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都太极殿后殿
三省和六部的长官基本都在殿中聚齐了。
文宣帝脸色颇有些不悦，此刻语带寒霜。
“一个花眠案，不过是朕的出五服的外戚，还算不得什么亲王，竟然敢藐视国法，还有官员包庇！此案到底是如何办的！邓科！人呢！滚出来！”
刑部尚书邓科满头滴汗走了出来，当即说。
“陛下，此案臣已经详查了，并且收押了案子的主犯，绝不存在包庇一说啊！”
杜颂青顿了半晌阴阳道。
“我怎么听说此案的主判一直受内部干扰。”
邓科恨恨的一跺脚，早就听闻杜公为官狗憎人嫌，果然如此！他只好解释道。
“没有内部干扰，此案原先由梁夅所查，他走后臣就将案子拨给了现如今的越平之。按照流程，证据未全，又涉及皇亲国戚所以谨慎了点。”
文宣帝听到皇亲国戚四字，斜瞪了一眼邓科，好似要发火，万睺淳一看连忙呵斥。
“何等皇亲国戚！即便是皇亲国戚犯了罪也要承担责任！陛下尚且以身作则，何时轮到他们为虎作伥了！”
邓科这才意识到自己一时间说错了话，顿时闭嘴了。
文宣帝脸色稍霁发话道。
“此案该怎么审就怎么审，主办越平之做的不错，万相，你合计一番按照他的政绩升官吧。”
万睺淳闻言刚要回禀是，只见文宣帝略作沉吟又道。
“欧阳，去南州防疫的人选还没选出来吗？”
众人一凝神，来了，此番朝廷中有两个事比较急，一个就是文宣帝大发脾气的花眠案，此案原本办的好好的，谁知竟然牵扯到了皇帝的亲戚，虽然是出五服的外戚，但是这个人是郭阳公主驸马家的孩子，求到了郭阳公主头上，郭阳公主连夜去见了文宣帝。
文宣帝一听后叫来人一问，才知道此人在天都花眠楼犯下杀人重罪，死者还是怀着胎儿被分尸，这可触了文宣帝的霉头了。
很少有人知道文宣帝的母亲就是怀着胎儿死亡的，此事是一桩皇家秘辛，知道的人并不多。文宣帝当下驳斥了郭阳公主，连下三道诏令，又是将驸马本家申斥，其父降职，随后又是责令刑部迅速审理此案。
另一桩就是南州防疫了，人选本该由吏部选定后禀告万睺淳，经由三省长官和文宣帝商定后再拟招。
但是一连吏部推荐了好几个人，文宣帝都不太满意驳回了。
只听文宣帝继续道。
“既然你们选不出来，那就朕选吧！史励如何？”
底下的官员都心里一咯噔，史励身在亳州，文宣帝却想将他调往南州，看来是已经原谅此人先前的事了。
欧阳明月、万睺淳、杜颂青一听文宣帝提及史励，都是一皱眉。此人，有能力，而且先前在亳州也发生过小的瘟疫，此人的治理十分果断，弃尾保生，但是亳州地少人稀，尚且可以如此，南州却和其状况天翻地覆。
万睺淳先是站出来道。
“陛下，不可！南州人口居多，百姓混居，史励是武官转文官，虽在亳州治理有效，但是此人改不了武官时的性格乖戾，我怕去了南州反倒会误事啊！”
欧阳明月和杜颂青都观察着文宣帝，万睺淳的话文宣帝倒是没有出言反驳，似乎并没有放在心上，看来文宣帝把此人派遣到南州，是还有别的打算。
既然如此。
杜颂青抬步上前。
“陛下！既然要选史励的话，那就不如再多选一人。此人和史励相辅相成，更为妥帖。”
欧阳明月也适时说。
“臣也觉得杜公所言有理。”
文宣帝难得看见三宰不掐在一起了，眉头一挑。
“那以你们见，多选的一人可有备选。”
殿中的官员们都开始讨论起来。
其中一个人说。
“此人肯定得性格难缠一点，毕竟史励的性格很是强硬。”
“言之有理，我觉得还得懂点医术，毕竟防疫还是要懂实事。”
“诸位大人，性格难缠，还懂医术，这可不好找。”
“不对啊，我怎么听着你们这个要求怎么这么熟悉呢！”
邓科在一旁凝神细听，越听越觉得分外耳熟，直到吏部长官吴慵突然拍手。
“这不是花眠案的那个官员吗！越平之啊！”
邓科一默，迅速的看了一眼吴慵，怎么又是他们刑部的人被拉出来！
文宣帝一听当即感兴趣道。
“吴慵，给朕说说此人。”
吴慵上前道。
“陛下，这个越平之，他是前朝太医院医正越恺的小儿子，他们家只有这一个儿子从了刑官。而且此人办案虚虚实实，出其不意，为人性格更是狗皮膏药，颇有几分无赖之感，我想，他要是给史励当从官，那估计史励得头疼一会儿！”
邓科心里一塞，刑部就两个年轻人，一个梁夅一个越平之平时出外勤的案子都是这两人查，这下全给他嚯嚯走了！
文宣帝听到越恺后倒是提起了几分兴致，立马问道。
“是那个祖上世世代代只从医的越恺？”
吴慵见文宣帝知道，于是说。
“对，是他。”
文宣帝心中满意，此人他知道，这个人为人死板，一心只有医道。没想到自家孩子竟然出来了一个叛逆的，不干医了去从刑了。
三宰中对越平之有了解的只有万睺淳，万睺淳听完后，也觉得此人倒是很合适，只是不知道有没有防疫的经验，毕竟是刑部的官员，但是文宣帝似乎不想再此事上多费口舌了，他直接拍板定下。
“就他吧！”
晋州刺史府
李秀弗将最后一批家里的东西清点完后，看向已经暗淡的天色，心中的石头逐渐落地，安之通就数日前便将辞官的奏状写好发往了天都。算算路程，这几日天都就会收到其的辞官令。
安之通从衙门回来后便见到李秀弗坐在院中静静的仰首看向漫天星空，他走过去坐到他的身旁，李秀弗轻轻道。
“夫君，你说我们离开后，戚小娘子还会去南州吗？”
安之通知道李秀弗想起了前世戚摧春的命运，物伤其类，秋明也悲。
“一饮一啄，自有定数。走吧，夫人，今夜天冷寒重，我们进屋吧。”
此时此时衙门满堂灯火未灭，梁夅还在仔细打量着陇无泉带出来的铜块和书卷。
这些书卷用的纸都是随处可见的普通宣纸，其上都写着编号，开头都是晋州字号，排列似乎用的是天干地支的方法，而其内容也写的十分古怪。
上面写的都是一些关于晋州的物产信息。例如某一年，粟米产量何如等等诸如此类，有些甚至会写某处人口的疾病等等。
这些内容虽随意，却在梁夅看来极不正常，本朝五十六州，州州之间官员各司其职，而这类信息便由各地所属的官员一一记录上报，才有文宣帝带领中央权力机构坐镇天都却视线可及每处，这些册子上的内容简直像是有一双有别于本朝官署机构的眼睛，正事无巨细的观察着晋州的情况，小到百姓生活，大到晋州的运行！
而这些铜块，便像是什么牵引这些信息的记载之物或某种钥匙，但到底是什么，还没有具体的头绪，梁夅不解的摆弄着，他拿出从杨首云手里拿到的圆铜块和陇无泉得到的方铜块摆在一起，相互对比。
这两样不同之处有很多，杨首云的这块明显是机关制造，而陇无泉拿到的却不是，做工没有相似之处，可能非同一个工匠所出，摆弄间铜块不小心碰撞在一起，寂静的屋内便发出几声不同的高低音。
余音绕梁。
他的眉眼顿悟，凝视向桌上铜块，再次将其他的铜块碰撞在一起，发现这几块铜块的声音也与前两者不相同。或者说，这桌上的铜块音调俱不相同，他们各有各自的音调高低，陇无泉的这几块更加低哑，杨首云的这块则更加尖锐。
但却有相似之处，他们都同为乐谱的音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