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外,夏逢山笔直站定,一整夜没睡,此刻他面色整肃,内心郁卒。
虽然在楚辙舟手下经常被工作折磨得苦不堪言,但在外他一向受人优待,还是第一次被人当猴子围观。
迟玉挽在渡安潭是流言漩涡的中心,青天白日的,他屋子里来了些什么人,镇里很快就会传遍。
夏逢山脑子里自动给迟玉挽安插了一个出身平凡的小可怜身份,他左思右想,直觉老板离栽不远了。
相貌一等一的标志,脾性温顺,背后也没个显赫身份,楚总从哪里挖出小迟先生这么个天生宝贝?
楚辙舟是不抽烟的,这会儿走出屋门,跟夏逢山要了一支,夹在指间并不点,在沉思熟虑着什么。
“你去丰海大学旁边买一套公寓。”
他捻了捻香烟,说:“地段挑好的,离学校近,房子朝阳,安静,安保到位。”
夏逢山一一记下。
楚辙舟再三考虑,提了个特殊要求,“尽量也离中心医院近一点。”
好事是好事,但迟玉挽身体还是太差了,得好好将养,讲课是一件极其耗费气力和心神的事。
夏逢山表情凝重,心里已经在畅想他该什么时候改口叫迟玉挽老板娘了。
“楚总,迟先生是要去丰海大学读书进修?”
人精夏特助立即顺竿子爬着拍马屁,“我也是海大校友,迟先生在哪个学院,我到时候可以托朋友照顾照顾。”
楚辙舟面无表情看他一眼,不搭话。
夏逢山哽了一下,没明白老板的意思,硬着头皮继续道:“我读商院,迟先生是?”
连老板都要给小迟先生当差,他这个底层当差的,捡点好话说总没错。
楚辙舟的声音没有起伏,回:“外院。”
夏逢山开始在脑中深挖搜寻多年累积的社会人脉。
楚辙舟看也不看他,冷淡道:“他去教书。”
夏逢山:“……”
这句话真是有些石破惊天的程度,夏逢山的嘴好半天没合拢。
丰海大学是什么地方,高等学府除了京大,丰海位列第二,能考进去的无一不是天赋异禀的人才。小迟先生看上去比他还要年轻,去教书?
听上去玄之又玄。
夏逢山想象中迟玉挽的小可怜形象瞬间破灭,满腹溜须马屁的话卡了壳。
楚辙舟没再理会他,丢下一句:“腾空过几天来接人。”
转过身,他眉头未松,目光隐忧。
迟玉挽,希望你是真心愿意踏出身后牢笼。
接受了学校的聘请,至少说明他并非一无牵挂,想过朝未来继续走下去,至少说明他此时此刻有活下去的念头。
*
深夜,迟玉挽了无睡意。
身上残留痛意,骨头缝里面一抽一抽的疼,他屈膝蜷缩成一团,睁眼望着窗外婆娑树影,目光空茫。
逐渐,莫名冰凉的寒意渗入骨髓,大脑变得晕眩。
丝丝的疼蔓延到后颈,像是有人用牙齿磨咬他的脖子,力度不轻不重,要故意折磨他一样,慢条斯理地缠磨,从侧颈吻到耳尖。
迟玉挽伸手去摸了摸,湿湿凉凉。
那道气息仿佛贴得很近,阴影挥之不去。
“小玉,想了。”
低哑男声,鬼祟绕耳。
一股犯呕的感觉不受控地涌上喉头,迟玉挽皱起了眉,垂下目光,蜷曲着将自己埋进月亮也照不亮的黑暗里。
藏进黑夜里,任谁呼风唤雨也找不到他。
迟玉挽闭上眼睛,涔涔冷汗逐渐浸透衣衫,牙齿战栗,不经意咬破了舌尖,嘴里尝到血腥的铁锈味。
“明泽……”
楚明泽在世的时候,即使不能每日留宿,他也不会梦到那个人。
[小玉,别叫你那奸夫的名字。]
……
[小玉要听话,最好能藏一辈子,出来会被坏人抓到,抓回去可就没好日子过了。]
迟玉挽侧过身,将脸一偏,面颊埋进枕头里。默然半晌,他轻声开口:“陆寒霖,你是真的死了吗。”
陆寒霖没死的时候,他能跟了别人。现在陆寒霖死了,是因果报应。
回应他的是无声无息的浓重黑夜。
迟玉挽眉间染了厌倦,然而语调仍是如常的柔软温和:
“我不要你,是生是死都不要你。”
陆寒霖最憎恶的就是他用不咸不淡的口吻说着令人心寒刺骨的话,陆太子爷动起怒来,恨不能把他生生贯穿,咬死在床上。
浓烈的疲倦困意侵袭而来,迟玉挽丢下包袱,弓起身体,很快坠入了深眠,呼吸缓缓转为清浅。
八月末的天气渐渐转凉,迟玉挽搭的小窝里孵出来了几只毛茸茸软绵绵的小鸡崽,他斟酌了一下,捧着小鸡崽送给了邻居婶子。
去海大任职之前,他开始不紧不慢地收拾整理家中的每一样物件。
除去堆了无数摞的书,能送人的便都早早送人了。迟玉挽是惜书的,但从不吝啬藏书,可惜渡安潭的镇民们不大喜欢,他们靠祖祖相传的珍贵手艺为生,这些油墨纸张在他们眼中不如一个鸡蛋有价值。
家里的东西逐渐削减,屋子愈发显得空荡。
离开前一天,周岱掐准时机寻摸着找了过来。他像个幽灵,一声不吭的,只敢在夜晚出现。
夜晚同时又是朦胧禁忌的,周岱看起来深藏着惊惧,完全不敢多看一眼迟玉挽。在陆家,白天撞见迟七少爷倒还好,入了夜,所有人对他躲避不及。
夜里跟陆寒霖的夫人待在一个空间独处,哪怕俩人清清白白,一旦被大少爷知道了,必定要惹出大麻烦,陆寒霖是会杀人的。
周岱掩在门板背后,“迟七少爷要离开烟洲?”
迟玉挽嗯了一声,他在灯下写字,书桌前叠了一堆亲笔字帖,是预备留给阿梨的大字。
屋子里面简直一贫如洗,周岱瞧他孑然一身,心头忍不住的怜惜泛酸。过去迟七少爷养在陆家,吃穿用度样样都是最好的,如今却过成了这个清贫样子。
周岱从前是一把刀,陆寒霖有很多把为之效力的刀,他是其中之一,对陆家和大少爷的忠诚应当刻在骨子里。
意外地跟迟玉挽接触几次,这把锋利的刀刃不知不觉便钝了。或许从那天在塘边抱了迟七少爷,刀锋就软了下来。
他是来看夫人最后一眼的,见他写得专注,不想再打扰,打算不声不响地离开,正欲转身,听见迟玉挽的问话。
“你以后要去哪里?”
周岱没想到迟七少爷会主动关心他,忽地愣了神。
迟玉挽叫他:“周岱。”
周岱天灵盖儿猛地一个激灵,惊魂不定。
被夫人叫名字,也是不允许的。因为迟玉挽从不如陆寒霖所愿叫他的名字,陆寒霖求生求死都得不到的,其他人又岂能肖想。
迟玉挽静立灯下,乌发摇曳垂落,几缕柔黑碎发贴在瓷白的侧颊,散乱着落在眉梢,他声线极舒缓,令人十分动心。
“要是离了陆家过不下去,可以来盛江。”
周岱喉咙发紧,半晌郑重点了头。
迟玉挽面容平静,轻声问:“他什么时候葬的?
周岱悚然一惊,顿了顿,迟疑说:“前段时间,两年前那次……伤得狠了,治不回来,拖了些时间,最近还是走了。”
迟玉挽长久的不说话,眼帘低垂着,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疏淡的阴影。
“他游荡来去,无处可归,回去京市替他引个路。”
免得陆寒霖不知道该去哪里,再来打扰他,不得解脱。
作者有话要说:玉挽27岁。
16岁:读大学
19岁:大学毕业
20-21岁:和楚明泽的留学生涯,文学翻译专业
22-25:攻读理论语言学博士,研究方向二语习得、翻译
25岁:语言学PhD
27岁:讲师届满两年,评副高。
(小玉即使身陷泥淖,持续有成果产出!)
PS:文章是现代社会,不存在灵异情节,有些内容只是小玉自己的心结,至于他的心理状态能不能去学校执教,谁保他去的海大,后面会说的,请不要着急
文名文风好像不太讨喜,但是是我自己很想很想写的……感激感谢有人看,不足之处请多多指正,鞠躬鞠躬orz!
谢谢:没有cp可磕、柚寒烟、洛水浮灯、别在这理发店、在喝coco的地雷*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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