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山狱是天一峰第三代掌门设立，本是为了拘禁惩诫犯下大错的门下弟子而建，后来职能就慢慢变了……”赵存光负手在前头带路，他顿了顿，语气微沉：”这块地方本来是要给慕卿来管的，慕卿不回来了，我暂时也没定下来接手的弟子。”

所以符祈月才要自己来走这一趟，若南慕卿尚在，凭他和符祈月的关系和能力，握紧牢山狱不成问题。但南慕卿不在了，战事将起，赵存光没那么多精力再去培养一个接任者，只能符祈月自己来。

“若来日我们都去了东面的战场上，也不知道能回来几个，日后这些事不论好的坏的，脏的臭的都只能辛苦你们了。”

牢山狱中的空气又闷又腥，待久了就让人心浮气躁。符祈月却垂眸盯着自己的指尖，安之若素，赵存光则是早就习惯了牢山狱的环境，靴子淌过未来得及清理干净的血洼，踩出一个个鲜明的血印子。

符祈月踩在血印子上继续前行。

“啪嗒，啪嗒。”

血珠从指尖刀刃上滴落，滚在一片惊惶的目光中。

殷子初手腕一抖，残留在刃上的血就甩到了仍跪在地上的修士面前，将人吓得一抖，手忙脚乱地向后退去，直到抵上墙壁才堪堪停下。

“我没多少耐心和你耗，不想变成一团肉糜的就快些说吧。”殷子初手上刀的原主人一盏茶前还是个完整的人，现在已经和满屋的血一起凝在地板上铺了层松软的毯。

搜魂术很好用，但频繁的使用对他来说也是负担，而且这些人还要交给天一峰，留下搜魂术的痕迹不好解释。

还活着的那人被冲天的血腥味吓昏了头，甭管殷子初问没问，巴巴地把知道的都交待了。

“所以，你们和顺城那批人听的都是卫云信的命令？”殷子初语气平静，手中的刀在狂暴的灵力下裂纹如蛛网般迅速蔓延，他松开手任由那把刀在地上跌成碎片。

薄刃的碎片飞溅，没入满地血肉中。

“是，我们中好几个原都是卫家和附属世家招进门的弟子，和本家没血缘关系，只冠个姓，拿不到好的修炼资源，就听了卫云信的话跟魔族混了。”

屋内开着窗，日光擦着殷子初的袍角落在翻倒的桌角上，满室阴影留驻在他一人身上，令人恐慌的沉寂过后，他轻笑了一声，一字一顿念道：“卫、云、信。”

他后退半步，踩出“啪叽”一声，尚未凝固的血液涌出粘上他的靴底。

角落里瑟瑟发抖的修士被殷子初绑了起来带回了暂时的落角点关起来，他和先前一样将进度通过传讯符汇报给了殷画，随后将从南知意那得来的名册也留在了落角点。

他花在这件事上的时间有些久了，人间已经开始了新的一年，算一算时间，还有六天就要到上元节了。

殷子初踏入了返回望宁城的路，将剩下的事交给了殷画派来的人。卫云信是卫家家主之子，他不能像之前那些人一样随意处置，这会绐天一峰带来很大的麻烦。

他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继续御剑朝望宁城而去。

殷画收到殷子初传讯符时正在中州连云山与仙门各家磋商战线布防的事宜。

魔域原位于人界东侧，与九州中的第二大州青州接壤，从前几次仙魔之战，青州都是主战场，此次自然也不例外。

青州人杰地灵，平原广阔，是凡人城填最为兴盛的一州，只是三万年前燕止淮为打败魔族血祭青州亿万生灵，无论凡人还是修士，妖兽精怪，皆在消失在了那惊天一剑的余影下。

又因着魔族对灵脉的掠夺和炼化，青州灵力衰竭，而修仙界损伤惨重，凡间百年动荡，没人腾得出手来处理空出来的青州。就这样，昔日夜市千灯照碧云（1），万家灯火连如昼的青州从此沦为了千里无虫鸣的死地。

所有人都以为要上万年乃至更久青州才能恢复元气，没成想战后某天青州断损的灵脉忽然修复，灵气大盛，直逼中州，竟只用了三千年的时间便恢复了原来的繁华，让后人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这繁盛是对凡人而言的，青州仙门整体实力较其他八州都要弱，因为仙魔大战的缘故，青州本地仙门世家几近全灭，从战场上存活下来的那些人势单力薄守不住门内传承。因此青州现存的仙门世家几乎都是后来才兴起的，对魔族的了解是最少的，所以在磋商中他们也是最说不上话的。

殷画支着额头坐在案后，脑海里仍回荡着不久前众人的争吵声。

天一峰和天机阁打算借这次契机组建仙盟，改变各州仙门各自为政的情况，也方便调度对抗魔族，这些天众人就一直在围绕这事争吵。

对修仙界和凡间这是件百利无一害的事，可对某部分人就不是了，还有部分人想从这件事上咬下更多的肉来，争来吵去恼人得很。

梁玉成坐在殷画对面看着新拟出的章程，似叹非叹道：“这些人来修仙真是可惜了。”

有这精打细算的能耐，去凡间开个铺子多好。

他忽然想起什么，抬头问道：“对了，这几天怎么都没看到祈月啊，他不是刚刚突破元婴期吗。有他在，多少也能为你分忧解难。”

“祈月啊，”殷画道，“他这些天往身上加的担子着实重了些，我怕他把自己压出事来，寻了个轻松任务把他外派了，权当放松几天。”

“什么任务？”梁玉成随口一问。

“子初不是抓了好些修士吗，他在凡间还有事要办，我就让祈月带几个人去接手了。他们师兄弟关系又好，我看祈月还挺挂念子初的，正好顺道看一眼。”

梁玉成隐约觉出一丝不对劲来：“祈月和子初这关系是不是也太好了些？”

殷画却道：“有吗，祈月不是从小就喜欢围着子初转吗。”

他乐得见他们两个关系好，自不会多想。

“掌门师兄，你也说了那是小时候。”梁玉成思索着问道：“掌门师兄，你有问过子初未来想要个什么样的道侣吗？”

“没有，现在也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殷画显然没能理解梁玉成的担忧。

梁玉成微蹙了眉，搁下手中章程，正要再说，一名随同而来的天一峰长老忽然进来禀事，打断了梁玉成的思绪。

“掌门，月寒宫祖师吴尘出关了！”

月寒宫因为山河铃和山岳秘境这两件事威信大跌，厉欢将冬长老推出去了顶罪，又让天一峰和天机阁查了一通才勉强平息议论。即便如此，月寒宫的人依旧受到众人的提防和限制，他们自己也心知肚明，旁人为了点蝇头小利吵得天翻地覆时他们坐在原位上装石像。

吴尘这时候出关殷画他们就不得不重新估量一下对付月寒宫的计划了。

梁玉成眸色微暗，与殷画交换了一个眼神。这时，长老又说了句件事，让梁玉成彻底变了脸色，殷画的神情则显得有些意味深长。

“大乘期！”密室中，殷子初收回按在方贵妃额前的手，面露诧异：“这禁制是大乘期修士落下的。”

吴尘什么时候突破的大乘期，这种事不可能无人知晓。突破大乘期的雷劫声势之浩大足以让方圆几里外的凡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吴尘是怎么做到瞒天过海的？

作者有话要说：1.《夜市看扬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