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苏醒，韩竞没有马上睁眼，因为他听到了人声。
然而小十一已经迫不及待地汇报任务详情：[父皇，这次任务是……]
[闭嘴。]
脑海中的十一马上噤声，外边人声逐渐清晰起来。
“……我还以为是什么扎手的硬点子呢，原来只是个十来岁的毛头小子。沈大总管，为了这花钱请我来，杀鸡用牛刀了吧？”
话语中满是流气，一听就是流氓无赖，不过韩竞脑子转得快，马上确认了，这是杀手。
“给你钱你就收着，再多废话，就让人觉着你口风不够紧了。别啰嗦，赶紧把脑袋切下来，夫人要看。”
这声音明显沉稳许多，听上去，符合大总管的身份。
那杀手嗤笑一声，伴随着几下金属呼啸，似乎挥舞了几下刀子。
“干这行，口风不紧是大忌，用不着大总管提醒。”
韩竞听着脚步声，似乎杀手正往自己走来。
[父皇，怎么办怎么办，他过来了！没到十分钟，意识余韵还没消散呢！]
[闭嘴。]
小十一欲哭无泪。它能不紧张吗？含月朦做个新手任务也是刚过去就差点落地成盒，轮到韩竞，竟然又碰上这种情况。
“我说沈大总管，丞相夫人这脾气挺狠啊，每次都要看脑袋才相信人死透了。真难为你，能伺候得住。”
脚步声越来越近，韩竞掀开一条极细微的眼缝，模模糊糊间只见一个瘦高的身影拎着雪亮钢刀，已然逼近到几米之外。
杀手突然哎了一声，似乎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停下步子，转身笑道：“我想起来了，我见过这小子，不是给丞相府司空小姐赶车的车夫嘛？据说穷小子傲气得很，深信自己资质超凡，心心念念想跟着司空小姐拜入无涯宗当神仙。怎么，司空小姐前脚刚死，这小子就被你们逼着陪葬不成？”
他顿了顿，语调升高：“莫非……司空雨的死，跟他有关系？我这单生意……嘿，原来是杀人灭口啊？”
砰，一袋子重物被砸在桌上。
杀手身后，身材敦实的沈总管低喝道：“要钱就闭嘴！干完活赶紧滚！”
声色俱厉，却没吓住杀手。
杀手嘿嘿一笑，提刀重新走向韩竞。
“可惜了那个美人胚子，假以时日，必定是冠绝丰都的大美人儿啊！可惜是个哑巴……嗨，落丞相夫人那种主母手里，想想也活不过十八。”
刀锋破空声再次响起。
雪亮的刀影在空中一个转折，横切向韩竞脖颈。
不料，一只血手蓦然抬起，竟精准握住刀尖，鲜血立即淅沥沥滴下。那杀手一愣，刚要反应，只听噗的一声闷响，他胸口竟穿出一把血红的剑尖来。
前面是死人复活，后面是沈总管偷袭，杀手瞪着眼睛，嘴里大口涌着血，一时愣住。
少年两眼充血，眼神却十分镇定，冷声道：“死前想不想报仇？”
说着，另一手蓦然抓住杀手胸口的剑尖，好似空手握刃半点不疼似的。
忽然响起的嗓音也让沈总管一惊：“谁！”
杀手却已经和韩竞交换完眼神，惊愕的表情迅速转变成狞笑，猛然挥刀回斩。
生命最后时刻爆发出的力量极为惊人，竟让沈总管的长剑脱手而出。刀锋甩出一条血线，呼啸而过，紧接着，另一道血线迅速显现在沈总管粗短的脖子上。
沈总管捂着脖子，没去看摔倒在一旁的杀手，反而瞪着靠墙跌坐的韩竞，颤抖的手指点着他：“你你你……”
几息之后，气绝倒地。
胸口被捅个对穿的杀手倒还没死，歪头看向韩竞。报完仇，他脸上狞笑已然化成不甘心：“小子，你是人是鬼……”
韩竞站起来，漠然的目光瞥向他，这才看清楚杀手的面貌。一个马脸麻子，左脸有道纵向的长疤，一看就不是善类。
他淡淡吐出一个字：“人。”
麻子缓缓摇头：“不可能……不可能，我的刀我很清楚，你……你怎么可能活着。莫……莫非你真是修士……”
他问完，没等到答案，圆睁的眼睛便已黯淡下去。
韩竞低眼一看，才发现黑衣遮掩下的腹部有道横贯的豁口，豁口中，皮肉翻卷，果然能看到一小片淡粉色的内脏。
[父皇，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脑海中突然出现一行字，这个小十一，居然害怕得连话都不敢说了。可它不得不承认，韩竞大魔王真的很厉害……不，是很魔鬼。
韩竞哼笑一声，扫视着这间寒酸的屋子：“我清楚你的能力边界。任务随机，人选也是随机，你没有故意的本事。人死一小时内才能成为意识宿主，凶手一小时内没离开凶杀现场，正常。”
他早有心理准备。
[……哎？好像是哎！父皇好厉害！父皇，你都不怕疼的吗？]
韩竞脸色一黑：“废话少说，任务信息。”
[噢噢，刚收到主脑发过来的信息，任务是学会无涯宗剑坊的《铸焰经》。这是剑坊坊主冉疆自创的铸剑秘籍，据说只传给他的亲传弟子，剑坊其他弟子连看都看不到。冉疆目前是金丹期，名下还没有亲传徒弟，据说会在今年新入门的弟子中挑一个。只要成为他的弟子，就能完成任务啦。]
韩竞默默听着，从一个样式简陋却古朴的衣柜中挑出两件干净的衣服，草草包扎后，不露声色地擦了把冷汗。
“没了？”
[……没了。]
“原主身份呢？”
[主脑没说……]
韩竞点点下巴，没有失望，因为小十一给出的信息已比预想中多。
他早已习惯了站在高处想问题，自动代入主脑角色。主脑的目标很清楚——修仙文明，为了完成这个庞大的偷师计划，给子系统的信息量就成了一门很值得琢磨的学问。
各个子系统都是服务于各自保护者的，信息给得太多，一旦引起保护者之间的恶意干扰和竞争，不但不一定能完成偷师目标，人心之险恶，反而可能彻底毁了偷师目标。
而给得少，任务难度虽然加大了，即便失败，只要目标还在，大不了换人再来。
可主脑又不能直接封闭完成其他任务的奖励，毕竟完成目标还是第一要义，这也是隐藏任务奖励减半，但没有完全取消的原因。
韩竞思索了一会儿，同时透过窗户观察了一番外面，确定没发现其他潜伏的杀手，才开门走了出去。
[父皇，我们是直接去无涯宗吗？]
之所以问题这么多，完全是因为在韩竞的威胁下，十一被迫关闭心声读取功能。只能被动采集，不能主动读取。
韩竞扯了扯嘴角，换成意识回复：[去医院。]
[……噢。]
这里自然是没有医院的。
在古色古香的街上走了好一会儿，直到韩竞脸色都白了，才看见一家药铺。他毫不犹豫走进去，大夫经验老道，虽然一身黑衣的韩竞身上血色不显，但那浓重的血腥味一下就闻了出来。
老大夫从柜台后迎出，不料一个圆脸年轻人一个跨步赶上，拦在两人之间。
年轻人脸上笑意盈盈，眉眼透着一股子机灵劲，问道：“客官，是否仇杀？”
意思很明显，怕麻烦。
韩竞语气笃定：“已经结了，如果你医术通天，可以试试去起死回生。”
年轻人还要再说，老大夫一把把他拽到身后，骂了一句：“赶紧把床腾出来！”
然后神色关切地对韩竞道：“孩子，快跟我来。”
床在店铺后头，装饰简单，一看就是专门给病患疗伤上药的。
年轻人满脸不乐意，手脚倒是利落，韩竞刚坐上床，他就端来了热水面巾。
不过一老一少两人都没问有没有钱，算得上是医者仁心。
韩竞难得收起冷淡面色，任由老大夫收拾自己的伤口，掏出一大锭银锭。
年轻人立马眉开眼笑地接了过去，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打开话匣子。
“我师父就是医者仁心，整日施医散药的，差点连铺子店租都交不起咯！”
“远的不说，就说昨天刚没的司空小姐吧，堂堂丞相府千金，却连几两银子的诊费都掏不出来。”
“几个姨娘硬拉着师父出诊，从后门进府不说，在里边儿还得闭着丞相夫人。”
“明明是治病救人，却搞得跟偷鸡摸狗似的……”
“阿明！”老大夫低斥，面色悲戚，“人死为大，不得胡言！”
又是司空小姐……
韩竞沉吟着，看了眼自己染血的手，问道：“这个司空小姐，是什么病？”
老大夫沉默一会儿，叹了口气：“心病，自幼不会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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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竞在古圣星度过的近两个小时，换算在星岛，不过十分钟。
准备出发的含月朦躺在床上，辟食坊满地兽尸的画面突然涌上脑海，让她有些紧张。
“十一宝，一级任务内容知道了吗？”
在韩竞那边受到的心灵创伤太重，十一昨夜软磨硬泡地让含月朦叫它“十一宝”，企图用她泛滥到没边的白莲母爱治愈下幼小心灵。
含月朦拗不过，也没挡住十一模拟乖宝奶声奶气的语气，只好答应了。
把系统叫成宝，也得亏是脑仁只有花生米大的含月朦才没觉得怪异。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跟乖宝们都陷入熟睡的深夜，核芯圆球在繁星夜空中不知转了多少圈圈，又哭又笑。
它的情绪模拟是跟随型方案，随着宿主的变化而变化。
可想而知，同时拥有两个脾气性格截然相反的宿主，它精分了。
十一也有些紧张，毕竟韩父皇一过去就遭遇了生死时刻，它害怕含月朦重蹈覆辙。
[还不知道，任务是随机分配的。]
核芯圆球盘旋在含月朦头顶，一圈又一圈，让她有些晕。她深吸一口气：“开始吧。”
[意识超链已启动，传输准备完毕，三，二，一。]
“一”字刚完，十一就接受到了任务信息数据，抑制不住的尖叫起来。
昨日不好的预感成为现实——为什么，为什么姨姨的任务也是《铸焰经》！
主任务不都是唯一排他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