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过，这天，高家来了个客人。

“二哥，你怎么有空亲自来了？是有消息了？”最近因为老马要陪小姐玩，不对，是锻炼扔石子，空闲下来就来充当门房的方三，一看到来人，眼睛一亮，急切的问道，如今他的心里是十分想为高家做点什么，发自内心的，不为了银钱那些，毕竟这些时日方皮的长进，他跟媳妇都看在眼里，心里很是感恩。

之前老爷托他回家一趟，让帮忙在县城打探消息，这些时日一直没有动静，方三还以为没打听到呢，不过看到他二哥，方三心里就稳了，无他，他二哥可是在县里最受欢迎的酒楼做账房，而酒楼里三教九流的人来往最多，最是那消息最灵通之地，加上他二哥稳重，定是有了稳妥的消息。

“是有消息了，顺便来看看你。”方二的脸上挂着笑，完全看不出情绪。

事实上，方二是对这离家几月，去乡下帮工，却回家让家里帮忙打探消息的方三一家，很是担忧，尤其是这次打探的人，还是个在县里有名的【知叶学堂】里读书的学子，这牵扯到读书人的事，总是要谨慎，尤其是这高家对方三一家子好得太过了，根据方三自个说的，他的活就是陪老爷出门巡田，他媳妇就是给高家所有人讲讲故事，他儿子，更离谱了，陪少爷去读书了。

方三说的种种，都让人难以置信，方二是知道大户人家书童也跟着识字的事情的，可那都是签了死契，卖了身的，方三他们可是临时的帮工而已，方皮还说不是去做书童，就是正儿八经的读书，方二在酒楼待久了，见过不少事，心里是不太相信有这种好事莫名其妙降临的，可因着方三一家签了契，加上方三一副死心塌地的样子，也不好阻挠他们，让他们回家。

方二在县里耐着性子，费了不少力气打探到消息，要知道【知叶学堂】的山长，家中势力不小，他本人也备受文人称赞，虽说山长本人不教学，可是因着名声在外，学堂里吸引过来先生不少，每年考出去的学子更多，如今的【知叶学堂】在县里，可不是你有点钱就能进的，多的是有钱有势有才的人奔赴而来。

方三打探的那个人，蒋书砚，乡下的小地主，钱财，势力，甚至才华也没有听闻，但是偏偏就是入学了，要不是招生的那人经常在他们酒楼吃饭，还爱多喝几杯，方二都不一定能打探到消息。

“嘿，我就知道二哥对我好。”方三傻乐。

“别贫了，你带我见见高家老爷，我还带了娘做的酱菜，娘说上次你拿回去那么多蔬果，不合适，有来有往。”

方三这才注意到，他二哥脚边还放了一个大坛子，刚刚只顾着看着他二哥在驴车上上来，都没发现这东西，方三乐滋滋的说，“走走走，二哥我带你进去，娘做的酱菜最好吃了，老爷他们肯定喜欢。”

方三抱起酱菜缸走在了前头，方二跟在身后，方二就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这所谓的在人家中帮工的弟弟，熟门熟路，仿若自家似的。

在看到一个独眼的老者跟一个怪模怪样提着两块石头的小姑娘的时候，方三冲着两人喊，“小姐，老马，这是我二哥。”

方二正准备打个招呼，小姑娘喊了句方叔，那个被称为老马的点了点头，又马上挥着手，“赶紧走，别影响小姐专注。”

“好好好。”方三扭头对方二说，“哥，咱们快走，老马不愿意让人看小姐练丢，练功呢。”

方二只好冲着那边点了头，跟着方三的脚步走了进去，“这是在练什么？”

“老马说练功服，其实就是教小姐练丢石子呢，小姐乐意练，老马乐意教，老爷夫人就随他们去了。”方三不在意的说着。

方二只觉得这一家子奇奇怪怪的，就算是小地主吧，怎么一点地主的样子都没有，他以往见过的小地主可不这样式的。

方家不算很大，又走了一段，方三领着方二直接就往屋里走，还偏过头跟方二说，“哥，进来吧，老爷他们都在里面呢。”

“你等等，你不用通报一下吗，就这样带我进去。”方二急的嗓子都有点劈了。

“哦，没事，别的时间我肯定会通报的，这会是我媳妇说故事的时间呢，大伙有空的就来听，来来往往的，原先一直通报，老爷他们就发话说这个时间直接进就行。”

方二满脑子的无法理解，见方二人已经走进去了，原本想劝一下，毕竟他是外人，不一样的那句话，从嘴里咽进去肚子，算了算了，阻挠不了。

方二想象中，李细妹给人讲故事，应该是李细妹站在中间费力的的说着，旁人坐在周边喝着茶，吃着果子听着。

可眼见的一幕，即便是打从进门就让他觉得这高家有点奇怪，见到什么都不应该意外的方二，还是有点没控制住自己的表情，那张习惯性笑着的脸，有些僵硬住了。

只见李细妹确实是在中间，可是中间摆着一张很大的桌子，桌上是茶水零嘴，李细妹坐着说一段，喝口茶，周边围着几个人，认真的听着，偶尔有人问个问题，偶尔伸手拿着桌上的东西吃。

显而易见，这个所谓李细妹给高家人讲故事，更像是大伙坐在一起唠嗑，虽说这桌上并不是什么金贵的点心，可到底主仆是有别的，这高家，怎的就如此，虽说他家不算显贵，可到底除了银钱让人干活的，怎么就，怎么就这般呢，方二想不通。

想不通的方二，很快就被屋里的人招呼着坐下，端上了茶水。

大厅里一阵忙碌，很快有的走人了出去，留在大厅里的，仅剩下一个年长些的妇人，一对圆润的夫妻，还有方三，至于李细妹，抱着酱菜缸，喊了句二哥就跑了。

毕竟李细妹可杵这个二哥了，毕竟她泼在外面，二哥黑在心里，这方家唯一一个在外头很少被人说道的人，就是方二了，甚至还有人会说歹竹出好笋，可李细妹知道，这才是最歪的那根竹子，只是表面藏了起来。

方三眼见老爷他们收拾好做好了，给众人对别做了介绍，一阵见礼后。

“方二哥，回头帮我谢谢婶子的酱菜，当初我就听说过，婶子做酱菜的手艺一绝，有些酒家还专门跟婶子买呢。”周华清笑盈盈的开了口，先表达了亲近之意。

“夫人哪里的话，上次三儿带回家那么些东西，母亲至今都在念叨，不过是一缸酱菜，不值当什么。”方二在酒楼里当账房，早年是拜师学的，识字会算，加上在酒楼这些地方，对上的也多是讲究人家，久而久之，说话也就文绉绉起来，尤其是对着让他判断为是外人的时候，下意识就端了起来。

至少，高福就看了一眼方二，又看了眼方三，方三只觉得跟着老爷相处久了，一个眼神就能看出老爷想表达什么，就像这会，老爷仿佛在说，这真是你哥？

“方三带回去那些也都是家中田地出产，在乡下不值什么，不必县丞，打多要出去采买。”周华清笑着，又直接了当的问方二，“方二哥今日过来，可是当初委托打听的事，有什么消息了。”

“是有消息，可是在此之前，我可否冒昧的问一下，不知道这蒋书砚，与高家，是如何。”方二见高家直接，也就没有婉转，虽然他打听了消息，但是他得衡量啊，当初方三回家说得不清不楚，只说让打听，其他的不愿意说。

“方三，你没告诉方二哥吗？”高福疑惑的问，他还以为方三回家的时候，就说清楚了。

“咳。”方三摸了摸鼻子，他那不是觉得，到底是高家的私事，不好说吗，不说也不影响打探消息啊。

看着方三的样子，高家三人眼里都带了笑，这是个意外的发现，却让高家三人心里颇为受用，高福连说话的时候，都带着笑意，一五一十的将事情跟方二说了。

而方二看着眼前的情况，大概也知道，高家并没有想瞒着什么，而是方三为高家保密了，可真是一个好弟弟呢，这心都往高家偏了。

方二听完高福说的与蒋家的瓜葛的时候，紧皱着眉头终于松开了，反而带着笑，开始给高家讲述了起来。

“蒋家是因为贵人相助，据说是有曾经受恩的贵人与【知叶学堂】的山长是莫逆之交，山长约莫也是感念，当时感慨了一句，若日后有恩人及其后代未来有事相求，若无违法乱纪，定会相助，以报恩人之情，这，就是蒋书砚入了【知叶学堂】的原因。”

“这招生的管事，当初就听到了这话，只是这么些年了，从未有人找上门，都快忘了，但是这个当头，蒋书砚他们家找上门了，原本管事的觉得，如今不是招生的时候不好安排的，但是想到当初山长的交代，还是通融着安排让进去。”

“不过这管事的，如今心中也有些不满，因为当初说的是恩人后代，与恩人的亲家，可最后只来了所谓的“恩人的亲家”，管事心里念叨着呢，说是本来是可以了却山长的感念之情，可以去请功的事，这会不上不下的，但是顾忌这层关系，又没法如何。”

“你们说，若蒋家，是恩人的亲家，没去的恩人后代，又会是谁呢？”方二说到这里，笑容更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