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谢鹤临坦诚的让徐枭陌生，“你想不想知道那些照片被我用来干什么了？”

徐枭：“......”

“闭嘴。”徐枭不想知道，不管谢鹤临做了什么，从对方的眼神就可以看出那不是什么能让徐枭高兴的事。

不想再搭理谢鹤临，徐枭拿起手机等外卖。

见状，谢鹤临也拿起电脑继续处理工作，客厅里只剩下键盘被敲击的清脆声响，安静的让徐枭有一种时间倒流的错觉。

不是饭点，外卖来得很快，徐枭接了外卖员的电话，人歪在沙发上，磨磨蹭蹭硬是不想动，眼皮子一垂一垂的，要困不困。

连谢鹤临在看他都无所谓，徐枭今天就打算赖在沙发上了，他就不想动，凭什么谢鹤临住进他家，凭什么谢鹤临免费吃他点的外卖，坐在他的沙发上，用着他的电，就因为徐枭不想和他说话，他就什么都不用干？

好消息是，谢鹤临还有那么点自知之明，放下电脑，大路不走，非要挤着沙发和茶几的间隙过去，经过徐枭身旁，目光又轻又重地落下去，随后很快经过。

外卖在福生手上，见开门的是谢鹤临，还惊讶地深吸一口气，显得很激动：“九爷，你又在啊！”

谢鹤临：“......”

这个时候，翟昀想捂福生的嘴已经不可能了，但谢鹤临的眼神很淡，从福生和翟昀身上短暂地掠过去，最后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客厅里，徐枭已经笑醒了，除了最开始发出的短促的笑声，之后一直捂着嘴，总觉得这么笑话一个和他关系不好的人，很不应该。

谢鹤临关上门，从徐枭身后经过，很轻地揉了把他的头发，动作带着当年的熟稔和亲昵：“别笑了，过来吃饭。”

徐枭想生气的时候，谢鹤临已经走远了。

这不对劲，徐枭敛了笑，他知道谢鹤临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恨和讨厌都没有用，如果以这样的状态长久和谢鹤临相处下去，他还是会心软，放任心里的不痛快，不由自主接受谢鹤临的靠近和越界。

两份外卖被拆开，餐盖打开，不辣的那份被放到徐枭面前，徐枭理所当然接受了谢鹤临的照顾，拉开椅子坐下，嘴巴很硬，偏要吵架：“辣的那份是我的。”

谢鹤临当作没听见，把饮料打开递过去，吃了两口碗里的辣菜，迟钝地问：“你刚才说什么？”

徐枭：“......”

“说你有病。”徐枭翻了个白眼。

这家店徐枭之前从来没有点过，今天会吃，完全是因为没有耐心，手指随便划拉了几下，觉得配图顺眼就点了，他想要在谢鹤临面前装作云淡风轻，所以做的所有事情都要很干脆。

他只是和谢鹤临打了一架又打了一炮，能有什么差别，遮羞布对于不知羞的徐枭来说根本不重要，就像谢鹤临说的，他十八岁的那个清晨一直没睡，可当天早上落荒而逃的徐枭当晚也一直没睡。

他不知道谢鹤临兴不兴奋，但他很兴奋。

只是睡了一觉而已，谢鹤临赚不赚不知道，徐枭没觉得自己亏。

不过今天这家外卖的饭确实是出乎意料的不错，虽然吃的很慢，但徐枭一口一口楞是把超出他饭量的食物吃完了，谢鹤临在对面看着，觉得徐枭像个仓鼠，把嘴巴塞得鼓鼓的，吃得慢吞吞。

“能不能别看我？”徐枭被盯得不耐烦。

谢鹤临镇定地说：“不行。”

徐枭嘴巴里忙着，没空和谢鹤临吵：“那个福生是怎么回事。”

既然谢鹤临怎么都不放心他，身边一波人还担心不够，他不信谢鹤临会允许没用的人出现在他身边，也不信谢鹤临不知情。

谢鹤临不答反问，想听听徐枭的想法：“你觉得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像小时候，遇到了让徐枭觉得费解的事，他会去问谢鹤临为什么，谢鹤临就会问他“你是怎么想的”，从来都是引导着徐枭思考，不会帮他作弊，告诉他标准答案。

这大概是这些年来，谢鹤临回忆起过去唯一庆幸的事，他对徐枭的占有很强烈，但也没有因为自己的贪心把徐枭变成什么都不会的人，徐枭离开他也可以很好，只是有些太好了，谢鹤临又觉得失落。

不知道谢鹤临心里那些弯弯绕绕，习惯性回答了谢鹤临的话，语气如常：“我觉得他很蠢。”

不是在骂人，徐枭只是实话实说。翟昀被调走的两天里，徐枭在福生那里受尽了委屈，福生什么都不会，教也不行，打骂都没有用，福生根本听不懂，也不在意，徐枭的话像是一阵穿堂风，吹过就散了。

谢鹤临不意外：“那你讨厌他吗？”

老实说，徐枭不讨厌。

汤汁掉到下巴上，谢鹤临抽了张纸巾过去，徐枭接过来擦嘴，听到谢鹤临说：“福生确实是很笨，很多东西都不会，他不是个聪明人，这样的人在社会上会很吃亏。”

“可他是个很真诚的人，只是这个社会上不需要真诚的人。”谢鹤临看着徐枭，“可是你不一样，枭枭，”他正色道，“你不讨厌他，是因为你也是那样纯粹的人。”

徐枭的表情明显想说“我呸”，他从来不觉得自己好，也见不得别人夸他好。

谢鹤临笑起来：“你只是脾气差，但你没有心机。”

徐枭的表情于是变得很臭：“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在骂我。”

那一通没有必要的说教结束，谢鹤临又告诉了徐枭最真实的原因：“福生这样“蠢”的人，认定了谁就是谁，他在你身边，认你当他的主人，遇到危险的时候，他不会逃，也不会有任何犹豫和害怕。

谢鹤临说话的语气像在讨论天气：“他会保护你。”

徐枭冷冷地笑，怪谢鹤临心思太重，可他说不出反驳的话，谢鹤临心思很重，又精于算计，可那又是最优解，在他很想要让徐枭好好活着，又没法陪在徐枭身边的时候。

徐枭发现了一件事，他的身边，好像总是有这样稀奇古怪的人设，一时间有个哭笑不得的猜测，徐枭问：“......这个福生？”

谢鹤临果然说：“爷爷带来的人。”

徐枭一点点惊讶：“捡来的？”

谢鹤临回答：“差不多吧。”

因为提起谢鸾，徐枭脸上难得露出点没有攻击的笑容：“他怎么这么喜欢做慈善。”

或许徐枭没那个意思，但谢鹤临还是解释：“你不一样。”

谢鸾身边有不少人都是他年轻的时候从外面领回来的，没什么理由，也没觉得好人就会有好报，那些所谓的慈善也没有被任何媒体报道，谢鸾一直说，他只是钱多。

钱多没处花，花在别人身上也不心疼。

福生是七八岁的时候被亲生父母放弃的，那时候家里穷，大的小的都不舍得扔，就把中间那个没用的孩子卖了，福生其实不笨，只是天生比别的小孩反应慢一点。

所以福生只是有点难过，也没有和父母说“不要把我卖掉”这样的话。

当年家里穷，孩子难养，福生很瘦很小又不够聪明，就算拿去抵债还钱都没有人喜欢，谢鸾好像天生和这样的事情有缘，债主挂了电话，气急败坏地骂脏话：“又不是两三岁的小孩，养都养不熟，给我有什么用。”

“给我吧，”谢鸾点了根烟，是这么说的，“他卖你多少钱，我出双倍的钱和他买。”

对于欠债的人和催着还债的人来说，这都算是一件好事，毕竟花钱的是谢鸾。后来福生就跟着谢鸾走了，名字也是谢鸾给他改的，福生很喜欢，比起原先父母随意给他取的，他更喜欢这样通俗又好养的贱名。

过了几年，翟昀也来了，从时间线算起，徐枭应该是最早被谢鸾抱回来的小孩，谢鹤临说徐枭不一样，但徐枭不知道自己哪里不一样。

哦不对，也是有的，其他人被谢鸾带进了保镖团，只有徐枭被带给了谢鹤临。

谢鹤临猜到了徐枭的想法：“你是不是以为因为你当年年纪小，爷爷才会把你带回来的？”

其他人被谢鸾带回家都有理由，徐枭却没有，谢鸾没有任何希望徐枭做的事，却把他留在了身边。

徐枭当年年纪小，胆子也小，小时候不敢问，长大后没了询问的理由。

可这件事一直像一根软刺，扎在他心里，偶尔刺一下，也不疼，但很难受。

早些年，谢鸾养过猫和狗，他不喜欢宠物店长得漂亮性格又好的小猫，就喜欢一个月大的奶猫，脱离了猫妈妈怀抱之后就一直养在他身边，只和他亲。

那只猫被养到十八岁才去了猫星，自那以后，谢鸾没有再养过猫。

夜里做噩梦的时候，醒来一个人蜷缩在角落的时候，家里很大却谁都不认识的时候，徐枭会迷茫地想，谢鸾到底为什么把他带回来，是不是因为他也是一只猫，因为年纪小，所以会很听话。

可事实并不是这样，在这样一个平静的夜晚，在徐枭早就不追究往事真相的时候，时隔多年，谢鹤临坐在徐枭面前，却像小时候那样，告诉徐枭一个浅显易懂的真相：“爷爷很喜欢你。”

和翟昀他们不同，徐枭是在爱里长大的，要离婚的亲生父母会为了他选择不分开，并且在往后每一天没有因为当初的决定迁怒于徐枭，他们很爱徐枭。

所以徐枭被养的很好，很漂亮，很乖巧，大大的眼睛卷翘的睫毛，谢鸾第一次见到徐枭的时候，徐枭正乖乖牵着爸爸妈妈的手，爸爸把徐枭抱起来，告诉他：“枭枭喊爷爷。”

徐枭很乖地，奶声奶气地喊：“爷爷。”

那一瞬间让谢鸾动容的不止是眼前望着他的小孩，还有他抱着爸爸脖子的手，和妈妈看向他的眼神。

在爱里长大的小孩身上也充满着爱意，他对这个世界很柔软，所以谢鹤临不喜欢徐枭的时候，徐枭会不计较地跟在他身后喊谢九。

徐枭允许翟昀的背叛，体谅谢鹤临的离开，也接纳福生的笨，七年时间让当初柔软的徐枭长满了坚硬的刺，给人一种靠近他就会遍体鳞伤的错觉。

可其实不是，谢鹤临觉得徐枭没有变，他还是那个样子，大概只有靠近徐枭的人才会懂，那些所谓的刺只是徐枭对自己的一种保护，而那些刺到最后，竟然伤的只是徐枭自己。

“枭枭，爷爷很爱你，”谢鹤临说，“我也很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