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洪导的声音宛如天籁。
然而下一秒，楚砚被叫住了，“燕五娘和柯逸等一下。”洪导把喇叭随手一搁，朝二人招手示意。
一瞬间，楚砚有一种上学时被老师叫到办公室的紧张感。
待她走到面前，洪导将她打量一番，开口第一句话便是，“你的表演很生涩。”
楚砚自然知道自己的生涩，她埋首应是，洪导又继续道，“不过你那段点茶倒是有模有样，之前学过？”
“找师傅学的。”楚砚回答。
“有这样的想法是好事，”洪导赞许地点头，她转头看向柯逸，“你小子怎么回事？普通的情感转变怎么演成这样？回去有好好捋过剧本吗……”
看样子，洪导是要和柯逸长谈一番，楚砚识趣地走开了。
她走出没多远的距离，看见刚才找她合照的柳舒，正和穆昭的扮演者陈贯青说着什么，然后从兜里掏出纸和笔，或许是找陈贯青签名。
一身戏服的陈贯青表情松弛，和柳舒合照时嘴角挂着浅笑，给人一种既柔和又疏离的感觉。
楚砚想起她在戏里的样子，翩翩少年，胸有成竹地把持杯盏，和她戏下的气质截然不同，楚砚却丝毫不会把这二者混为一谈，也许这就是演技的体现。
楚砚上午的戏结束了，她并没有选择离开，而是站在一旁观摩学习。
她之前已经把剧本里比较有难度的场景标注好，自己模拟了一遍，现在正适合观察别人的呈现方式。
当然以她目前的水平并不是所有都能理解透彻，她适当请教导演和一起拍摄的演员，有些则暂时记下，回去询问表演课的老师。
到了晚上，楚砚还有一场戏。
“准备！Action！”
夜幕降临的街头，一辆马车缓缓驶入安平巷。
燕五娘被婢女扶下马车，迎进了自家的院落，两位抬着木箱的小厮紧随其后。
银白的月光洒在窗台上，屋内灯火通明，燕五娘伏在案几处的影子落在薄薄的窗纸上，“咔哒”“咔哒”，仔细一听，似是她在敲拨算盘。
忽然，微风袭来，烛火轻晃，连带着窗纸上的影子也扭动一下。
“呀，你怎么来了？”燕五娘的声音隔着窗户，似乎有些闷沉，却掩盖不住语气里的喜悦。
紧接着，另一道更加高大的影子落在了窗纸上，两人似乎靠近了些，低声细语更加难以听清。
镜头拉近，燕五娘依偎在男人怀里，由甜言蜜语，谈到了别的事情上。
燕五娘用娇滴滴的声音说道：“宋哥，要不你今晚不去赌场了，留下来陪奴家可好？”
“卡！燕五娘你稍微蹲下一点，从镜头切近那里再来一遍。”
楚砚只好按照洪导的要求作出调整，又拍了一遍。
听到燕五娘的话，宋胜脸上闪过一丝不快，他松开了抱住燕五娘的胳膊，“我们不是说过不提这些了吗？你有你的茶馆，我有我的赌场要看顾。”
燕五娘委屈地蹙眉，轻捶他胸口，“奴家也是担心你，最近风声紧，奴家可不想……”
宋胜一把捏住她手腕，肉眼可见的面色不虞，“我的事，你最好不要插手……”
说完，他松手一甩，抬腿走出几步，出去之前，他把着门边，回头看了燕五娘一眼，留下一句“我明日再来看你”。
里屋的动静，惊动了守在门口的婢女。
“在外继续候着。”
屋里的燕五娘摩挲着自己被捏红的手腕，一边咬住唇角，倔强地不让眼泪落下。
待她平复心情，继续刚才未算完的账。
然而，就在她再次翻开账册时，身后再次出现了一个高大的影子，她还以为是宋胜去而复返，没想到，等待她的，是一只粗粝的手，以及一根夺命的银针。
她甚至来不及挣扎，就被人了结了性命。
她身体一软，倒在地上，垂下的手指微微一动，最终归于寂静。
*
直到洪导喊“卡”，楚砚才将自己从燕五娘的情绪中抽离出来。
她还记得刚才燕五娘在挣扎中见到凶手“百魄针”时的感受，饰演杀人凶手的演员杜里玮演技太好了，那一刻，她仿佛真的在面对一个残忍的杀人犯，那种阴冷的恐惧感，楚砚不愿再体验第二次。
要演到那种程度，可要下苦功夫才行。
晚上，楚砚给刘存曦开了视频通话。
刘存曦在那头给楚砚挥挥手，“砚姐，你拍戏怎么样了？”
“还行，我只是客串。”
“对了，安姐说你好像还没有完成公司的关联认证。”
“你帮我弄一下吧，顺便检查之前是否有不当的言论，如果有也不要删除，隐藏就好。”
“好的砚姐。”
楚砚聊了几句，提起楚临，“楚临有按时上下学吗？”
“砚姐放心吧，我每天按时接送楚临，如果有什么情况我会及时报告的。”
“呵——”出房间接水喝的楚临刚好听到二人的对话，她不禁冷哼一声。
“楚临，你不和砚姐说几句吗？”刘存曦看见楚临过来，顺便一问。
楚临装作没听见，快步走回房间。
“……”楚临的反应完全在楚砚的意料之中，她扯了扯嘴角，“就这样吧，时间也不早了。”
挂断电话，楚砚把自己的社交账号发给刘存曦，然后切小号冲浪。
最近圈内没什么大事，热搜上挂着的要不就是谁谁谁恋爱了，谁谁谁结婚了，楚砚往下划了划，找到一条#夏舟与演技#的热搜词条。
她随手一触，点开了相关界面，最热的一条视频是夏舟与新剧的路透剪辑。
这个夏舟与就是让原主在水里泡了半个小时的人。
楚砚将视频看了一遍，客观来说，真没看出什么演技，下面评论全是粉丝夸夸，楚砚翻了几条，顿感无趣，退出了界面。
此时，一条消息弹了出来。
至安姐：拍摄顺利吗？
楚砚：还行=_=
至安姐：好好干，我这里又多了几个本子。
楚砚：OK，等我回来。
回完最后一条消息，楚砚把手机随手扔在一边。
她只要在意在乎她的人就好，至于原主的事，等她足够强大时定会讨回来。
楚砚第二天上午的戏是“躺戏”。
燕五娘的尸体被察觉到不对劲的婢女发现，她浑身无一点血迹，若不是婢女用手探了探她的鼻息和脉搏，还以为她是太困睡着了。
所以楚砚需要在太平间里演尸体。
话说拍这种戏有所忌讳，楚砚早上刚化完妆，就收到了红包，让她垫在鞋里去去晦气。
这段戏她只需要补几个露脸镜头就行了，等洪导喊“卡”，她就顺利杀青了。
工作人员递上一小束捧花，楚砚抱着花束和导演以及几名演员合照，又找了别的剧组朋友照了几张，然后返回酒店收拾东西回家了。
飞机落地，刘存曦在机场出口等她。
楚砚戴着口罩从通道出去，几个举牌子的粉丝蜂蛹而来，冲往楚砚身后。
“展辰看这里！”“展辰妈妈爱你！”“辰辰看这边！”
楚砚被吵得脑瓜子疼，她眉心微皱，急忙侧过身子往旁边挪了挪。
最外层的粉丝挤不进去，被那个明星的保镖展臂挡住，其中一人没站稳，楚砚恰好伸手扶了一下。
“谢谢。”女生顺着扶在她胳膊上的手朝那位好心人看去，对上一双冷清的眼眸。
“注意安全。”楚砚只是微微点头，松开她的胳膊，抬腿离开了。
女生反应过来，立刻举起手机，却也只拍到楚砚的背影。
看她的气质，应该是个明星吧，女生盯着手机屏幕上模糊的照片看了一眼，弯腰捡起地上的牌子。
*
楚砚和刘存曦到家后，楚砚立刻回房睡了一觉。
睡醒之后，楚砚有些口干舌燥，她起身去外面喝点水。
刘存曦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见楚砚出来，她放下遥控器，“砚姐，你睡得还好吗？我把你房间的被罩和枕套换了干净的，之前的已经洗好晾晒了。”她指了指客厅的窗台。
“谢啦，难怪我觉得被子挺香的。”楚砚笑着点头，端着水杯坐到沙发上。
“……”刘存曦在一旁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
楚砚仰头喝了一口，把玻璃杯放到茶几上。
然后，她侧头看向刘存曦，“存曦，当我的助理会不会很无聊？”
刘存曦没想到楚砚会这么问，她略微诧异地说道，“砚姐为什么这么问？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吗？”
看着眼前这个年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女生，楚砚轻叹一声，“存曦要对自己有信心，我并没有觉得你哪里不好。这段时间没进组拍戏，是我向安姐提的，意识到自己能力有限，所以想停下来找提升的方法。我记得你说过自己以后想当经纪人吧？”
“嗯。”刘存曦点头。
“这样吧，趁我现在还不忙，你也有空学习一些技能，我会向安姐提一提，你既然有目标，要付出行动才行。”楚砚拍了拍她的肩膀，“存曦，你不能一直做一个助理。”
楚砚略带鼓励的话，点醒了刘存曦，在这里的日子，太平稳惬意了，她未免有些沉溺。
“砚姐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好，我们一起努力。”
和刘存曦谈了一会儿，时间也不早了。
今天恰好是周五，楚砚想着是时候面对她自己的问题了，于是她提出自己去接楚临。
她刚系好安全带，手机突然响了，电话里传出楚临班主任宋华仪的声音：“是楚临同学的家长吗？您现在方便来学校一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