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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过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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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辙舟姿势半蹲,膝盖抵地,单手箍住迟玉挽的身体,形容狼狈,看上去比怀里病恹恹的青年好不了多少。

平心而论,迟玉挽并不是一个多能折腾的病人,他很安静,任由楚辙舟用手脚禁锢自己也不挣扎。

楚辙舟吃不消的,不是他的乖顺,是他那双滟滟含水的眼睛,一言不发、脉脉凝望着你,像是要把人给吸进去。

“你、要要我……”

末了,嘴里还轻声说着这样惹人遐想的话。

要不是闯门进来的是楚辙舟,换了旁人,迟玉挽现在必定早在遭罪了,啖其血食其肉,不生生褪下一层皮肉不罢休的罪。

迟玉挽敛眉,有点不解,明泽今天少见的绅士。

他枕着楚辙舟的臂膀,仿佛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十指循热度往更烫的热源无声探过去,清丽声线变得软腻,“明泽?”

楚辙舟反剪住他的双手扣过头顶,近乎从牙缝里逼出了几个字。

“你先睡,今天不要。”

冰凉指尖□□燥温热的掌心牢牢裹住,迟玉挽闭了眼,颈边汗珠没入衣襟,含糊想道:明泽不是这样的。

再往下想,该是“他不是楚明泽”,然而大脑好像有一层无形的隔膜阻止他继续深思,阻止他去推翻自己的认知。

明泽懂得克制了,真好,这样真好,因为他真是累极了,经不起不节制的索要。

楚明泽是很莽撞的,尤其发起狠的时候,他回回受不住,总是疼得夜不能寐。

一直等迟玉挽沉睡过去,楚辙舟都维持着一个姿势不动。怀里的人没什么重量,借由廊檐下的吊灯光线,男人垂眼看他。

迟玉挽……谁教你的,这明显勾引讨好人的调.情手段。

楚明泽,你真是好大的本事。

楚辙舟被迟玉挽磨得汗流浃背的时候,真是咬紧了牙关,第一次想把死了倒逍遥的弟弟从坟里掘出来,以长兄名义,按楚家的家训规矩,让他跪三天三夜祠堂,训诫他不知从哪学来的不正之风。

等迟玉挽睡熟了,楚辙舟一手托住他的脖颈,一手穿过他的腿弯,毫不费力地把人抱了起来。

太瘦了。

没有属于活人血肉的温度,浑身只剩下一把可怜的小骨头似的。

迈过门槛,楚辙舟脚步停顿,犹疑几秒钟,果断转身大踏步往反方向走。

他没有把迟玉挽送回卧室,反而替他披了一件毯子,抱着人一路往外走了。

融为一体的两道身影消失在茫茫夜色,迟玉挽的屋前现出一道人影,周岱看着那两人走远,眼中情绪莫名。

夫人对楚家人是有什么割舍不掉的情结么,还是偏要姓楚的才能入他的眼。

他找到了他,想把他带回去。

好不容易死了一个楚二少爷,又跑出来一个大少爷……怎么一个两个独得他们迟七少爷的青睐钟爱。

可是偏夫人喜欢。千言万语,抵不过一句他喜欢。

周岱攥紧了拳,露出了一种无奈又酸楚的表情,迟七少爷很少喜欢什么东西。

或许他对楚辙舟并非喜欢,愿意接受他的靠近,已经很难得。

两股力量在他心底激烈地互相拼搏交战,挣扎许久……蓦然,一双似蹙非蹙*的眉眼划过脑海。

比起两年前,迟七少爷瘦了一圈不止。

周岱松了拳头力道,吐出一口气。

他在陆家人微言轻,不能为他做什么。从今往后,只为他做这一件事。

*

迟玉挽再度醒来,在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熟悉是因为他从前常来。

陌生的是,他两年没有来过了。

消毒水的味道弥散浸透五官,刺激着大脑神经。

慢慢地,迟玉挽睁开了眼睛,窗外天空朦胧蔚蓝,阳光热烈,树枝繁茂,绿意昌盛。

他的视线透过窗户,凝眸注视窗外高大碧绿的枝叶,有些出了神,

渡安潭没有医院,也不种榆树。

耳边传来轻微的窸窣摩擦声,脚步由远及近,有人推门进来。

“迟先生,你醒了?”

迟玉挽转动脖颈,循声投去视线。

他半倚半靠在病床前,人很清瘦,唇色淡白,气度温文平和,轻轻抬起眸,叫人移不开眼。

夏逢山结结实实怔住了。

昨夜他从洗胃室里被推出来的时候,脑袋陷在枕头里,楚总挡在他身前,没机会看清这人的脸。

漂亮得有些不像话了。

夏逢山眼中遮不住的惊艳,嘶了一声,旋即收敛住外露的情绪。

“迟先生你好,我是楚辙舟楚总的助理,叫夏逢山。”

稍一顿,夏特助觑他的脸色,出于私心,补充道:“我们先前通过一次电话,迟先生还记得吗?”

迟玉挽神色有些疲倦,微点了头,“夏先生。”

夏逢山跟他解释,楚辙舟昨晚留在这里陪了一夜,清早赶去公司开会。

“迟先生要再留院观察半天,天黑之前,楚总会送你回家。”

迟玉挽身子骨太弱,身体情况不耐受,到底没办法接受洗胃治疗,医生替他清理补液,开了一些治疗的药物。

幸好他摄入不算多,楚辙舟也处理得当。医生说,见手青只是引子,归根结底是心病。

夏逢山按照楚辙舟教的说辞,详略得当传递着老板的意思。

迟玉挽安静听着,礼貌道谢。

话说完了,夏逢山还想再多留片刻,想了想顶头上司,最后秉持着严谨的职业作风,客客气气退出病房,守在外面。

到了中午,楚辙舟赶到医院,隔着病房玻璃窗朝里望。

迟玉挽侧卧在床,头偏向靠窗一方,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他吃了没有?”

夏逢山刚从病房出来,端了连盖子都没打开的餐盒,一脸为难,“我听医生的嘱咐,特意准备了容易消化的流食,不过迟先生胃口好像不太好。”

他在工作中能八面玲珑地应酬,不知怎么,到了迟先生面前,突然就变得无计可施了。

迟玉挽脾性温和柔顺,偏生外表瞧着格外精致脆弱,面对他,端不起架子,也忍不下心,软的硬的都不好使。

楚辙舟点了点头,伸手,“给我。”

他端了一碗温牛奶和鸡蛋糕,放轻脚步走进去。

身后的夏逢山贴心地替老板关上门。

他是给楚大老板当差的,没想过有一天还能看见楚总给别人当差。

病房里,迟玉挽输着营养液,左手扎了针,皮肤四周泛起淡淡的青色。

楚辙舟将输液管流速调慢。

感受到眼前有黑影压下来,迟玉挽睫毛微微颤了几下,睁开了眼睛,乌黑剔透的水眸被长睫半遮半掩着,瞧不真切。

没等楚辙舟说话,他先轻轻开了口。

“谢谢楚先生。”只有迟玉挽自己知道他为什么要言谢。

楚辙舟除去工作,平时生活少言寡语,对着迟玉挽已经能算话多了,迟玉挽也习惯默默无言。他们之间的谈话并不多,相处时总有点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意思,好比现在。

楚辙舟端碗坐到床边。

谢他什么呢,他真做了一回土匪。明知道他心结未解,不过问他的意愿,强行把人带出了渡安潭。

他的心底甚至隐约希望迟玉挽醒来后能同他哭同他闹。

这样安安生生的,倒让他一时哑口无言,解释也无从说起,好像拳头挥进了棉花里。

“吃点东西吧。”

迟玉挽轻笑,“好。”

夏逢山搞不定的温文恭谨的迟先生,在楚辙舟面前变得格外乖顺。

他吃不下东西,却很努力地配合着楚辙舟喂过来的姿势。

低眉顺眼,仿佛对他言听计从。

真的乖极了。

楚辙舟原本稳当的手掌抖了抖,看着他的模样,心里生出一种荒谬的错觉,好像自己不是楚辙舟,而是弟弟楚明泽。

饭后,楚辙舟甚至自然而然地用巾帕替他擦拭嘴角。

楚明泽大概也会这样做。

手指触及柔腻如温玉的肌肤,楚辙舟骤然反应过来,颇失措地抽回手。

迟玉挽好似没注意到男人的失态,仍旧温柔幽娴。他瞧着窗外,若有所思,问:“这里是盛江吗?”

他两年没有踏出过烟洲,不知道原来渡安潭和盛江离得这样近。

“嗯。”

“丰海大学也在盛江。”

楚辙舟神色意外,“嗯?”

盛江确实有一所丰海大学,不过,为什么突然提到学校?

迟玉挽弯唇笑了一下,片刻后低低开了口:“楚先生……之前说过我可以离开。”

明泽,你的哥哥真是很好的人。

他轻而易举说出楚辙舟先前苦思冥想也不知如何再开口劝解的话。

楚辙舟脑筋突了一下,掌心里的碗差点都拿不稳了。

*

傍晚时分,一辆轿车往烟洲方向疾驰奔去。

这一回,前头开车的是夏逢山,迟玉挽和楚辙舟坐在后座。

迟玉挽回到家,拿出锁在抽屉里的文件袋,递给楚辙舟。

“你……”

迟玉挽眼神示意他可以拆开。

楚辙舟稍不自在,原来自己先前心怀的私衷早被迟玉挽看在眼里了。

不过他确实对这份文件疑虑已久,于是不再扭捏,打开封袋,捻出里面的白色纸张。

一张加盖红章的硬纸文件。

楚辙舟眼光收紧,一目十行,半晌低头勾了唇,竟笑了笑。

原来是这样。

丰海大学应聘书。

迟教授……原来是迟教授啊……

楚辙舟掀了眼,注视面前那张过分年轻清雅的面庞,觉得不可思议,他分明更像学生模样……

可奇异的,同时又不特别意外,这样的身份情理之中配得上他的学识。

不过早知如此,他早该做一回土匪。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章评论里有读者宝贝指正关于见手青的错误,我修了下文,大概在58%的地方,可以再重新看一下,不要被我误导哦,鞠躬!

可以猜猜玉挽的年纪捏,小玉聪明有慧根~

*似蹙非蹙:《红楼梦》

*啖其血、食其肉:《左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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