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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雨前风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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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想挑拨黑白二人关系这事,酒坊的伙计比两个当事人还着急,当天晚上就查到了其余四人的去向,除小叶被留下看店外,其余伙计全部纠结在一起,浩浩荡荡地找上了门。

那四个人尚且不知风雨将近,才谈笑着收拾好了包袱,预备明天城门一开就卷钱跑路。万事俱备,唯独可惜大哥死了,揣在他身上的一百两银子也被搜刮走了,人财两失!唉!

伙计们杀到的时候,他们正围坐桌边,一边大口吃菜一边慷慨陈词,痛诉老大的死和活阎王的残忍,声音大到穿透了薄薄的破木门板。兀然,屋内响起了不合时宜的敲门声,他们立刻噤声,心虚地面面相觑,打着手势互相推脱开门的任务,外面伙计等得不耐烦,加重力道又敲了几下。

屋内四人一哆嗦,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他们当中最壮实的那个,使劲努嘴让他去开门,那人没法,摔了酒碗骂了句娘,起身去开门。

打开门见是酒坊的伙计,他一下放松了,心中的惊疑不定全化作了轻蔑,嘲笑道:“哈哈!你们这是又来给老子送钱了?少了我们可不依!”

为首的伙计冷笑一声:“你不知道我们酒坊已经被活阎王罩了?”

在流风城,活阎王的名号可比当年的春阳二虎响亮得多,只不过白藤不欺负无辜人,人们提起他都是惧意远大于恨意。

“活活活……活阎王?”想起下午大哥死去的惨状,他瞬间打起了磕巴,抬手就抽了自己一巴掌,“几位大哥里边请,小弟有眼不识泰山!”

伙计们鱼贯而入,气势汹汹,瞬间把不大的茅屋挤得满满当当,另外三人放下筷子,战战兢兢地退到了一边,同时不忘把装有银子的包袱踢到床下。

打头的伙计用力一清嗓子,恶狠狠地问道:“谁指使你们的?!”

几个人默契地保持了沉默,来找他们的人说过,如果敢把他供出去,他们几个就算跑到天涯海角,他也有法儿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伙计一拍桌子,吓唬他们道:“不说是吧?不说可叫我们大哥来问了!”

不说的话会被活阎王今天弄死,说了的话再活一阵会被那个人弄死,横竖都是个死……

其中一人瓮声瓮气地答道:“哥儿几个都是拿钱办事,谁知道你们老板轻薄了谁,被轻薄又不是多光彩的事……”

“那就说他长什么样!这总知道吧?”

“戴着斗笠,跟他差不多高……”另一人指指一众伙计中的一个,犹豫一下还是补充道,“男的。”

这么高的男人满大街都是,说了跟没说一样!伙计们对视一眼,气势汹汹地瞪着他们。

瓮声瓮气的那个吓得一闭眼一缩脖,语速极快:“饶命饶命别叫活阎王来!我刚想起那人说话有点大舌头!!!”

另外三人点点头,一言不发。

那么高的男人,大舌头,酒坊伙计中还真有个大舌头的,因为这毛病有些沉默寡言,一直在酒窖里负责酿酒,今天忘了喊上他跟来。不过他比这伙人说的还要略矮些,穿双厚底的鞋就差不多了。

“你们之前有过联系没有?收了他多少钱?把知道的都说出来!”

买卖是瓮声瓮气的那个带来的,他在结拜的兄弟里排第三,刚才开门的那个排第五,平时他们兄弟五个靠给人打零工为生,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老三昨天下午饿得不行去偷东西,让他们口中戴斗笠的人给捉住了,但那人并没和想象中一样将他送官,反而提出有一笔十两银子的买卖缺人来做。

这买卖正是去黑衣的酒坊闹事,并且一定要按他的描述将指使者告诉酒坊的伙计,事成后他们就可以远走高飞。

十两银子,即使五个人分每人也能分到二两,就算躺着什么都不做都够生活俩月的,这么好的买卖哪有不做的道理?!

四个人绞尽脑汁地回忆那人的特征,连穿的衣服什么颜色都说了,确认他们所言属实,伙计们才结伴离开了低矮的茅屋。

回到酒坊,正好到了上门板的时间,伙计们没急着各回各家,而是背着大舌头的伙计聚在一处,窃窃讨论起今晚搜集来的线索。

此时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大舌头的伙计——黑衣对手下慷慨,伙计们攒十两银子虽说困难点,但还是攒得出的,而且他也确实有一件蓝色布衣。

但他为什么啊?老板心狠归心狠,手黑归手黑,给伙计们的工钱却是流风城里数一数二的多,逢年过节的打赏更是多多的,没道理挑拨他和白公子的关系啊,是和白公子有过节?不可能,白公子以前都没来过酒坊。那是看白公子不顺眼?这倒有可能,不过他们伙计算什么玩意?失心疯了去管老板的私事?看白公子不顺眼不会结了工钱走人?

伙计们正冥思苦想着,突然其中一个一拍脑门:“东街卖馄饨的黄老叔好像也大舌头!那天我跟小叶去送鱼碰上他了,回来的路上我们还说黄老叔身体好,一把年纪了还那么高!”

小叶稍一回忆也想起了前不久的事:“好像上个月他就有点大舌头,我吃馄饨的时候还问来着,他说是长了个疮。”

这么一看,好像指使者是黄伯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要我说,咱们这边的让老板来处理,黄老叔那边就交给白公子,他们俩人手眼通天,咱们没有命令就少掺和。”

其余几人连连称是,打着哈欠各自回家了。

第二日上午送信时,小叶把头天晚上得来的消息告诉了白藤,那四个人在他们的恐吓下没敢跑,全在茅屋里缩着等活阎王随时来审问呢。

一看白藤骤然冷下的脸,小叶吓得打了个哆嗦,赶紧安抚他:“未必是黄老叔,我们酒坊也有个大舌头的伙计,正等老板想办法审呢。”

“不必审他,就是姓黄的。”白藤歪坐在椅子上,将回信递予小叶的同时冲他邪邪一笑,“要是不信,你就去找他借一两银子试试,看他能不能拿出来。”

上次算账时,黄伯为表清白曾给他看过自己装钱的匣子,里面只有一些铜板和一张十两的银票,现在银票花出去了,祝月沉给白藤的银子他又不能雁过拔毛,一个半月的时间光靠卖馄饨根本攒不下一两,小叶绝对借不出钱的。

小叶闻言犯了难,踌躇不定:“一两银子可不少呢,我就是黄老叔的一个常客,怎么可能借给我啊……”

白藤毫不客气:“想办法。”

唉!

小叶拿着回信愁眉苦脸地离开了白家。

晚间,他又兴冲冲地跑了回来,也不知用了什么办法,竟然连黄伯手里具体还剩几个铜板都套出来了,如白藤所料,他手里现在连半两都没有。

本来他是想直接把他提过来审的,但是他那些死鸭子嘴硬的狡辩光想想就让人心烦,不如让他自投罗网,省的聒噪。

一想到“自投罗网”,白藤不禁轻笑一声——设局是黑衣爱干的事,相处久了,他竟不由自主地学起了他。

今日的信上黑衣说趁他爹还没病糊涂,家中提前给他举办了冠礼,待他回来白藤便可对他以字相称了,至于取的是什么字,他信上没有说,白藤也懒得问。随信一起的还有一轴画像,画的是头戴爵弁冠,身着爵弁服的黑衣,庄重大气的爵弁服穿在外表一向温润的他身上,令他看起来格外肃穆,仿佛一夕之间长成了大人。

有匪君子,充耳秀莹,会弁如星。瑟兮僴兮。赫兮咺兮~

白藤心里无端想起了这句。

这样严肃的黑衣他前所未见,越看越觉得陌生,于是在画上略微添了两笔,把他变回了那个狡猾精灵的黑二少。画完,那副画就直接留在书房里,一进门就能看见。

想着想着,白藤突然眉头一跳,屈指按了按太阳穴,将黑衣从思绪中赶了出去。

怎么动辄就想起他来?!真是烦人。

……

黄伯自打上回挨了鞭子后来得就勤了,食客少的时候一天来三回都有过。

这回他敲门进来,白藤已早早坐在藤下等候,他见状还以为是自己多日的殷勤终于打动了他,一阵窃喜顿时涌满了整个胸腔。

面上装作平静地行过礼,只听白藤道:“来得正好,现在有以侯山为首的五个人的底细待查,限今天之内查清。”

侯山正是那天死在白藤鞭下那个瘦猴,黄伯一听就绷紧了身体,试探道:“他们五个是?”

“受黑二少所托,帮他查在酒坊闹事的人。侯山已经死了,剩下四个在城北那条河沟边上第五家住着,要活的。”

黄伯垂头又行了个礼,面如止水地退下了。

关上身后朱漆斑驳的大门,他的冷汗一下冒了满头,不停地猜测被发现的几率有多大,他越想越慌张,做贼一样鬼鬼祟祟地回了家,套上那件蓝色布衣,又取了斗笠扣在头上,这才放心大胆地往邶风门去。

城北邶风门下是流风城最混乱的地方,那里鱼龙混杂,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聚集了流风城最底层的一批人,是个找廉价劳力和卖命者的好地方。

这一路和上回走对黄伯而言完全是两种体验,上回他急着去找人闹事,步行过去也不觉路远。这回他一边走一边胆战心惊地四处张望,总感觉身后有人盯梢,才走了一半就气喘吁吁,腔子里的心狂跳,待走到那间茅屋前,斗笠中已是汗如雨下。

他又佯装镇定地通过五感感受了一下,确认没人跟着才走窗户进了茅屋。

说了窗户,实际不过是矮小的茅屋上挖了个洞,洞从里用几张脏兮兮的纸糊住,他往里一闯,脆弱的纸张撕拉一声,吓得屋内四人跟着抖了抖。

他们已经两天两夜没睡好了,一闭眼就是那斗笠人用一枚枣核击碎了大海碗的场面,他们为了活命向活阎王出卖了斗笠人,但是他并没有因为他们的乖顺就放他们离开,等斗笠人知道他们已经把他出卖的事,那枚枣核打穿的就该是他们的喉咙了……

一见来人是令他们寝不安眠的斗笠人,四人反而释怀了,全部木着一张脸坐在墙角等死。

白藤下了令留活的,黄伯不敢动真格,只好恶狠狠地打了老三一记耳光:“不是让你们完事就滚得远远的?怎么还在这里?!”

担惊受怕了两天,现在又被打了脸,泥人都该有脾气了。老三脸一拉,回顶道:“你早说那是活阎王罩的地方,哥儿几个就算饿死都不接你的活。”

“放屁!!!”他的话令他始料未及,怒火中烧地掐住了他的脖子,“活阎王什么时候圈过地盘?!几个卖酒的说什么你就信什么?!那他娘是唬你们这帮笨瓜的!”

老五本就性子急躁,现在三哥被人掐着脖子,他火气直往头上冒,忍不住抄起一张条凳就向黄伯背上砸去,不料黄伯轻巧地一回身,老三被他掐着脖子挡在了身前,凳子差一点就砸破了他的头。

老四是个小矮子,打小就怂,此时吓得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大哥都让活阎王勒死了,你不信自己问去,欺负我们算什么……你当我们乐意为这点银子赔上大哥……”

黄伯眉头一皱,意识到事情似乎出了差错,他松开手里的老三,改揪起老四问话:“活阎王和侯山怎么回事?给我说清楚!”

老四鹌鹑似的缩成一团,闭着眼哆哆嗦嗦的说不出话,最后还是老三瓮声瓮气地开了口:“本来哥儿几个按你说的都做完了,伙计还给了我们一百两银子了事,要是活阎王不在,当天我们就带着钱出城去了……”

说到侯山的死,四个人都抹了抹眼角,气氛一时有些沉闷。

黄伯可不管这个,他急切地想要知道后续,连连催促老三接着往下说,老三没法,吸吸鼻子越说越哽咽:“本来什么事都没有,我们都离开酒坊了……我们还想着去玉棠城做点小买卖娶媳妇……可是,可是大哥,大哥他被鞭子勒死了……我们还没看清就已经……已经……”

兄弟五个中,老二不爱说话,存在感最低,此时三弟说不下去,他才主动接了话:“活阎王拿着大哥身上所有银子进了酒坊,连带他分到的那二两,等我们埋了大哥城门都关了,当天晚上来了一群伙计,说酒坊是活阎王罩的,我们要想活命就得听他们的。”

黄伯听得六神无主,揪住老四的手也没了力气。

老二猜出了他在怕什么,为了兄弟四人的命,他主动宽慰道:“我们谁也不知道你是谁,他们问了也说不出什么,现在大家伙就想过安生日子,你走吧。”

四个人话里的信息量巨大无比,黄伯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他总感觉白藤已经知道事是他指使的了,现在让他过来审这四个人不过是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

而他这场价值十两银子的谋划,在白藤向侯山甩出鞭子时就已经失败了。

“他们来都问什么了?你们怎么答的?快点给我说!说!”黄伯一脚踢翻一个板凳,声音都大了许多,焦躁地在屋里来回踱步。

“我说你遮了脸,他们又问你有什么特征……”感觉到黄伯要吃人的目光,老三赶紧撒谎道,“我就说你和寻常男子一样高!然后……然后骗他们你缺了一根手指还有点瘸!”

“当真?!”

老三吓得闭上眼举起手:“我发誓我没骗你我们真的只想活命!!!”

黄伯沉思片刻,又教了他们一些应对的话术,确认他们都仔细背下了才谨慎地开门离去。

刚走了两步,从身后传来一人不耐烦的啧声,吓得他脸色一下灰暗如死人,向前迈动的腿也僵硬了。

不能回头不能回头!

他心底一直给自己打气,只要他毫无反应,就没人能发现斗笠下的人是他!

“查人底细还需要带斗笠?他们认识你?”

还是被发现了!

他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僵硬地转过了身。

白藤正抱臂倚着茅屋,脸上没有黄伯想象中的阴狠,反而写满了随意,勾起的唇角尚带打趣意味,在外人看来不过是个正在和人玩笑的少年。

一点希望从黄伯心中燃起,万一他才刚到呢?

他干笑两声摘了斗笠:“城北这么乱,您怎么来了?我办事您还不放心么?”

二人的主仆身份一向不示外,但是由于紧张心虚,黄伯不可避免地用了敬称。

白藤的脸色突然变得晦暗不明:“这么急着想在这说?”

黄伯心里越发没底,努力挤出一个慈祥的笑:“天要下雨了,咱们赶紧回去吧,回去我慢慢说与您。”

阴云确实漫上了天幕,凉风阵阵,带着湿漉漉的水汽,估计不等到家这场雨就要落下了。

白藤点点头,用眼神示意黄伯先走,黄伯没多想,只当是做给外人看的礼节,转身就向来时的路走去,白藤从窗户往茅屋里丢了个东西,这才落后半步跟上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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