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上飘了五天后，众人终于抵达了山岳秘境所在地——北渊州赤怀山脉。
天一峰众人到的还算早，除了本来就在北渊州的一些世家门派外，另八州修士到的都不全。
驻地早就划分好了，从飞舟上下来后带队的梁玉成和赵存光将准备好的芥子向外一抛，四栋小楼出现在空地上，分配好房间后梁玉成便让众人散了。
殷子初前几日在房间里闷够了，这会打算四下走走透会气。
“师兄这次不回房间呆着了？”符祈月走过来问道。
殷子初歪头道：“不了，闷，我四下逛逛去。”
符祈月点点头，又道：“那我陪师兄一起可好？前几天一直在修炼，我也想四下转转。”
他嘴角噙着笑，眼尾染上斑驳林叶间漏下的阳光，漂亮得不可方物。
“啊……”等殷子初回过神来时，已经跟符祈月一起走了。
殷子初挠了挠鼻尖，正好可以将南慕卿的事跟符祈月说了。
符祈月听后只是点点头，没说话，待两人行至无人处，才侧头看着殷子初道：“师兄觉得另两大门派，天一峰和哪个走得近些呢？”
殷子初回道：“月寒宫吧。”
符祈月又道：“那师兄对月寒宫印象如何？”
殷子初看了符祈月一眼，想了想垂眸低声道：“不怎么样，陆语安是可信的，但她师父是厉欢。”
他已经说的很明白了，符祈月是聪明人，不会听不出他的意思。
“师兄打算提醒一下慕卿师兄吗？”
“这次回去后吧，”殷子初道，“月寒宫的事，我爹他们应该也有自己的打算，这事过去再和他说吧。”
总不能让南慕卿两眼一抹黑地去成亲吧，那也太不够兄弟了，虽然现在这样已经很不够兄弟了，殷子初暗自腹诽。
“也好，总该在他们正式结成道侣前给慕卿师兄透个底。”
两人绕着远处无人的林子走了大半天，一路上两人都没再说话。高挺的树木，繁茂的枝叶将两人头顶上方遮得严严实实，只偶尔不经意泄下几缕天光，林间鸟雀飞起又落下，翅膀扑棱间带起沙沙的响声。
殷子初总喜欢一个人呆着，但他不喜欢甚至是有些害怕独处时空寂和茫然的，所有他总要给自己找些事做，不是看话本就是吃东西。
而像现在这样什么都不做也不说话只是单纯地走着，殷子初居然也不觉得烦躁。
如果可以的话，这样两个人一直走下去也不错，不用去考虑魔界修仙界那些破事，不用去想心魔不心魔的。
殷子初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望宁城，某间十分隐蔽的密室中，南慕卿握着云光扇，面前是一个被锁链吊在墙上不人不鬼的女人。
南慕卿刚刚以神识查看过了这女人的情况，体内被下了多种毒药，都不致命，但极其痛苦，显然是冲着折磨她去的。
之所以会找到这个密室是因为南慕卿在调查时发现十几年前也曾有修士插手过宫闱之事，顺着线索查下来便寻到了这里。
南慕卿还没弄清状况，一时不知道要不要先把人给放下来。
正当他打算把人给弄醒时，密室的门口传来了脚步声。
“！”南慕卿转过身展开了云光扇，密室中没有可供躲藏的地方，只能直面了。
机括转动的声响格外明显，当看清密室门口站着的人时，南慕卿心下又是一沉。
“侄儿见过皇叔。”南知意举着火折子恭恭敬敬地见了一礼，抬眸笑问：“不知皇叔深夜在此有何贵干，可是查出了什么？”
“是啊，”南慕卿应道，“找到这里可费了我不少功夫，知意你又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呢？”
南知意温润的眸映着火星，他笑意更深，抬步走进密室，抬手将墙上的油灯依次点燃。
灯火通明的密室中，南知意侧过身笑着反问道：“皇叔觉得呢？”
“这个密室是你的吧？”南慕卿道。
“是。”南知意收起火折子，毫不在意地承认了。
南慕卿偏头看向吊在墙上的女子：“她是谁？为什么在这里？和这次的事还有十几年的事有什么关系？”
“她啊……”南知意看向那女子，一丝深重的厌恶从眼底滑过，他缓缓道：“她名叫方舒盈，是父皇的贵妃。这次的事我不清楚是否与她有关，但十几年前那事她再清楚不过了。”
“！”南慕卿注意力全被他前半句话拉走了。
方舒盈这个南慕卿回到望宁城后听到过几次，两年前薨逝的贵妃娘娘，而且他记得很清楚，贵妃方舒盈乃是太子生母！
南慕卿带了怒意道：“她是你的母亲，你怎能如此待她！简直畜牲不如！”
南知意嗤笑一声，慢悠悠道：“她若真是我母亲，我当然不会下此狠手。”
“可她是杀我全家的仇人，我即使将她千刀万剐也没什么问题吧。”
南慕卿皱眉：“你什么意思？”
南知意面上的笑终了淡下来，他道：“意思是方舒盈患有不足之症，无法生育，她为了权势地位假孕，联合方家在宫外找了个男孩充作皇子，并杀了那孩子全家。”
后宫之中会发生这种事情南慕卿并不奇怪，他奇怪的是：“你怎么知道的？”
南知意垂眸思索了会，眼中显嘲意：“可能因为我是天才吧，生而知之。”
南慕卿盯着南知意的脸瞧了许久，似乎是在判断他的话有几分可信。半晌后，他合上云光，问道：“你和我说这些是想做什么？”
“十九年前曾有修士与后宫中人勾结，当时未能抓出的主使现在就在这里。”南知意来到方贵妃面前，淡淡道：“可惜据她自己说那人给她下了禁制，关于那人的身份和他们交易的具体内容，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想知道皇叔有没有什么解决办法？”
十九年前先皇后与方贵妃遭遇巫蛊之术咒杀，幸好附近的宗门及时派人化解，却没查出是何方修士所为，之后不久便传出贵妃有孕的消息。
“原来幕后主使竟是方贵妃吗……”南慕卿走上前，两指并拢抵在方贵妃额间。
南知意退到一旁，等待片刻后南慕卿睁眼摇了摇头：“不行，给她设下禁制那人实力远超于我，或许连我师尊都比不上。”
“名门弟子也不行吗。”南知意略有些失望，转念一想，又道：“那人修为如此之高，与她合作是想要什么呢？”
南慕卿沉吟片刻后道：“皇宫中能吸引到这样修为的修士……恐怕只有帝王身上的真龙之气和大夏国运了。”
真龙之气和国运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担的，非南家子嗣登位承不了南家祖辈积攒的功绩和声名气运，到时龙气溢散，国运难维，要么在乱世中从头积攒一切，要么选择八字合适的人以阵法丹药辅佐将祖辈功绩从现任皇帝身上挪移过来。
南慕卿看向南知意，试探着将手伸到他面前。
南知意眉梢轻挑，默许了南慕卿的动作。
查探过后，南慕卿确认了自己的猜测，他收回手，神色复杂：“你就不怕我把你的事说出去吗？”
南知意笑意深深：“你会吗，皇叔？”
“修士不涉凡人因果，但拨乱反正确实没什么问题。可是皇叔啊，同辈之中再没有比我更适合继位的人了，再考虑一下朝堂和父皇的状况，拨乱反正和将错就错究竟哪个更好不用我说了吧。”
“比起这些整个大夏的安稳，皇叔你难道更在意家族血缘传承吗？皇叔，你是这样的修士吗？”
“……”南慕卿平静地回答了他的问题：“我不是，所以我确实不会。”
“那不就好办了。”南知意笑道：“啊，对了，当初那人还留下了一样东西做凭证，不过没有任何标记，也没人认得出是什么材质，皇叔回去可以查一查。”
密室角落立着一只小柜，南知意走过去从最底层翻出一块小玉牌递给南慕卿。
玉牌触手生寒，质地通透，没什么花纹，外表上确实没什么线索，然而南慕卿看清那玉牌时便瞳孔一缩，将玉牌翻来覆去地仔细查看了好几遍后倒吸了一口冷气。
南知意问道：“你知道这个？”
“知道。”南慕卿将玉牌攥在手中，手背上青筋凸起。
这玉牌他曾在陆语安那里见到过，她师父厉欢给她的，只有月寒宫的宫主才能有，打造玉牌的妖寒玉世间难寻，目前只有月寒宫中有。
南知意问道：“是谁？”
南慕卿声音艰涩犹豫：“我……不确定，这东西能先留在我这吗？等回去后我去找她确认一下。”
“行。”南知意也不多问，转开了话题：“我的手下调查出近些年来偏远郡县的人口失踪案可能有修士插手，那些人似乎都被送到了北渊州。”
“北渊州？”
北渊州，月寒宫的人晚了天一峰一天来，下飞舟后，陆语安下意识向天一峰这边扫了一眼，然后才想起南慕卿不来了，略略失望地收回视线。
陆语安抬手按上挂在腰间的长刀，转头对身后众叽叽喳喳的女弟子喊道：“安静！长老有事要吩咐。”
殷子初正好看完两本话本出来透气，一眼就望见了鹤立鸡群的陆语安，他远远的以神识探了下陆语安身上的封印，出发前厉欢应该又给她补过封印，十分稳固。
他抄起手闲闲地逛了起来，来这边是不用他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