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齐刷刷的回过头来去瞧余念七，她羞愤地几乎要把头埋进地里，温归年却仍旧在欢呼雀跃地高喊:“众望所归啊众望所归。念七你真的是太厉害了！”

“知道了。”余念七想捂住温归年的嘴，后者嬉皮笑脸地贴到余念七跟前，眉眼之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兴奋，他按捺不住喜悦，嗓子激动地都有些破音：“你是无殇近几年来第一个女秋试魁首！就连那么厉害的苏禾师姐之前也只是进了三甲！”

“晚点再说吧。”余念七往一旁侧了侧身子，避开了过分热情的温归年，撞上了同样来瞧是否入选的谢辞。

“小心点。”谢辞扶住余念七的胳膊，站在人群外围，看样子是打算等着人都走光了再去看。

“嗯。”余念七拉开与二人的距离，仍旧跟着人群朝前走——无论如何，总归是自己亲眼看见了才安心。

“谢辞你也来看啊？”温归年挠挠脑袋，“我貌似没看见你的名字。”上次谢辞就落选了，这次温归年大致扫了几眼确实是没看见谢辞的名字，他诚恳到，只是忽略了谢辞身体微不可察地一顿与渐渐冷下来的脸。

余念七急忙打圆场：“应该是温归年小师兄看漏了，谢辞，马上到我们了。”前面的人越来越少，有些人欣喜若狂，有些垂头丧气。

“好。”谢辞冷冷地吐出了这个字，随着众人的步子缓缓挪动。温归年也自知失言，默默地退到了一边，只是心里暗暗不服气，自己只不过是说了几句实话罢了！

前面的人越来越少，谢辞的手也越攥越紧，以至于指甲都嵌进了肉里。

他三年前就参加了比试，只是未能入选，这次他足足准备了三年，也是他最后的机会了。谢辞向来自持清高，也信了自己有修仙的慧根，但是一而再再而三，他也难免怀疑自己。余念七天资甚高，他确实心生佩服，只是暗自感叹自己不如人。

无殇的告示贴的极高，字也极大，淡米色的锦帛上是墨色的小楷，谢辞一抬眼就能看见位列第一的余念七的名字，再下面是崔时珍，第三甲是林紫菀——没想到她也如此了得，再往下是方瑾，再下是……看完第一张锦帛，谢辞额角涌现了几滴汗珠，余念七余光瞧见谢辞紧绷的下颚，自己的心也不由得剧烈跳动起来，她已经看到第二张锦帛的中部，后面的人已经寥寥无几。

突然，两个熟悉的字眼跳了出来——第九十七名，谢辞！

“谢辞师兄！是你是你！你入选了！”余念七压下心中的狂喜，指着末尾的那个名字说，“谢辞师兄，你看这里！”

“嗯！”谢辞点点头，“我也看见了。”他心中的忐忑瞬间烟消云散，他突然就想起来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回家和母亲一起吃过饭了。

“恭喜谢辞师兄入选！这个好消息可得早点告诉伯母！”余念七比自己成为秋试魁首还高兴，“刚好我也好久没有见过伯母了，今日后面正好无事，谢辞师兄，午后我们一起去看望伯母吧！”余念七很喜欢心善和蔼的谢母，她和余夫人是一样的柔和。

“好。”谢辞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毕竟余念七也是一片好心。他虽然是倒数第三，但好歹考进无殇了。

“切，倒数第三，还不够丢人的！”一旁身着艳红色袍子的男子扬着眉，不屑地冷哼一声，白眼简直要翻到天上去了！

“阁下此言何意？”余念七眉毛拧着，不懂怎会有人对毫不相识之人有如此恶意。

“何意？字面意思，倒数第三而已，至于喊这么大声吗？”那人掏了掏自己耳朵。

“这位兄台您是哪一位啊！”有人路见不平，“这么瞧不起我们排名靠后的？”

“喏——”红袍男子遥遥一指，“这个。”他赫然指着的是第四甲：方瑾。瞧着面前路见不平这人的头顶，尖酸道：“还想请教这位兄台位列第几？”

“呵。”那人不屑冷哼，跑到告示前指着最后一个名字，“第一百名——许浮盈。”她又继续补充道，“这位兄台您睁大眼睛悄悄，故奶奶我是黄花大闺女！喊什么兄台，一点礼数也没有。”她破铜锣嗓子声音大，把周围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众人汗颜：说是礼数，这位自称姑奶奶的“好汉”可是半点不见有。

“呵！”方瑾面上的嘲讽更甚，“第一百名。”方瑾细细地咀嚼着这四个字，接着说：“倒数第一呗。”

“是！那又如何！今日咱们同进无殇，我这个倒是第一与你这个第四甲今后就是同门了！”许浮盈爽朗一笑。

见与许浮盈说不清道理，方瑾转身就走，然而许浮盈可不打算就这么轻易放过他，对于他这种狂妄瞧不起别人的人，她最痛恨了，于是她紧紧跟上方瑾，边走边喊：“诶，第四名，你别走啊！”

“简直不可理喻！”方瑾头也不回地回敬道。

“我不可理喻？”许浮盈扯着脖子，“是谁某眼瞧人低！”二人一前一后，嘴上互相不饶人。

倒是谢辞这个被骂的成了局外人，他与余念七相互对视一眼，无奈的耸了耸肩。

“你买这么多东西做甚？”谢辞左手提着一袋米，手里提着一袋面，余念七提着一篮子菜还买了不少瓜果，甚至买了一根银簪。

“去探望伯母一次，上门拜访总不能空着手。”余念七知道这是天界人间默认的礼数，自然是会做的周全，更何况她很是亲近谢伯母。

距离谢母居住的茅屋还有很远的路，谢辞今日貌似是想一吐为快，他破天荒地话多了起来，他说：“我自小与母亲相依为命，没见过自己父亲。母亲她出身不好，平日里就做些帮人浣洗衣服的粗活，就这样让我读了几年书，识得了几个字，后来那家人把我们赶走了，母亲就只能纳一些鞋垫去集市上卖。”

谢辞看着眼前的路，这样说着，余念七也默默地听着，没有出声打断他。

“我记得之前看见一个小少爷，他穿着锦衣华服，把吃不完的糖葫芦随手就丢在地上，当时我难免也心生羡艳，当时与母亲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责怪她为何这般清贫，后面第二日我就后悔了，知道母亲一个人养育我艰难，暗暗发誓自己一定要出人头地，不求大富大贵，只求衣食无忧。”

“三年前我告诉母亲我考进了无殇，她以后不用这么幸苦了。母亲破天荒的买了一只我们逢年过节都不一定吃得了的烧鸡，烧鸡很香，只是我吃的很难受，我骗了我母亲，我那年并没有进入无殇，只是求着无殇掌门留在无殇做了一个洒扫的杂役，掌门心善，允我逢年过节从宗门拿些米面回去，只是母亲自小教导我，虽然清贫，但也不能无功受禄，掌门给予我的恩惠已经很多了，这些米面是无殇的东西，我自然不能拿，而且我的月钱也比寻常杂役多了不少，于是我就每日多干些活计，也算是不辜负掌门的好意。”

“就这么过了三年。”谢辞脚步轻快，“我想母亲早已知晓我当年并未考进无殇。”

余念七双眸微微放大，侧着脑袋看谢辞。

“我们是血肉相连的母子，母亲她早已知道，只是从未拆穿过我。”谢辞平日里总是冷冰冰的，今天的神情却很是松动，他眼眶微微泛红，整个人看着没那么阴郁了。

余念七不知道在这般情景下该说些什么，只能应和着点点头，道：“母子情深，莫过于此。”

小茅屋渐渐近了，窗户紧闭，他们二人瞧不见谢母的身影。

“现在约莫是午饭的时间了吧？”余念七把自己心中的疑惑问出了口，现在是晌午，小茅屋里却不见有炊烟升起，谢辞脚下步子突然加快，嘴唇微抿，神情严肃。余念七也加快步子跟上。

走到屋前，门虚掩着，隐隐约约能瞧见谢母正躺在床上，而门闩上却落了一层灰。谢辞的步子蓦然顿住，他手中的米和面落在地上，砸在脚边，余念七站在谢辞身后，呼吸停滞了一瞬，她可能知晓发生了什么，却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承认。

“念七，我母亲她是睡着了。”谢辞扒透过门缝扒拉门闩的手一直在颤抖，一道短短的门闩，谢辞却一直打不开门，“你不如先回去吧。”

“谢辞师兄。”余念七放下手中的篮子，握住谢辞的手腕，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却仍旧强装镇定地拨开谢辞的手，推开了门闩。

阳光顺着窗户缝挤进了昏暗的屋子，打在谢母合着眼的安详的面容上，谢母看起来灰蒙蒙的，身上好似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屋里静悄悄的，她没有向往常一样起来招呼客人，床边的柜子上还放着一双快纳好的鞋垫。

“母亲。”谢辞步伐沉重，走到床边的时候扑通一声跪下，“我考进无殇了，母亲。”谢辞的手搭在床边，不敢去触碰自己的母亲，生怕打破这一层假象。

开始发刀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