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高志泽跟方皮双双下场，参加童试并通过，排名在中排，往后一年，高志泽在高家被裴修然各方面填鸭式的教学着，压力大到瘦削不少，高福都想开口说句算了，看着着实让人心疼，只是高志泽总是坚持着，让高福这句算了，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而方皮，更加刻苦，压根就像住在了李秀才的学堂里，这一趟考试，也让他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参加童生试不乏比他小，却排名比他前的，方皮原本因着小聪明而有些不踏实的心也彻底踏实起来，进去了他的苦读状态。

高志泽考中童生的事情，在周遭的村子里，也是有消息的，蒋家自然也知道，不过并没有放在眼里，蒋书砚同样考上了童生，甚至比高志泽更早，可又如何，这秀才，考了又考，总是没考上，高志泽从前那般样子，又怎么可能比的过蒋书砚，君不见有多少白发童生吗。

蒋家不以为意，蒋书砚心里却是有些不舒服的，如果他是秀才了，高志泽考了童生，他还能不屑，可如今，他们都是童生，而他考秀才的事，却希望渺然，毕竟他找不到更好的先生，但是这些情况，蒋书砚是没有告知家中的，他在家中说得好听，说得仿佛自己前途无量般，其实也不过是为了让蒋老爷继续支持他在县城读书跟高开销罢了。

蒋书砚撇开那些心思，当务之急，他得捉紧攀上一棵大树，这样才对得起他源源不断掏空家中花出去的银钱。

蒋书砚一心钻研的时候，高志泽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苦读。

一年后，县城里，考场外。

“志泽，莫紧张，没事的，不管如何，家中都会支持你的。”送考的高福紧张的说。

“是啊，志泽，你才第一次下场，好好考就是了，别太多压力。”直到高志泽考试的方三，同样过来送人，并且提防着周围，他可听说了不少被人陷害塞小抄的人，因此眼观八方。

好在高志泽从来没有跟其他学子接触，也并没有名声在外，并没有人留意他，也不算没有，不远处的蒋家盯着这边看了一眼，转开了眼神，蒋书砚没想到，高志泽竟然参加了这一年的考试，明明才考中童生，排名还偏后，就这么迫不及待，简直不知所谓，可即便心里觉得高志泽不知所谓，蒋书砚心里还满是恶心。

他想着，若是早知道，他定要找人给高志泽无意间塞点东西，让他身败名裂才是，毕竟，如果不是高志泽，他如今怎么会这般，若是高志泽好好被他利用，帮他挡在前面，一如从前的给他处理那些糟糕的破事，他就能安心读书，如今，哪里还用再来考秀才，可能都要考举人了吧。

想到这里，蒋书砚恶狠狠的瞪了高志泽这边一眼。

高志泽敏锐的察觉到了恶意的眼神，看了过去，皱了皱眉，有些不解。

高福顺着儿子的表情看了过去，一样疑惑，方三看了看，压低声音，“别理他，蒋书砚整日在县里结交人，捧着别人哄着，大把钱花出去，哪有耐心读书的样子。”

“那是，蒋书砚？”从高志泽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侧面，因此他没有认出蒋书砚，只是印象里的蒋书砚，气度不是如今这般的。

“是啊，这些年我一直留意着他的消息了，你们不用担心，不成气候，只是志泽，你小心些，考篮可不能不放在跟前，盯紧着些。”方皮说着，将一个靠近的人默默挡开，顺着高志泽的手把考篮扶起放到胸口前，让高志泽抱好。

高志泽有些不解，高福同样如此，方皮一看，哎呀，还是那傻傻的父子两，赶紧跟两人说了一些听到的龌龊事，将高志泽跟高福父子说得警惕万分，其实也莫怪裴修然没提过这些，毕竟对方家大业大，谁敢在老虎头上拔须，所以他根本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对于普通人来说，这条路千难万难，除了读书难，还要谨防小人算计。

好在很快就进考场，一切还算顺利。

等到高志泽进了考场，方皮领着高福准备走的时候，高福特意看了一眼蒋地主，跟对方对上眼，什么都没看到，从前看的那些画面已经消失，也就不在意他了，只是高福想不通，为什么在阿财他们眼里看到了，高家全家死了的事情，没有消失呢。

凶手，到底是谁。

原先高福以为，是蒋家，毕竟这是跟他们冲突最大的，后来高福觉得有可能是自己无意间帮过的人，所以他不再随便做好事，除了裴修然这一件事，高福可警惕的很，给的帮助也不像以往那么大方随意，这几年也没碰上什么特别的人，可是，为什么，阿财他们眼里看到的那件事，还在呢。

想不通，就不想，至少，他一对儿女英年早逝的下场已经改变，那把放在高家的火，警惕些，自然也能避过的。

高福在县城呆了几日，等到高志泽考完试，将人接了才离开。

方皮特意趁着旬假，去了一趟高家，关心了一下高志泽，看高志泽状态不错，也就放心了，只是离开高家的时候，方皮遇上了拎着野鸡回来的高慧敏，正被周华清拉着念叨着说她越来越野的事，日后成亲可怎么办的事。

到底是女儿家的事，方皮碰上了也有些尴尬，正想避开来，高慧敏眼特别尖，指着方皮说，“到时候我嫁给方皮，他不敢嫌弃我。”

这话一出，别说方皮红了脸，周华清话都说不出来了，她知道自家闺女没什么害羞的情绪，跟方皮亲近，可这话，怎么就能乱说呢，真的是，周华清拍了一下高慧敏，“别胡说。”

“我哪胡说了，娘，我才不要成亲，成亲就要居于后宅，哪有这般自在。”高慧敏确实就是被念得烦了，随口一说，加上把方皮比她小，把方皮当弟弟，没有太多的男女意识，这才这么一扯。

“你个小祖宗，行了行了，娘不说你了。”周华清无奈，又冲着方皮说，“方皮，留下用晚饭再回学堂吧，这些时日你来得都少了，读书也得注意身子。”

“好，我知道了，清姨。”方皮表情恢复了正常，对着周华清点头。

周华清看着两个没什么异样的孩子，觉得可能是自己敏感了，跟方皮说好用饭的时候，就去张罗了，高慧敏则走到了方皮身边，“咋啦，弟弟，还脸红了。”

“小姐，你这是在外面学了些什么。”方皮叹气，怎么学的一副纨绔子弟的口吻。

“咳，我学的不像吗，我看那些人调戏小姑娘就是这样说话的，所以我偷摸着给他们扔了几个石头，吓得他们以为有鬼，跑了，哈哈。”高慧敏说着，突然乐了起来。

方皮看着得意的高慧敏，“行事要小心些。”

“我知道的，我现在可不是那莽撞的人，我告诉你啊，我除了跟马爷爷学了暗器，还跟先生身边的人学了几招，正面对上，六七个不会武的男子我都能打过了如今。”高慧敏高抬下巴。

“诶，你怎么不叫我姐姐，你喊我哥，志泽哥，得喊我慧敏姐，怎么老喊我小姐。”

方皮实在不好说，因为你实在不像个姐姐，所以我喊不出口，只能将话题岔开，临了临了，方皮丢了一句，“下次可别随便指着一个人，就说要嫁给对方了。”

明明做的时候，没觉得什么，被方皮这样一说，高慧敏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事一样，尤其方皮那双眼睛，如同以前一般的看着她，让她都觉得这几年白长进了，怎么已对上方皮的眼神，就这般呢。

高慧敏认真的给方皮道了歉，并保证日后绝对不会如此。

方皮严肃点头，其实他心里什么都没想，他只是纯粹觉得，这般对高慧敏不好，而高慧敏还如同以前那般，只要好好说，对她好的话都能听进去，并不会因为他年岁小些而听不进去，这般便很好。

方皮用过饭后就回了学堂，继续埋头苦学，直到几日后，李秀才提醒要放榜了，这才跟着李秀才一同去了县里，学堂里，也有其他的学子参加了考试，李秀才自然是要关心自家学生的成绩的，而方皮，则更多想去看看，高志泽能否考上。

事实上，高志泽读书的痛苦模样，方皮看着就头皮发麻，他不是不努力不用心，只是他的记性跟悟性，确实不够，好在裴修然也知道高志泽的情况，针对性的教学了，方皮也希望，这一次高志泽可以考过，这般的苦不用再吃了。

一个有功名的书画家，跟一个没有功名的书画家，地位是不同的，或许高志泽还没察觉，方皮却在为数不多的往来里，看到了裴修然在为高志泽铺路，也是极为用心了。

县城，方二叔在的酒楼里，方皮跟着李秀才跟高家人碰了面，也是这会才知道，李秀才是跟高福越好今日一起来此的，只是他这些时日沉迷学习里，并没有发觉。

“志泽哥，紧张吗。”方皮凑到高志泽身边，小声的问。

“你看我紧张吗？”高志泽无奈的看着方皮，别说方皮看不出他在紧张，这小子明知故问呢。

“尽力就是了。”

“话虽如此，我到底是希望给家里一些保障的，这般爹娘奶奶也不用操心着谁算计家中了。”高志泽看了一眼高福那边，小声的在方皮耳边说，以往确实不知道，但是这么些年的事情，变化，加上偶尔回想起爹娘的紧张，总是能看出一二。

方皮诧异的看了一眼高志泽，竟然也看出来了，方皮笑笑，“还有我呢，虽然不知道高叔在担忧什么，但是，还有我呢，志泽哥，别忘了，我可是你们高家供出来的。”

高志泽感动的看着方皮，“你家如今供你读书还是可以的，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

“嗯。”方皮点头，除了为了高志泽，还为了高家人炙热的善意，以及那年高家让他看到的另外一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