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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极乐(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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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月晨哼着不知名的小调独坐在桌边,轻拎起白瓷酒壶往面前两只小巧玲珑的酒杯里倒酒。浓醇的酒香从酒液中飘出,在这一方空间缱绻流连。

经历了先前的事,江月晨原来的房间已经不能住了,老鸨给他腾了个新房间,不若原先宽敞大气,也不若原先精致华丽,却同原先一样冰冷得不近人情。他浅斟一口,酒香缠着香粉的气味钻入鼻腔。

江月晨已有几日未曾施粉,只是十年下来,这糜烂的甜香早已融入他的血肉,如骨附蛆。

“独饮实在寂寥,不知月晨可有幸请仙师下来与我共饮几杯?”江月晨轻晃酒杯,漆黑的眸中一片迷朦,他薄唇轻抿,勾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窗户从外边被拉开,殷子初游魂一样飘了进来,他漫不经心地笑道:“能与阁下同饮是子初的荣幸。”

“阁下?”江月晨呢喃着,觉得有些好笑,他道,“月晨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这么叫我。”

殷子初走到桌边撩袍坐下,端起另一只酒杯饮尽其中酒。

江月晨有些诧异地睁大眼,问道:“仙师就不怕我下毒吗?”

“可你又没下毒,我为何不喝呢?”殷子初没怎么绕圈,直入主题,“杀死那个客人的其实是你吧,被捉去的怨魂只是你的挡箭牌。”

一阵阵夜风从窗缝溜入,拂过江月晨单薄瘦弱的身躯,他似乎感觉不到,拎起酒壶又给两只空酒斟满了酒,细白手腕上露出的鞭痕比之前更加触目惊心。殷子初向后看了眼,施术关上了窗。

听到关窗声的肉粽动了动猫耳,向下瞄了眼,高冷地舔着自己毛茸茸的爪子。

江月晨没有马上回答殷子初的问题,殷子初倒也不着急,沉默地看着江月晨灌下一杯又一杯的酒。

“仙师,你的师弟长的可真好看,比我还好看。”江月晨有些醉了,一手支着额头,半阖着眼,他似乎陷在了一个光怪陆离的幻境中,神情迷醉,声音微哑,“比我好看的人,我只在十年前见过一个,是和我一样被家里人卖掉的孩子。”

殷子初眸光微沉,十年前?江月晨说的那个孩子莫非是符祈月?

江月晨把玩着空掉的酒杯,低声陈述着:“那个孩子不仅比我好看,身世也和我一样普通。所以刚开始见到他时我很同情他,我知道这世上越是好看的普通人越是不幸。可是他并不需要我的同情,因为他比我幸运得多。”

幼时,江月晨是村里最漂亮的孩子,每每家里来客人,他总会被叫到客人面前像个傀儡娃娃一样被摆弄,他不喜欢那些人掐他的脸,也不喜欢那些人叫他说的那些讨人喜欢的话,这让他感觉自己是一只宠物。

可这些只是开始,名为美貌的“罪”自江月晨出生起就被种在了他的身体中。

不记得哪一次,一个被父母称为朋友的妖怪在无人看见的角落将污秽凝聚的手伸向幼子的身躯,用脏污将一切纯□□碎,并冠以喜欢的枷锁。一次、两次、三次……加大的数字背后肆意增涨的恶念。妖怪在喜爱的枷锁上又叠加了美貌的罪恶,将一切归咎于受害人的皮相。

上苍赐予牡丹倾国的美貌,却没有给予适宜的成长环境。心怀恶意的赏花人环绕着尚为花苞的牡丹,毫无顾忌采撷它稚嫩的美。幼小的牡丹不知事世,被有心人诱导着将一切的不幸归罪于无辜的自己。

因为美丽,所以不幸。

江月晨十岁那年,父亲为了十五两银子把他卖了。知道这个消息时江月晨没有感到难过,毕竟对他来说,小倌馆与家里没什么不同。那晚,母亲搂着他一直哭,父亲称赞他这张脸,说幸好有这张脸才能拿到那么多钱。

被带走时,他不哭不闹,无悲无喜,呆滞地坐上运送的马车。

初见符祈月时,江月晨对他的抗争不屑一顾,在他看来,只要带着这副皮囊无论在哪都是不幸的。在得知符祈月的经历后,江月晨更加笃定美貌会带不幸,他无数次想过毁掉自己的美貌,可也只是想。

到达锦雁城的前两天,符祈月终于找到机会逃跑了。江月晨听到一个人骂骂咧咧地去追,留下的那两个凶恶地说要如何如何惩罚符祈月,马车里另几个孩子瑟缩在一起,时不时的传出一两声抽声。

符祈月是他们这群孩子里身价最高的,也是性子最倔的。人牙子想的是如何把他打服,好能卖出更高的价钱,江月晨想的是他会不会比自己更不幸,不带任何幸灾乐祸的意味,单纯地好奇着。

没多久,追出去的那人回来的,不仅带回了昏迷的符祈月,也带回了来取契的殷子初。

江月晨听人牙子们说殷子初是修士,买下符祈月或许是要带回去当炉鼎。江月晨对修仙界的事所知甚少,只是从人牙子的言辞来看,那似乎是生不如死的待遇。

果然,越美的人越不幸,望着在殷子初怀中昏睡的符祈月,江月晨麻木地想着。

“现在我才知道原来不是所有人都会因美貌而招来不幸。”在殷子初他们进入极乐楼前,江月晨就远远地见过了他们,那时他还不太能确定,或者说因为一直以来的认知被打破而不敢相信。

听完江月晨的讲述,殷子初没有被他的哀伤感染半分,他自始至终都保持着旁观者的冷漠,扬着散漫的笑容,将话题扯回正轨:“那现在可以告诉我你是怎么入的魔了吗?”

江月晨抬眸细细打量着殷子初,美眸里是毫不掩饰的探究之意:“仙师到底是何方神圣?要知道这修魔的秘术可是专门针对你们修士的,凡合体期以下是绝对看不出来的。”

“秘术?针对?”殷子初眉头一跳,敛起笑,利剑般的目光刺后江月晨,声音冷冽如寒风,“什么秘术?谁给你的?那人现在在哪?你若老实交代,我可留你一命。”

“呵呵,留我一命……”江月晨完全不在乎殷子初的威胁,自顾自地又倒了杯酒,丝丝缕缕的魔气自衣下飘出,张牙舞爪在半空扭动。

殷子初视之为无物,端起自己的酒杯小抿一口后将之丢开。白瓷酒杯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如进攻的号角吹响,悬浮的魔气陡然凝聚成鞭状,狠狠抽向殷子初。

殷子初一个移形换影出现在江月晨身后,魔气扑了个空,将原先他坐的椅子抽了个粉碎。

江月晨将所有魔气汇于手心,回身一掌推出,却被殷子初扣住手腕一扭一推,干脆利落地把他整个人都按在了桌面上。江月晨一手被扣在背后,一手被压在身前,动弹不得,连体内的魔气都被殷子初死死压制。他没再白费力气,静静地趴着。

见江月晨仍没有交代的意思,殷子初也不打算再浪费时间,直接侵入了江月晨的识诲开始搜查他的记忆。

这应该是一月前的事,江月晨被那位客人抽得半死,第二日就发起了高烧,吃了两日的药都未见好。大家都说他撑不过去了,原本也应该是这样的……

“真可怜哪~”

谁?

半梦半醒间,江月晨听到一个慵懒醉人的女声,他挣扎着想睁眼看看对方是谁。

滚烫的额间忽然传来一抹凉意,甜腻的香气扑在脸上,像是腐烂的水果,散发着和江月晨一样的腐朽气息。一股暖流从额间注入,涌进四肢百骸,滋养着他干涸的身体。

“好喽,记得感激我哟!”

额间凉意消失了,和它来时一样突然,江月晨勉力睁眼,只来得窥见床边那抹红色的倩影消失的一瞬。

“明天等你好些我再教你如何使用它。”女子最后的话语和空气中的残香一起消散了。

困意再度席卷,江月晨支撑不住,又阖上了眼,沉入了黑暗深处。

“子初,停手!”

殷子初没来得及看到后面就被一股外力强行扯出江月晨的识海,尚未站稳就感应到了不远处急剧膨胀的魔气。他一惊,抬头看去,江月晨似乎失去了意识软绵绵地从桌下滑下来,暴涨的魔气鼓起了他的衣服,似乎马上就要炸开了。

“你就没察觉不对吗?”一名白衣男子挥手在江月晨周身设下结界,他挡在殷子初身前,一双蓝眸紧盯着那团被困住的魔气。它疯狂地挤压着结界,反复地收缩涨大,搏动的魔气似有生命的巨大肉瘤。

殷子初眉头紧锁,他凑近白衣男子,告知了他先前识海所见,而后低声询问:“肉粽,这是什么法术?”

化为人形的肉粽嘴角微抽,他习惯得了猫的身体却没法习惯这个让人食指大动的名字,定了定神,他才摇头回道:“不知。我从未见过这等情景。根据这人刚才的话这应是魔族在过去三万年研究出来的。”

殷子初顺着肉粽的视线看去,若有所思道:“前些年,被灌入魔气的妖和人逐年增多,最近却不再增加,莫非就是因为魔族的秘术已经研究成功?”

“有可能。嗯?那些魔气爆炸了。”

魔气的爆炸被禁锢在了结界中,如锅里的沸水一样翻腾着,却无声无息,在夜色中寂寥地毁灭了。

待魔气平息下来,肉粽撤掉了结界。余波散去,瘦弱的青年浑身是血,狼狈地躺着,似一朵彻底凋零的花,那张“带来”不幸的脸终于如他所愿毁掉了。

肉粽上前查探,发现江月晨仍吊着一口气,也许是时间尚短,他体内秘术尚未成型的缘故。肉粽到底不似殷子初那般冷情,他蹲下身低声道:“为了保护那女子用自己的命启用秘术,何苦来?她是魔族,只是拿你工具罢了,救你只是为了让你以另一种方式死去。”

“呵呵……”江月晨的声音嘶哑的像从破风箱里发出来的,“仙师,为什么你师弟那么美却又那么幸运呢?”

江月晨的声息越来越弱,却仍强撑着,死死盯着殷子初,想求一个答案。究他一生不幸,大多因美貌而起。

美貌会招致不幸,这是他从小就深信的事,尤其是呆在极乐楼这些年。他怨恨自己的美貌,又在别人同样因美貌不幸时获得一种扭曲的自得——看吧,美貌果然会招来不幸。这是他的执念,也几乎组成了他整个人生。

然而再次出现的符祈月打破了这句话。贯穿江月晨一生的执念碎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更强的执念——他想知道为什么。

殷子初有些恍神,不由想起最初与符祈月的见面,若非当时符祈月的样子实在惹人怜爱,他或许也不会心软。思及此,他叹息着回道:“祈月确实很美,但他遇到的人是我,而我对他没有恶意。”

“其实并不是美貌招来不幸,而是心怀恶意的人将不幸施加于你。”

“是吗……”江月晨低声呢喃着。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用弱的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道:“秘术不是我为了保护那个女人启用的,是在灵力进入我身体的瞬间强制启动的,无关我的意志,而且你们运气很好,我只是个失败品,不重要也不危险。那个女人老早就丢我自生自灭了……”

声音越来越弱,直至消弥。或许是因为殷子初的话语,或许是因为死亡,那双一直如死水的眼眸终于在最后一刻焕发了真实的光,然后熄灭,江月晨安详地闭上眼,如婴孩般沉沉的睡去。

生如牡丹倾国色,奈何陷于泥淖中。

愿世间所有花朵都能被温柔以待。

作者有话要说:最后一句是不是太鸡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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