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处瞟来的羡慕嫉妒恨让甘坡如沐春风，他老神在在地开口：“一旦结契，灵宠和主人便是一体，算不得身外之物。让雨儿带灵宠上场，不算坏比试规矩吧？”
主持师兄还年轻，没有机会得见数千年前修士带着各自灵宠横行天下的盛景，不由望向序事堂堂主的位置。
那里坐着序事堂一位长老，是个活了上千年的老元婴，同样未见证灵宠盛世，但多少见过一些豢养灵宠的尾巴。
他捏着胡须摇头：“自然不算，时隔千年能再出一位灵宠修士，实乃宗门之幸。”
长老都这么说了，主持师兄自然点头：“既然如此，司空师妹便和墨纹豹一同上场，比试开始！”
甲场上，含月朦蹲在墨纹豹身前，正试图把首白包起来。
但它实在吃得太胖太沉，含月朦还在鼓劲呢，只觉眼前一晃，小豹子一溜烟窜了出去。
她差点一屁股栽倒在地上，耳中传来师父的密音：“雨儿，让首白上，让为师开开眼。”
含月朦眨巴眨巴眼，她不会密音，只能心里纳罕道：什么意思，小白帮我比试吗？
十一比她早弄清楚状况，说道：[是啊姨姨，听他们的意思，小白和姨姨结契后，和姨姨就是一体了。]
[噢……]
含月朦还懵着，只见首白化作一道闪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躲过高个师兄的一道控水术，直扑对方面庞。
“小白别咬人！”
含月朦忙叫了一声。
那高个师兄应声后仰，被墨纹豹吞噬生魂的本能神通所震慑，只觉三魂六魄都在颤抖。
眼瞅着近在咫尺的獠牙悠然退去，他手脚并用地后撤，在首白的注视中狼狈退出比试场。
“我认输，认输！”
堂堂炼气九层一招落败，输给了一个炼气五层弟子的灵宠？
不光是含月朦，场外观众也都是一头雾水。
而另一边，韩竞同样对阵一名炼气九层的来自符坊的弟子。
与吴倌容类似，符坊弟子最擅长的术法也是凌空画符，而且是左右手双开，速度极快，符箓种类也远超韩竞所见。
韩竞一边关注着隔壁甲场的比试，一边施展出有入无术躲避数张水火符箓进攻。
他不了解灵宠，自然而然等着含月朦被对手击败，可万万没料到，才过去几息，那个高个师兄竟然屁滚尿流地跑了……
什么……情况？
情况就是，含月朦没有追究高个师兄落败逃跑的原因，喜滋滋地摸了摸首白的脑袋，而后看向对面等候上场的弟子。
她视线落到哪，那处的弟子便忙不迭后退，迟迟无人敢上场。
以她的脑子，自然不知道一个规则：只有韩竞这边也尘埃落定，下一组挑战的弟子才会上台。
于是她只能满腹不解地留在场上，干脆盘腿坐了下来，怀抱着首白，给韩竞——加油。
“易师兄！易师兄！易师兄！剑坊之辉！”
清脆甜美的嗓音回荡在比试场上空，终于唤回全场惊愕的思绪。
剑坊师兄们激动地齐声大喊：“师妹，师妹，师妹，剑坊之光！易师弟，易师弟，易师弟，剑坊之辉！”
韩竞：……
吵死了！
韩竞躲避攻击的身形蓦然一顿，修长十指在眨眼间掐出眼花缭乱的手诀，而后脚踏步罡，刚踏出第三步，符坊弟子一道水箭正好射来。
下一秒，水箭扑空，韩竞消失在原地，无声出现在符坊弟子背后。
指诀点在对方后心。
霎时间，符坊弟子自己画出、祭出的攻击符箓全部倒戈相继，数种不同形态的水火攻势接连而至。他惊慌道：“认输！我认输！”
漫天术法倾刻一空。
主持师兄扬声道：“易竞师弟以移形换影术叠加乾坤逆转术取胜，乙场第一轮，守擂成功！”
全场：嘶——
竟然叠用两种高阶术法？这真是炼气五层能学会的东西吗？
主持师兄再转头：“司空雨师妹以……灵宠墨纹豹取胜，甲场第一轮，守擂成功！”
全场：呃……
主持师兄也很无奈，不是他不想解说，可墨纹豹简简单单一个扑击，司空雨就赢了，这怎么解说得了？
后续的比试自此陷入古怪又尴尬的循环。
不论是谁上场，首白总能以极快、更快的速度从刁钻角度一击扑倒对方，然后一头扎到含月朦怀里，扭头望向乙场。
含月朦：“易师兄，易师兄，易师兄，剑坊之光！”
首白：“吼！”
不知多久后，韩竞气喘吁吁地从到地对手的跟前起身，无言看向甲场。
……
“司空雨师妹以灵宠墨纹豹取胜，甲场第四轮，守擂成功！”
“易竞师弟以化雾术、无霜术、移形换影术三术相叠取胜，乙场第四轮，守擂成功！”
除了剑坊弟子，全场观众再无喝彩之声。
原因很简单：麻了，疲了。
韩竞固然打的精彩，但几乎都是蓄势完毕后一击打倒对手，而含月朦那边……总是只有一下看不懂的扑击……
无涯宗内从未有过如此无趣的比试。
等候上场的弟子方位，随着前八位勇士毫无颜面地被扫地下场，剩余又有十几人自觉不是二人对手，接连退赛，只剩六人。
这六人无一例外都是炼气十一层以上的境界，其中更有两位是炼气巅峰。
覃浩便是其中一个。
他捏着序号签，看看甲场的签筒，又看看乙场的签筒，犹豫不决。
原本他是打定主意冲着韩竞去的，在比试场上让韩竞狼狈倒地，以洗去无鞘峰之耻。
可韩竞层出不穷的中高阶术法，一点一点打掉了他的信心。
其中很多术法，他压根没机会学。
学过的那些，也显然不如韩竞掌握得熟人精妙。
可覃浩又很不甘心，之所以参加高等比试，他是冲着奖励来的。
功法、法宝、丹药什么都要，任何一样东西都可能是他突破瓶颈成功筑基的机会。
然而再看看含月朦……
她怀中那只肥如山猪的墨纹豹，着实令人不寒而栗。
扮猪吃老虎，说得就是这吧？
更何况，覃浩隐隐觉得，那只幼年的小豹子，莫名有些眼熟。
他将序号签悬在乙场签筒上方，突然听到对面又爆发出一阵壮烈呼喊：“师妹，师妹，师妹，剑坊之光！”
吓得他手一抖，序号签入桶一半，又被他手忙脚乱地捏住。
那些执着得可怕的剑坊师兄啊……
连续半年，每天都拎着香桶追他二里地……
“覃师兄，可选定了？”
身旁另一个比试弟子问道。
覃浩深吸一口气，把目光从对面剑坊师兄身上收回，捏住序号签。
猛然转身，头也不回地向外围走去。
那发问的弟子眨眨眼，干脆折了自己的序号签，跟着往外走。
炼气巅峰都弃赛了，他一个炼气十一层干什么自取其辱？
“易竞师弟，是否暂停比试，明日继续？”
计划三日结束的比试，不到半日便接近尾声，速度远远超乎主持师兄的预料。
他看着汗湿衣襟的韩竞，好心提醒。
得到的回应是韩竞不大友善的目光。
只问我？瞧不起人？
主持师兄顿了顿，又劝道：“师弟连续比试数场，灵力损耗严重，还是好生休养一夜才稳妥。更何况，若师弟因灵力不济而落败，其他师弟也会觉得胜之不武，于道心不但无益，反恐有损。”
“是啊易师兄师兄，还是明天再比吧。”
含月朦也附和道，神情关切。
她不懂什么道不道心的，只觉自己坐了一下午都累了，韩竞施展了那么多术法，流了那么多汗，肯定更累。
换来韩竞无比幽深的凝视。
片刻后，韩竞如她一般盘腿坐下，说道：“不用拖到明天，浪费时间。等我两刻钟。”
说罢闭眼，竟在一息之中进入冥思境界。
全场观众终于有了新的话题——
“这么快进入冥思之境？假的吧？！”
“从未见过，从未听闻！”
“天才的世界你不懂，长眼睛的都能看出这是冥思之境，事实摆在眼前还当瞎子？”
……
“噤——声——”
一道带着煌煌天威的低沉话语从天而降，霎时让全场寂静无声。
是那位序事堂元婴长老。
两刻钟后，剧烈的灵气波动以韩竞为中心，一浪一浪席卷整座擂台峰，令诸多闭目养神的人蓦然睁眼，更多睁着眼睛的人瞳孔一震。
“怎么回事……”
这是个多余的问题，在场大都是炼气期弟子，对小境界破境十分熟稔。
炼气初期时四重小境界破境的征兆只在体内，外人较难看出端倪，可中期、后期的八重境界，越到后面，破境引发的外界灵气波动就会越明显。
很显然，韩竞并非如众人所想，在涵养灵力，而是破境！
可持续时间这么长的灵气震动……
主持师兄无声飘落，等着韩竞掀开眼帘，才伸出一手，迟疑道：“易竞师弟，可否？”
韩竞从容起身，原本浸透汗水的衣服早已光洁如新，而他从头到脚散发出来的气势，神完气足得好似换了一个人。
他向前一步：“请。”
主持师兄手掌轻贴到他额头，很快如摸到热炭一般缩回。
他瞪着韩竞，满眼的难以置信：“炼气……十层？”
话音未落，空中人影一闪，乌钝海也出现在比试场上，同样一手覆上韩竞前额。
震惊神情中，抑制不住地流露出几丝担忧。
“易师弟，你……之前一直在压制境界？”
一口气突破五个小境界，只有这一种可能。
韩竞不可置否地勾起嘴角，随意道：“若不压制一下，中等比试就没意思了。”
他望向甲场上探头探脑好奇看来的含月朦，嘴角笑意更深：“现在不压制，也还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