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摧春跑进屋中时,戚随远的床边围着好几个大夫,大夫有些发出呕吐的声音,均聚在一起似乎在翻找着什么。她连忙推开其中一个大夫,眼前的画面冲击着她的视觉,只见父亲的肚子被刺的密密麻麻,大夫用镊子不断的翻找泛白的肉,从里面夹出还在蠕动的水蛭,而他面若金纸,嘴里含着一颗参丸。
戚摧春条件反射性的跪地干呕了两下,旁边探出一双骨节分明的双手扶住她,拍了拍她的背,她侧头望去,梁夅熟悉的面庞出现在她的眼前,他问。
“能起来吗?”
戚摧春眼角沁出泪珠,满目通红点点头,她依靠着梁夅的臂力,扶着他站起身,看向躺在床上生死不明的戚随远,齿间啮咬着自己苍白的唇颤抖着对屋中大夫说。
“请诸位一定要救活我父亲,戚府必有重谢!”
一旁的几位大夫闻言,慌乱间也顾不上话语,只看了她一眼继续手中的动作。
朵朵和戚拾、戚功现下也冲进屋中来,三人看到戚随远肚子里的水蛭浑身俱是一震。
朵朵干呕了几声后缓过来以后,冲到桌上的茶壶边将水倒掉,将荷包里的青蒿干叶倒进茶壶里又添进去水,使劲的摇晃,随后她又冲到几个大夫面前大吼。
“用这个!倒上去!”
几个大夫看她年纪小,举着茶壶,便要往病人肚腹上倒去,于是不客气骂道。
“脏腑之间,岂可用汤汤水水!捣乱什么!忙着救人呢!”
朵朵心急如焚,被隔在外间看着戚摧春直跺脚。
“小姐!这是青蒿叶,可以驱虫的!”
戚摧春听到她所言,眼神一亮,她走过去把茶壶拿到手里,挤开大夫,将旁边用来擦血的干净棉布覆在水壶口,待棉布湿透后则是将其在伤口周围不断熏走,只见瞬夕间原先还不愿从伤口处出来的水蛭,鼓鼓涌涌的往出爬,这一幕极其渗人,可戚摧春已经顾不得渗人,她压住想要呕吐的感觉,把出来的水蛭用袖子拍走。
大夫见方法有效也都纷纷在侧将涌出的水蛭或拍或夹取走,待到到半壶青蒿水已经见底时,所有的水蛭都爬出来了,众人松了一口气,只有戚摧春跪在床边仍旧低着头不断的动作着,面颊上汗珠滑落,这几个大夫才连忙按住她的动作道。
“快快,戚娘子,让我们给戚老爷上药,缝合包扎。”
戚摧春这才拿着茶壶定定的站了起来,朵朵接过她手中的茶壶放向桌边,梁夅侧头看向她,只见她的双手还在发抖,整个人僵着面孔大汗淋漓,原来她是害怕的……
另一边,卢照和戚武、戚萌三人正在排查下人,半数下人已经被排查完了,眼下只剩下马房和几处偏的洗屋。
马房的下人都伏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戚功的目光落在其中一个年老的老者身边,立马上前将其扶起,老者佝偻着背,腿脚不甚利索,这是戚府的老人,马爷爷,他首先就可以排除掉,此人是个年老聋哑之人。
戚功转过头对卢照解释道。
“此人在戚府已经有三十余年了,肯定不是刺客。”
卢照听后点点头,戚功将人掺扶于一旁,打算去查看下一个。戚萌随其走过马爷旁边,去细看下一个人,他的神情突然定住,死死的盯着戚功指着的那个人。
戚功和卢照一看,相互对视了一眼,就要上前抓住那个伏跪在地上的下人,那下人见几人目光,脸色泛白,便要脱口出声。
千钧一发之际,几道刀光纵横交错后,戚功和卢照的刀架在了马爷的脖颈上,而那年老聋哑的马爷此时竟然双手手持两柄短刃架住了两人的刀。
戚萌见势反手从背后抽刀当即砍去,马爷伛偻的背部陡然直起,筋骨滑动舒展间便变成了一个健壮的成年男子,他左脚顺势一踮,借力踢飞了戚萌的手腕,又扭身一旋,脱离出了卢照和戚功的包围。
戚功怒目喝道。
“是你!”
卢照更是面目一凝,缩骨!好功夫好手段!
那马爷虽脱离出几人的包围圈,但周围的重甲兵士长矛横错却围了上来,将其活动的方向封死,紧压其后的卢照和戚功、戚萌三人,也追赶了上来。
马爷眼神一黯,只好迎接了上去,与他们几人再度交手。卢照率先而攻,戚萌、戚功在旁压阵攻击,几番后,马爷体力不敌,终是难挡几人交错攻击,被刺伤了腰和腿。他眼见要落败,倒是被激起了几分困兽之怒,戚功的刀口被其巨力一扭,要插向戚武,卢照连忙将其击飞。
“噗~”
兵器刺入身体的声音,随后是鲜血喷溅在戚萌的脸上,卢照瞪大了眼睛。
那马爷使了一招暗度陈仓,竟用戚萌的刀势,就此刺向心口自裁!随着马爷满嘴鲜血,对着三人一笑,他的眼眸失神,委顿在地,兵士们面面相觑。
然而更诡异的情况发生了,只见马爷的尸身逐渐缩水,变成了一具佝偻干尸!
众人见到后都纷纷后退,就连卢照也觉得极其渗人。他从来没见过这种武功,这已经不像武功了,倒像是什么妖术。
还是戚功见尸体再无动静以后,上前翻找尸身试图找到有用的信息,查看一番后他面色难看地说。
“这就是马爷,骨头的磨损和耳朵以及声带都有缺失。”答案昭然若揭,那就是此人潜伏在戚府三十余年。
卢照和戚功、戚拾感到毛骨悚然,这样诡谲的高手,三十余年埋伏在戚府甘愿当一个饲马奴,他的背后究竟是怎样一股令人恐惧的势力。
而这个势力又与戚家究竟有着什么样的牵绊,又为什么要在此刻杀了戚随远。
……
安之通正在刺史府陪着李秀弗清点一些几年来堆积在刺史府的旧物,就见别驾杨簇甩着官袍直接跑了进来,见到安之通拉住他的胳膊直拽道。
“安刺史!快随我去戚府,戚随远被人刺杀了!”
安之通和李秀弗均是一怔!安之通停下脚步,拽住气喘吁吁的杨簇连忙问。
“什么!戚随远被刺杀了?死了?!!!”
别驾杨簇擦擦汗,才喘着气大声回他道。
“还没死!尚书郎说眼下靠着人参丸吊着一口气!半死不活,怕是很难再清醒过来了!”
安之通身后的李若弗被吓的面色发白,颤抖着跌坐在椅子上,安之通原本来想跟着杨簇赶紧去戚府看情况,听到云莲在后紧张的喊夫人,他又回过头,连忙安抚李秀弗。
“弗娘,别怕!我去看看,很快就回来。”
随即他正正脸色对云莲道。
“照顾好夫人,我回来之前不要离人。”
他转身和杨簇一前一后跑着离开了刺史府,而李秀弗攥着拳头捂住胸口看向他们离去的地方面色忧虑。
天香楼
挑着一块鱼肉的付尺龄正恹恹的看向桌上的菜,旁边周掌柜进来后,俯身对他说了几句话,付尺龄筷子一顿。
“戚随远被人刺杀了?”
付尺龄皱了皱眉,又变了,戚随远竟提前出事了,难道是是章怀察觉了什么……
这件事发生的太突然了,付尺龄放下筷子站起身,眼中浮现出寒意,迅速对周掌柜道。
“吩咐下去,我们的人提前动作,去把章怀那孙子给我逼出来,烧了他的老鼠窝,我不信他不肯现身!”
周掌柜神情一穆,行礼。
“是!”
东街
陇无泉和魏杰两人正在一处卖风筝的铺子处观察着四周,魏杰眼珠转动凑近她小声问道。
“已经等了一个时辰了,有什么奇怪的吗?”
陇无泉的眼神看向四周,面色愈发冰冷起来,警惕着。
“你没发现每隔一个时辰位于左边巷子和右边巷子两个出口的摊贩,便会有人过来买走同样的东西吗?”
魏杰听到后凝神观察,只见此刻那左右巷子两侧的摊贩果然卖给了两个人一个东西。
“你这么一说果然有点奇怪,但这和你要抓的那个功劳有什么关系?”
陇无泉无语继续道。
“我之前来这里的时候在那边的铺子上买过东西,当时我好像在这里见过那个人,匆匆扫了一面。现下他们这般举动,倒是显得越发可疑起来。”
魏杰目瞪口呆。
“这你都记得住!”
陇无泉再次骂道。
“记个屁!老子当时恰巧踩了一脚狗屎,弄完了抬头才随便瞄了一眼!”
魏杰低声笑了笑。
“果然是狗屎运啊哈哈。”
陇无泉瞪了他一眼,拍了一把他的脑袋骂骂咧咧。
“你他娘的给老子低点声笑,待会把人引过来了看我不收拾你!”
魏杰这才收敛了笑意,陇无泉眼珠子转了转,低声又说。
“不行,我还是得摸进去看看。”
随即她看向魏杰,魏杰一见她这蔫坏的脸就知道又是老办法,叹了口气,站起身走向左边巷子边。
今日两人都没着捕服,只见魏杰走到那摊子上,就使了一个小手段把钱袋扔在摊子边的死角上,装作无事的打量货物,转而拿起一个物件,看了半晌后,便作势要掏钱付账。结果摸了腰身什么都没有,他先是疑惑的看向四周,最后目露愤怒的看向那个摆摊的男子。
“喂,你!敢在这条街上顺老子的钱!你也不打听一下爷爷的名字!”
说着就给那人脸上来了一巴掌。
那人被扇的一懵,最后怒目视向魏杰。
“你他娘是不是有病!谁顺你的钱!”
面色不善的捏紧拳头看向魏杰,魏杰赶快给陇无泉使眼色,只见陇无泉假装离开。片刻后,屋檐上一个似猫般轻盈的身影,衣袂翻飞间没入了摊贩把手的屋宅中。
见她消失,魏杰这才赶快装模作样又假装害怕地说。
“没有就没有嘛,早说不就行了!”
撒腿便跑出极远,那摊子上的男子也没料到他跑的这么快,愤愤的看了一眼跑走的魏杰,没有追出去,继续坐在巷子里臭着脸摆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