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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一浪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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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嚓一声脆响自堂屋传来,吓了刚进门的黑衣一跳,生怕是白藤出了什么事,他急急忙忙地跑到堂屋门口,发现屋里黄伯和白藤二人正剑拔弩张地对峙着,地上一滩碎裂的瓷片昭示着刚刚发生在他们之间的激烈争吵。

“这是怎么一回事……”

“与你无关。”白藤瞪了他一眼,十分的凶。

黑衣哦了一声,收伞屏住呼吸捂着耳朵,小步穿过堂屋跑去了后院,他走了有一会,黄伯才小心翼翼地开口打破寂静:“不是属下不信少爷,而是少爷变得太多,让属下也有些看不明白了……”

他谦卑地弯着腰,说着相信白藤,话里却句句将错误指向他。

白藤额头青筋暴出,抿着嘴欲言又止了好一会方赌气道:“就算真是老子做的,你又能如何?”

黄伯一噎,一句没过脑子的话脱口而出:“少爷这样,要是小姐和姑爷知道了……”

马上,他意识到说错了话,立刻闭上嘴,鼓胀着一双死鱼眼愣在原地。

又是咣的一声,头案上摆的那盆茉莉砸在他跟前,紫砂盆裂成几块,碎片和泥土四溅,一小片锋利的碎片崩起很高,在他脸颊划开一道浅浅的破口。

白藤负起手一步步逼近,双目血红,一副要杀人的样子,黄伯见势不妙,脚下赶紧开溜,结果被一个掷出的摆件正中后心,砸了一个趔趄。

一只冰凉的手紧紧扼住了他的咽喉,手后面是白藤淬了毒的眼神,比眼神阴冷百倍的声音极力克制着响起:“别再让我听到我爹娘从你嘴里说出,你也配?!”

强烈的窒息感和恐惧包裹着他,他想认错服个软,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只能任由肺里的空气被一点一点挤出,憋得眼前发黑。濒死的感觉是这样强烈,但他没有挣扎,他知道,白藤一定会留他一命的。

果然,体会了一会濒死的感觉,卡住脖子的手就松开了,黄伯连滚带爬地逃走,白藤一拳锤在门框上,韧度极高的硬木门框竟硬生生被他砸出一道裂痕。

黑衣在板壁后面探头探脑,声音很小地叫了他一声。

姓黄的已经滚了,没必要再接着发怒,白藤阴沉着脸绕过板壁想去后院,黑衣却堵着门口不动,还仗着比他高半头,一把将他按在怀里,抚了抚他的背。

“我又不是小孩。”白藤挣扎出他的怀抱,挤开他往后院去,背影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黑衣笑而不语,摇着扇子跟上,刚走到回廊里,白藤突然转身,黑衣脚下一个急刹,两人险些撞在一起。

“碧湖楼关张的事你应该听说了。”

黑衣表情自然:“这是当然,听说是半夜进了贼,伙计和贼互殴,两个都死了。”

“黄伯来找你不会是这事吧……”见白藤脸色不好,他试探着问道。

回答他的是白藤的一声冷哼。

黑衣心里立刻给黄伯贴上一个“不讲理”的标签,气呼呼地用扇子重重一敲廊柱,仿佛敲的是黄伯的头:“碧湖楼的老板又不是什么善茬,没准今年就轮到他倒霉,真是难为黄伯,冒着雨专程来颠倒是非。”

“他觉得不是天意,是人为。”白藤的话有些意味深长。

“老板那个流氓弟弟也讨嫌得很,难免有人报复到他大哥身上,谁知道呢。”黑衣脸上还是那副温和的笑,不置可否。

白藤看着廊外的雨打芭蕉一言不发,黑衣犹豫很久,还是开口问道:“黄伯根本不是令尊的友人吧?”

他们早在流风城扎下了根,已经很多年没人问过他们的来历了,那番编造的来历与身世也被扫进记忆的尘埃中,今天黑衣蓦然这么一提,白藤不免怔愣了一下。

黑衣不傻,很早以前就察觉到端倪了,只是到了今日才终于确定。

“他对你……不是对故人遗腹子该有的样子。”见他不说话,他补充道。

白藤自嘲一笑:“你猜对了。”

黄伯岂止是不喜欢白藤?就连对祝星栖他都十分无感,在他心里排第一的是剑冢老冢主,其次是剑冢,第三是他自己,再往后便没了,一个都没有。

剑冢是最大的杀手组织,黄伯当年是里面排名第一的杀手,六年的杀手生涯中从未有过失手,后来祝星栖出生,他遵老冢主的命令,才结束了身为一个杀手的生活,和白鹭寸步不离地保护起了她。

誓死效忠老冢主的黄伯不会对他有丝毫怨怼之心,但是对祝星栖、对白藤就不一定了。

保护祝星栖是出于对老冢主的忠诚,照顾白藤是出于对他母亲的愧疚和现任冢主祝月沉的命令,除此之外,再没其它的原因。他本想一辈子做个杀手,为剑冢肝脑涂地,同时在江湖上闯出赫赫的威名,可是就在这些刚达成一半时,祝星栖出生了,他的好日子戛然而止,空余无尽的挣扎与痛苦。

他恨祝星栖、恨白藤、也应该恨祝月沉,然而祝星栖已死,祝月沉又是现任的冢主,代表的是剑冢,他不敢对他有半分不敬,于是指向他们的恨意全部被转移到了白藤身上。大部分时间,他还是顾及着心里那些复杂的情感,尽量装的和蔼恭顺的,不过一旦白藤行事没有按他的想法来,他便恨意上涌,非要让白藤心里也憋口气不可。

而他的想法嘛……当然是想白藤像个闺阁小姐一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到了年纪娶个媳妇进门,然后一家人一辈子不出流风城一步。

毕竟冢主就是这么命令的嘛。

命令的具体内容白藤已经没兴趣深究,反正祖母在世时也没带他出过远门,现在祖母死了,任务堆到了黄伯一人头上,他懒得哄他,便直接简单粗暴地不让他离开流风城,这才干起了狱卒的工作,和他一起被囿于流风城,年复一年的蹉跎着,心中的怨恨与日俱增。

至于白藤是怎么想的,从来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黄伯这个人就是这样:自私,极度的自私!并且愚蠢!

老冢主若是泉下有知,看到自己的女儿和外孙让自己一向倚重的下属祸害至此,不知心中会作何想。

白藤挑着旧事中不重要的那些,捋了捋随便给黑衣讲了,黑衣一边听一边脸色沉了下来,心里也泛起了酸,不知该怎么安慰他。

黑衣表面温和守礼,实际亦是个不安分的,从小到大就没让家里人省过心,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他寄情山水有一半原因都在于跟爹娘合不来。尤其是十四岁那年,他和他们大吵一架后出走,至今一次都没回去过,还是兄长想法设法地寄信给他他才知道,娘让他给气得病了好几个月。

现在他听了白藤的身世,虽说者三言两语轻易带过,可是听者怎能猜不出个中曲折与艰辛?他椿萱并茂却不知珍惜,而白藤连爹娘的样子都没见过,更遑论听他们的说教。

“也就是说,他其实是令堂从娘家带来的仆人,照顾你是承令堂的遗志,但是他觉得你的存在阻碍了他施展抱负,所以才……”听罢白藤简短的叙述,黑衣尽量用不会刺激到他的话结论出了事实真相。

白藤点了一下头,表情一如既往的阴郁,不见什么其它的情绪。

黑衣有点好奇:“他有什么伟大的抱负?”

“名扬天下。”

黑衣没绷住,嗤的一声乐了——名扬天下有何难?只要把他干的这些好事传出去就可以了,恶名骂名也是名嘛。

白藤没好气地扫了傻乐的黑二少一眼。

黑衣让他看得一激灵,立刻反应过来这时候笑不太合适,应该安慰藤喵喵才对!

抱抱他他似乎不太喜欢,拉拉手又有点过分轻飘飘,黑衣手指摩挲几下扇柄,最终大力摸了摸他的头,仿佛力道越大越能安慰到他一样。

刘海和头发被揉得一团糟的白藤不高兴了:“拿开你的狗爪子。”

云陵山庄覆灭时他还没有记忆,至今对“爹”“娘”的概念都是模糊的,讲起来像在讲别人的事,惟一起伏的情绪也就是对黄伯的厌恶。

谁知道黑衣的反应能比他还大,一脸悲怆的听完了就上手揉他头,发什么癫?!

“别生气别生气。”黑衣乖乖地收起爪子,讨好地给白藤扇风,“那你怎么没有报复回去?”

他表面问的是白藤的行动,实际是在探他的意思,然后好决定自己的行动。

“祖母说了,让我看在他曾经保护过我娘的份上留他一命。”对外人提起白鹭,白藤一概称她为祖母。

黑衣点点头,若有所思。

白藤自然知道一肚子黑水的黑二少是什么意思,屈指就弹了他一个脑瓜崩:“我和他的纠葛多了去了,你少掺和。”

黑衣揉揉被弹红的地方,又想出个主意:“你家应该也是一方望族,一夜之间倾覆该有官府记录的,不如你说说仇家是谁,我让皇兄派人彻查后把他们下狱。”

太后是黑衣的亲姑母,黑衣父亲这支未领官职,和皇帝少了利益牵扯,关系反而更亲近,让他派人彻查一桩旧案不过是几句话的事。

但白藤拒绝了——官府江湖本就互不干涉,不然云陵山庄那么大的个门派出事,官府怎会坐视不理?还不是因为没祸及百姓?若是黑衣真说动官府参与进来,这个先例一开,后患无穷。

一听他家的覆灭是江湖恩怨,黑衣瞬间起了兴致,央求着白藤给他讲讲他家过去的辉煌,白藤并不搭理他,毕竟谁知道黑二少会不会哪天喝大了出去胡说八道全抖出去?

黑衣继续软磨硬泡,一半是为了听故事,一半是为了撒娇耍赖,看着他的赖皮样子,白藤的心情好了许多,逗猫似的不住逗他。

那厢黄伯倒是没冒雨回去,这雨连天下,他来时就打了伞,举着伞一气儿跑出二里地后,他累得直喘粗气,脑中却好像清醒了不少。

每次他都是如此,恨意上涌便要去闹腾白藤一番,闹完了冷静下来,对他的愧疚又翻着倍出现,总是想起他尚在襁褓中时对自己的笑,幼小的少爷脸上天真无邪的笑……火海中祝星栖熠熠的眸光和小白藤天真无邪的笑脸交替着出现,愧疚感强烈到他都有些承受不住。

不过掉头去找白藤道歉是不可能的,以后不再去跟他阴阳怪气也是不可能的,他这种混蛋只会等愧疚自己慢慢过去,然后下次还犯。

馄饨馆子的屋檐下,黑家的下人早早就带着药在等了,正和老钟聊得热火朝天,黄伯一见他手里嵌螺钿的食盒就舌根发苦。

第一次喝那泻心汤时,一揭食盒的盖就一股腥臭气扑面而来,那下人尽管已用棉球塞了鼻子,可还是让那药味熏得直皱眉。

这药是人喝的?

如此恶心的药,还煞有其事地用錾花的大金碗装着,黄伯哪能连碗留下?只好找出个大瓷碗,想把药换进去再找机会倒掉,没想到那个下人立刻阻止了他:“这药必须用金器煎用金器盛,不用金器的话药性要损失大半!老先生还是趁热喝了吧,凉了更难喝,我家二少爷每天也是捏着鼻子喝下去的。”

黄伯端着碗愣住了。

犹豫再三,他把心一横,憋着气预备一口灌下去,哪知才喝了一口就差点连隔夜饭吐出来,苦!太苦了!还辣喉咙!

下人赶紧给他拍背顺气:“这药是难喝了点,不过泻火清热是真的管事,我家几个主子发烧上火时都喝这个,一副下去保证烧退。”

接着,他又嘀咕道:“可惜配方不外传,又得用金器盛放,不然我们做下人的就不至于一烧烧个好几天了……”

黄伯一听,不好意思再抱怨难喝,捏着鼻子分两次咕嘟咕嘟全灌下去了,干呕了半天,苦辣味依然留在嗓子眼里,难受得要命。

之后的每一天,这名下人都按时送来药并看着他喝下。他今天光顾着和白藤争执了,都忘了还要喝药,这泻心汤清热的确管用,并且没有像他想象中那样苦寒伤身,连着喝了一段时日,他对那腥臭的药味多少免疫了些,捏着鼻子就一口气灌了下去,然后往嘴里塞枚蜜枣,赶紧下门板开始包馄饨。

家丁提着食盒走了,老钟转向黄伯,朝他的狼狈样子递了个同情的目光:“又去看那小子了?你说你成天想着他干什么?那种人谁沾谁倒霉!”

“故人之子,怎么也该照应着点,而且他不是那种穷凶极恶的孩子。”黄伯轻描淡写地回应着。

“他还不穷凶极恶!他不穷凶极恶咱们街坊都叫他活阎王?他之前在碧湖楼……”老钟的声音突然小了下去,现在碧湖楼在流风城已成了“厄运”的代名词,谁提谁倒霉,“不说那地方了,就你这摊子,他都掀了几回了?”

“老钟!”黄伯剁肉的手停住,重重把菜刀往砧板上一放,“我带大的孩子我知道。”

黄伯这人就是这般矛盾,自己不喜白藤,却听不得别人说他半句不好,回回都要跟人争论到底才成,老钟心疼他,这回死犟起来,两人吵得越来越凶。

在外人眼里,黄伯就是个敦厚善良的老实人,早出晚归地卖馄饨接济故人留下的混账儿子,而那混账小子不识好歹,三天两头惹事生非,搅得黄伯一把年纪了还要为他操劳,谁提了谁骂,家家都拿他吓唬小孩用,百试百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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