插手任何有关此事的事,你能做到吗?”

戚随远红着眼睛看向梁夅,梁夅沉默后对他说。

“好,我答应你,以我职权我会抹掉这桩案子里她的身影,晋州戚家只有一个不知内情的闺阁女子。”

戚随远听到他的承诺后,不再看向他,他眼神似乎变得遥远起来,神情也逐渐涣散起来。梁夅皱眉看向他,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戚随远今日的身体状况有些差,正想上前查看他的状态。

只听戚随远缓缓道。

“上官需去南州,找一个叫赵轲的文人,他会告诉你我知道的有关黄朝俸一切。”

随即他又看向梁夅,笑了笑,唇边溢出一丝鲜血,梁夅双眸瞪大,神情措愣。

“你来的太晚了。记得你答应……我的……话….”

梁夅在他话未落尽便冲上前去,他先是看了戚随远在外的手臂,干干净净没有伤口。随后他目光一凝,一把揭开了盖在他身上的被子,只见戚随远的肚腹中,被刺伤了十几道口子,这十几道口子上还附着硕大水蛭!那些水蛭正在大肆吸血!探了下他的脉搏已经开始微弱。

梁夅眸色翻滚,想起刚才的异常,被呵斥退下的那个下人极其可疑!他连忙用官袍将水蛭拍打下去,一些水蛭受惊后竟然从伤口里钻了进去。

梁夅大駭,立马跑出去大喝。

“来人!快来人!”

卢照刚好巡视到这边,听到梁夅的声音,立马带兵士赶过来。

“尚书郎!发生了何事?!”

梁夅紧皱眉头,目光锐利,厉声呵道。

“封锁戚府,有人装作下人混进来,刺伤了戚随远!快去请大夫!速将府中的下人全部扣住!一应人等即刻起不许出府!”

卢照听到后神情一穆!在他巡视的情况下,竟然有人刺伤了戚随远!当即一喝。

“众兵士,封府!府中所有下人,全部就地扣押!”

正在干活的下人一时间都慌乱起来,还没动作,便被兵士扣了起来。一时间府中大乱,院门高墙被围的插翅难逃。刚进府的戚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兵士围困,戚武见情况不对,立马施展功夫摆脱了兵士,直接去往了戚摧春所在的后院。

在后院的戚摧春忽然心口一跳,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府中开始乱了起来。一堆兵士涌入后院,武器对着众人。正在搬运的下人们都害怕的围在一起,戚拾和戚功见此情况站在戚摧春的身旁警惕着。

卢照到了后院见到站在中央的戚摧春,直接拨开包围圈。

“戚娘子,这边来。快去见你父亲!他被人刺伤了,危在旦夕。”

戚摧春听到后脸色一白,来不及提起裙摆,磕磕绊绊跑出包围圈,直奔戚随远的院子。

戚拾戚功紧追其后,在房顶观察情况的戚萌和戚武听到后都震住了,正要赶过去的时候,戚武却拦住了戚萌。

“我们留下来,帮卢参军找刺伤老爷的人。”

两人飞身下檐,兵士被吓了一跳,兵戈紧张对着两人。卢照见过这二人,知道他们是戚摧春的随侍,于是摆摆手示意兵士不要紧张。

“你们二人不去看看吗?”

戚武眉眼沉沉,摇了摇头,似乎打定了主意。

“我们留下来帮你找人,这府中所有的下人我都知道。”

随即他又看向戚萌。

“戚萌的嗅觉和视觉异于常人,他或许能发现不一样的线索!”

卢照听到后,凝神看向戚萌,似乎是没想到这呆傻的汉子是个奇人。

“好,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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