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聚在擂台峰的无涯宗弟子们终于明白，这不是一场比试，而是一场朝圣，一场对天才弟子的瞻仰。
瞻仰变异灵根的天才弟子司空雨，作为千年来第一位和灵兽结契的人，是如何用灵宠轻而易举越级击败炼气后期的师兄们。
瞻仰天灵根的天才弟子易竞，一样接一样地施展玄妙术法，越级击败诸多炼气后期的师兄后，又在短短二刻的冥思中，一举突破五个小境界，进入炼气十层。
最奇妙的是，这两个天才还是一对情投意合的小眷侣。
诸多人眼里，隐隐约约看到了被这对道侣统治下的未来的无涯宗。
因为了解不深，一时间不知是该憧憬，还是该畏惧。
所幸，接下来的场面让大家从无尽遐想中回神：两位天才要对决了。
之所以这么快，完全是因为韩竞骇人听闻的破境速度，一举吓退了剩余四名比试弟子。
炼气巅峰又如何？人家炼气五层就能打败炼气十一层，现在一口气突破到炼气十层，灵力透支之类的情况也不存在了，还怎么玩儿？
临阵退缩，道心什么的，完全无碍。
毕竟人家是资质悟性高处天际的天才，有什么好比的？
韩竞脚尖一点，整个人迎风而起，落到甲场，飘逸潇洒。
刚搞清楚状况的含月朦两眼亮晶晶：“易师兄，你破境啦？”
韩竞：……
那表情实在太过自然，太过真诚，以他对人心的拿捏，竟都吃不准她到底是真心，还是演技。
近距离看，少女脸上因激动而浮起的绯红难以作伪，而那股子属于原主的古怪悸动，也干扰了他的判断。
韩竞不自觉深吸一口气，压下那股不属于自己的感觉。
再度睁眼时，剑眉下目光凛然。
随着主持师兄宣告比试开始，含月朦原地蹦跳两下，挥舞小拳头，耍着架势松垮的三十六式锤法。
在很多人眼中，她的动作固然不堪入目，可这是她上场以来最活跃的表现，于是观战弟子们不由打起精神，准备欣赏一出精彩的天才之战。
“师兄放心哦，我会使出吃奶的劲的！”
含月朦鼓起腮帮子，手指指向脚边的首白：“小白，上！”
圆滚滚的墨纹豹再次爆发出与体型不符的速度，化作一道闪电直扑向韩竞。
韩竞早有准备，指尖的出有入无术手诀已然掐完一半。等到黑白闪电扑面而来，他身形悠然消失，也不急着攻击含月朦，只在隐身状态下施展御空术，横移出一段距离。
果不其然，墨纹豹一扑空，掉头便向他再次扑来。
看来它捕捉的是对手的气味。
韩竞没有急着掩盖自身气味，而是施展出移形换影，霎时出现在比试场另一头。
他在测试墨纹豹的速度。
也不知墨纹豹如何动作，那团黑白的影子直接在空中拐出一个不科学的大弯，直奔他而去。
这个速度……
韩竞心中大致有谱，一边施展御空术绕圆躲避墨纹豹，一边在含月朦四周踏下古怪步罡。
片刻后，走沙术施展完场，无数飞沙从青石板铺就的地面缝隙中飞出，团团围绕住韩竞，几乎将他包裹成泥塑石雕。
但他是个会动的石雕。
御空术不停，再次施展出有入无术，连人带沙消失在场上。
黄沙掩盖气味，隐身躲过视线，按理说，墨纹豹失去目标，速度再快也无用武之地。
然而，就在韩竞迂回到含月朦背后时，那小豹子竟然闪电般窜上无涯巨剑，以一个刁钻又精准的角度径直向他扑来！
隐身中的韩竞不由一愣。
怎么可能？
不靠眼不靠鼻子，墨纹豹拿什么追踪他？
耳朵？
放缓的御空术下，他有自信没发出一丝声响。
但现在不是探究的时候，韩竞腰身一扭，躲过预判中墨纹豹扑击的轨迹。
可动作刚做出，他便意识到这是无用功，方才墨纹豹在空中也是毫无借力之处，却毫不讲理地拐过一个大弯。
果然，那道快成虚影的闪电诡异偏移分毫，正中还未站定的韩竞。
“吼！”
被迫显露身形的韩竞正要施展气剑，那修长的手指却顿在半空，干净的剑眉渐渐皱起。
因为小豹子一颗尖牙都没露，只有小爪子及有分寸地探出一小节指甲，扒拉在他胸口的衣服上。
“吼！”
小脑袋往他怀里拱了拱，迫使韩竞不自觉收臂，将它托住。
有了稳定支撑，小豹子立时收起爪子，在韩竞胸口衣服上留下几点勾丝的破损。
没预料到它的体重，韩竞上身不由一沉，随后挺直身板，鬼使神差地咕哝道：“怎么这么胖？”
含月朦终于发现身后的动静，整个人蹦跳回转，扬起小拳头冲向韩竞，便跑便叫道：“抓到易师兄啦！嘿！”
韩竞下意识就要施术。
“吼！”
小豹子的低咆又响起，他手指一顿，停住手诀，脚步一个横移。
扑通，一拳落空的含月朦毫无意外摔了个狗吃屎。
她一点不觉狼狈，在韩竞凝视病人的目光中手脚并用地爬起，握拳作揖，语声铿锵：“易师兄好厉害，我认输！”
韩竞：……
两人脑中的十一：…………
全场观众：………………
空中的甘坡更是一脸痛心疾首：“儿女情长误人啊！”
不待乌钝海劝慰，又自顾抚须自得起来：“这个徒女婿不错，很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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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名入门半年的天才弟子越级参加高等比试，一路砍瓜切菜打到魁首之战，很快便引起无涯宗上下震动。
连道律堂堂主岑长东都临时赶来，强势取代序事堂的工作，亲自为魁首簪花颁奖。
只不过全程眼神大部分都在台下的含月朦身上罢了。
这让韩竞脑中一次又一次重复着那幅画面——落败的少女毫无沮丧神色，反而一脸喜气地抱拳：“易师兄好厉害，我认输！”
……
烦死了！
韩竞下意识握拳，却被手中物件硌出丝缕疼痛。
那是一朵黑色剑花，据说是开山祖师创出无涯剑诀时在天空留下的第一朵剑花，剑气之浓郁，使得剑花好似雕刻在天空中，历经一年才渐渐散去。
无涯宗很多地方都装饰着这种剑花，比试奖励中也以剑花表彰荣誉。
韩竞手中这朵沉铁所制的黑色剑花，代表着魁首，身边取得初等比试魁首的女弟子也有一朵。
韩竞眼尖，一眼便看出她手中的剑花纹路不同，比他手里的简略一些。
这么看，取得中等、高等比试双魁首的他，应该有两朵纹路不同的剑花才对，可岑长东只给了一朵……
疑问只是掠过脑海，没往心里去，他的目光放在了右手中的另一物件——白色的、纹路极为精美的、金玉材质的储物戒。
这才是好东西，只可惜用不着。
韩竞了解过，最低品阶的储物戒也要三百仙币以上才能买到，以炼气期每月一个仙币的月钱计算，要攒二十五年。
而储物戒的使用必须配合神识，也就是筑基后。
换成其他参加高等比试的炼气后期乃至炼气巅峰弟子，这种奖励自然是最合适的，可对于韩竞……
一旦筑基便能成为冉疆亲传，便能学习铸焰经，也就能完成任务。
任务一完成，“易竞”这个剑坊天才弟子便会消失。
繁琐无趣的闭幕仪式结束，天边晚霞都已隐没大半。
擂台峰上的无涯宗弟子或祭出符舟法宝、或御剑陆续离去，韩竞也跳上乌钝海的符舟，还没站稳，便被甘坡拽了下来。
甘坡让他去揽月峰吃个便饭。
说是便饭，神情语气跟说庆功宴也没区别。
乌钝海在身后笑道：“师弟和师妹许久未见，去吧。”
一众师兄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满脸欣慰：“去吧去吧。”
差点让本就没打算拒绝的韩竞，改变主意一口回绝。
本以为回归死者身份的司空雨再次出现，韩竞本就打算找机会跟她谈谈，正好甘坡让他去揽月峰，求之不得。
韩竞飘落在含月朦的符舟上，少女抿唇笑着，漂亮桃花眼中眸光炫目。
下意识地，韩竞回避了对方目光，低眼，却看见了她手上捏着的黑色剑花。
他压抑心中悸动，冷笑：原来少的一朵，在这里。
含月朦开心地将剑花递到他眼前：“师父拿给我的，我看师兄也有，和师兄的一样吗？”
脑子只有仓鼠大的含月朦自然不知剑花是魁首奖励的一部分，只当是个比赛纪念品。
毫无疑问，这样的表情说着这样的话语，在韩竞眼里，就是赤果果的炫耀。
于是韩竞一把拿过剑花，另一手抛出一物，淡淡道：“我的。”
含月朦笨手笨脚没接住，看着韩竞手中飞出的东西掉落在船上，滴溜溜滚了一段。
符舟飞驰，甘坡立在船头，有意给徒儿徒女婿留出空间，可放出的神识对背后的一言一行了如指掌。
看到韩竞这般态度对待他的乖徒儿，他正要发怒，随即看见了地上那枚储物戒。
甘坡脚尖一顿，回复原位，捋着长须，缓缓点头。
早听小向他们说这小子要面子死别扭，他还没当回事，此刻亲眼见着了，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想给雨儿储物戒就给呗？
非要拿一朵铁花做文章。
韩竞垂眸看着手中剑花，思绪与甘坡差了十万八千里。
储物戒再贵重也是无用之物，而沉铁剑花，是他应得的荣誉。
只不过……他不知第几次想起少女在比试末尾的那句话，又一次捏紧了剑花。
就因为她，这份荣誉总像掺了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