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楚砚拍戏的日子。

原主是较为标致的长相，盘好发包，换上戏服后，正如一个活生生的燕五娘从剧本走到人的面前。

她梳着倭堕髻，发间别一支绿宝石簪子，上身穿小袖短襦，下着粉绿间色裙，叉腰似笑非笑的样子，活脱脱一个圆滑市井的茶馆老板形象。

“天呐，你是我今天化过最满意的妆。我可以和你合照吗？”化妆师裴宜一边欣赏着楚砚的样子，忍不住感叹。

楚砚浅笑着回答，“当然可以，裴姐把我六分的长相发挥到了八分，您技术真好。”

谁不喜欢对自己技艺的夸奖，裴宜加深了脸上的笑意，围着楚砚转了一圈，有些可惜，“其实可以更好的。”

楚砚作为配角，当然不能太过招眼，裴宜在化妆时稍微收着些。

楚砚何尝不清楚这个道理，她打了个圆场，“一起都是为了角色，只要贴合角色，八分也是十分。”

裴宜立刻意识到自己刚才说话的不妥之处，她随即顺着楚砚的话，“是这个道理。”

二人聊了几句，加上联系方式，然后合照一番，裴宜给楚砚单独照了几张，楚砚打算将它们作为以后宣传的物料。

弄好妆造，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等待轮到自己的场次。

楚砚在这里没什么认识的人，她索性搬个小马扎，在角落里重温剧本。

一双靴履停在楚砚面前，斜斜的影子落在楚砚的剧本上，头顶传来清亮的女音，“你演的什么角色？”

楚砚抬眸一看，一个梳着双螺髻的女生低头打量她。

楚砚：“演茶馆老板。”

“难怪这个扮相，”她扫了一眼楚砚起毛边的剧本，“你好认真啊，戏份多吗？”

女生的声音不大不小，但是引起周围的人的注意，楚砚感受到别处投来的视线，她没有立刻回答，“……看你的装扮，我猜你是演侍女吧？”

她答得倒是干脆，“对啊，我演府尹大人的婢女小莲，今天有一场戏。”

小姑娘看起来年纪不大，双眸是圆圆的杏眼，有一种稚气未脱的感觉。

楚砚抬了抬下巴示意，小声提醒，“你声音压低些。”

女生循着她的目光，这才发现身后有人有意无意打量她们，她吐了吐舌头，“我之前没注意。”

她转身往不远处的门走去，过了一会儿又回来了，手里端着小板凳，学着楚砚的样子靠着墙边一坐。

“你是第一次拍戏吗？”楚砚问道。

“没错，我今天第一次呢。”她好奇地打量四周，“原来拍戏现场是这样的，和我从电视上看到的一点也不像……”忽然她扭头看向楚砚，“姐姐是专业演员吗？”

这个问题问得有些歧义，楚砚想了一下，轻轻点头，“目前正在朝这个方向努力。”

“姐姐这么好看，一定会红的。”她轻拍了楚砚的肩膀，语气里是十足的肯定。

真是一句十分孩子气的话。

楚砚正想说点什么，只见那女生把自己的事抖落得干净，“其实我是趁着暑假来这边体验一下当群演的感觉，我叫柳舒，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楚砚。”

“是燕子的燕吗？”

“砚台的砚。”

“原来是这个砚，真好听。”柳舒从衣兜里摸出手机，“姐姐，你能和我自拍吗？我想留作纪念。”

楚砚没有拒绝，和她照了几张。

柳舒翻看相册，露出十分满意的表情，“姐姐，你需要合照吗？要不我们加个联系方式，我发给你一份？”

楚砚笑着摇摇头，“不太方便。”

柳舒拍了一下脑门，有些歉意地说道：“不好意思啊姐姐，我一顺嘴就问了。”

此时，不远处传来了导演的怒吼，“卡！那个邹腾，你能不能把你那嘴给我张开了说话，你嘴里是含了胶水吗？怎么说话黏黏糊糊的，作为演员怎么连台词都说不好？休息十分钟！”

柳舒抻着脑袋看向声音的源头，不住啧叹，“这个导演好可怕哦，幸好我只有一句台词。”

“……”楚砚捏着剧本的手一紧，低头继续复习情节。

她只希望自己不要被骂得太惨。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终于轮到楚砚的戏了。

*

这个故事发生在架空世界，朝廷的特殊组织六扇门，专门调查江湖帮派斗争和朝廷通缉要犯。

六扇门独立于地方府衙之外，吸纳各种奇人能士为其所用，故事的主角，正是六扇门九部新招的四位成员。

擅长推理抽丝剥茧的穆昭，一手丹青妙笔的尚纪，轻功炉火纯青的广白，以及擅长勘验尸首的崇池。

这一单元的剧情，讲的是四人奉命追查逃出大狱的要犯，根据线索来到了沛都。

沛都接连发生了三起命案，把矛头指向了在逃要犯，于是四人联合衙门，共同追查案件真凶。

“你说，这三人身份不同，并未查到任何来往，那‘百魄针’为何要对他们下手？”广白左手撑在桌上支着脸，询问坐在对面的穆昭。

穆昭手指轻点桌面，没有立刻给出答案，反而提起了另一件不相干的事，“听闻此处是沛都数一数二的茶馆。”

“这里？”广白双眼扫过四周，语气深表怀疑，“这里除了地界大了些，布置倒也平平无奇，我去过诸多茶馆，实在看不出这里有何特别之处。”

穆昭轻点的动作停住，“你可知我为何要选此位置？”

广白更为不解了，“此处与别处又有何区别？不过离茶台近了些。”

忽然，轻浅香风袭来，一位穿着粉衣绿裙的女子款款走来。

她嘴角噙着一抹淡笑，目光在二人脸上一触及离，“我瞧着二位客官面生，可是头一回到我这店里喝茶？”

“啪——”穆昭不知从何处拿出一把白扇，忽的展开扇脊。

盯着女子愣住的广白猛的回神，轻咳一声，暗自懊恼自己的失态。

穆昭摇着折扇：“来一壶你们这里客人常喝的点茶。”她下巴一点，揶揄地看向对面之人，“你呢？喝点什么，我请客。”

按照平时，广白定是要狠狠宰上穆昭一顿的，奈何今日佳人在前，他只好收敛些，“同她一样便可。”

“卡！演燕五娘那个，你是第一次演戏吗？挡住镜头了不知道？还有柯逸，你有没有认真读剧本，这里广白的情绪有一个转变过程，你不要表现得这么单一，你情绪没有给到位，观众怎么能共情？”洪成泽导演拿着喇叭一阵狂轰滥炸，“再拍一遍，争取一次过。”

有人一起挨骂，楚砚的心态还算平稳，看了看镜头的方向，在脑海里预演一遍走位，回到了刚才的起始位置。

而柯逸则更不用说了，作为主演已经不知道被骂过多少次了，他硬着头皮点头，深吸一口气。

这次二人纠正了刚才的失误，剧情进展到了下一部分。

燕五娘暂时离开了，穆昭凝望着她的背影，幽幽道，“你们男人都这样吗？”

广白故作镇定，音量却不自觉提高了些，“什么怎么样？”

“唰”的一声，穆昭收起折扇，纳入怀中，“你不会以为这里是沛都名茶馆是因为这里老板的容貌吧？”

“……那是什么原因？”他抵了抵穆昭的胳膊，“你别卖关子了。”

“你马上便可得知。”穆昭只回了一句。

只见那女子站在不远处的长茶桌前，从旁选出一盏阔口茶杯，往里注入热水烫盏，然后待绿色茶末化为膏状，她提起水壶注汤，用茶筅击拂，随后再次添注，运筅回环击拂，待那杯盏面色鲜白为止，随后，她用额外的茶膏往上点着什么，似如纸上丹青。

伙计将托盘里的茶盏置于桌上，女子在旁介绍，“我选的西山之白露，饮时有清雅浅香，望二位客官能喜欢。”

茶盏表面，白色质地之上，一只绿色的燕子振翅欲飞，寥寥几笔，便勾勒出它的神态，若不是广白亲眼所见，他想必是认不出这茶盏。

介绍完毕，女子眉眼带笑，用上扬的语调作最后的结束语，“在下燕五娘，特作此图案迎二位客官，愿诸位下次饮茶时，能想起五娘这杯飞燕点茶，二位请慢用。”

直到燕五娘带着伙计离开，广白不禁感叹，“这燕五娘当真有趣，这小小的饮茶，也能被她想出花样来。”他端起那白净的瓷杯，竟有些不忍下口。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燕五娘和那几宗案子有何联系？那‘百魄针’逃狱时，她正在此处开店吧？”

“你啊，”穆昭又杯盖撇开浮沫，呷了一口，“如此短时间，便对那燕五娘生出好感了？我只是举个例子而已，像燕五娘这般的茶馆，酒楼倒是有好几家，这里人员混杂，不同身份之人比比皆是，此中有共通的，还得仔细查验一番。”

“你此言差矣，我哪是替那燕五娘说话，我也是这般意思。”广白立刻否认了穆昭的话，这次也像她一样，吹散浮沫，将那杯茶喝去大半。

“OK——这场戏过了，大家休息半小时，继续下一场。”

作者有话要说：①服装参考自《云想衣裳花想容 中国历代服饰》

②参考自网上视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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