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界原来只有一位殷画大乘期修士，是仙门百家的领头人，可现在突然又冒出一个吴尘……
殷子初沉吟不语。
南知意挑亮面前的烛火，阴影笼在眼下：“他这个大乘期来的有问题？”
“嗯 。”殷子初道：“我本以为他图谋国运是为了突破大乘期。”
可吴尘二十年前就已突破大乘期，他如此做的目的又是什么？想一举突破渡劫成为真正的修仙界第一人，还是在为飞升做准备？
殷子初嗤了声，不无嘲讽地道：“胃口真样大，也不怕噎死。”
南知意扬眉，神情没什么变化，却显出赞同之意。
殷子初道：“禁制的事不是问题，只是可能要花些时间。”
南知意微笑：“那就麻烦仙君了。”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
中州连云山，卫家家主卫明满脸肃容地将天一峰长老给送出了院门。送完人转回身，他的脸色陡然变得阴沉无比。
院门口悬着的灯在卫明神色变化的霎那揭走他脸上的光，浓厚的阴影聚在他刚硬的五官之间，狰狞似鬼。
屋中卫夫人正拿着两只簪子对着琉璃镜在发髻上比划欣赏。
卫明推门进来时发出了好大的动静，吓得卫夫人簪子直接脱了手，跌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其中一根是玉簪，直接跌碎成了几段。
卫夫人心疼不已，看着怒气冲冲走进来的卫明怨怪道：“进来也不敲门。”
“怎么气成这样，发生什么了？”卫夫人起身迎上前，温声软语想要安抚卫明的怒气。
却不想卫明猛地一巴掌甩在卫夫人如花似玉的脸上。
“砰”的一声剧响，卫夫人顺着卫明的力道摔到了梳妆台上，狠狠撞到琉璃镜冰冷的镜面上，银鎏金妆匣翻倒，胭脂水粉红红白白撒了一地。
“看看你纵出的那个废物都干了些什么！”
卫夫人捂着红肿的脸颊，卫明的厉声喝骂钻入她嗡嗡作响的耳畔，她懵然地抬眸，显然还没从挨了一巴掌的震惊中缓过神来。
“那个废物他投靠了魔族！还被人抓到了把柄！”卫明烦躁地在房间是转着圈：“你知不知道这事会对卫家的声誉有多大影响，万一他们借此对卫家发难，查出那件事怎么——”
话音戛然而止，卫明顿了一顿，下意识收声。
半晌，卫夫人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明白了卫明话中的意思，蓄着眼泪颤声问道：“信儿他现在怎么样了？被抓起来了吗？”
卫明别过头不答。
卫夫人手忙脚乱地扑上去揪住卫明的袖角哭道：“夫君，你一定要救信儿啊。你这些也看到了，那些投靠魔族的修士下场是什么样的。”
“救他？”卫明怒意难消：“我怎么救他？铁证如山，你要我怎么救他？”
今天天一峰的长老来访就是为了卫云信这事，他毕竟是卫明的嫡次子，天一峰没法直接处理，需要询问卫家的意见。
卫明的意见当然是希望天一峰当做无事发生，交还卫信，可他能说这么吗？他不能。
天一峰会顾忌卫家，但不会害怕卫家，卫明很清楚已经被证据钉死的卫云信救不了。
卫夫人接受不能，双手捂脸哀哭：“我的信儿啊……”
卫明心中本就烦躁，此时卫夫人的哭声更是犹如火上浇油，他一拂袖指责道：“当初若不是你纵着他，他就不会去到天一峰修行，又哪里会发生这种事。”
“当初给风遥治病那事是我们理亏，你心中愧疚，想补偿他，可你自己数数，从小到大他干了多少荒唐事？”
“六岁时，他领人当街抽死了两名凡人！”
“七岁时，他打开装着厉鬼的封印匣，四名分支弟子死于厉鬼之手！”
“八岁时，他虐杀了自己堂弟的契约灵兽，致使那孩子心脉受创！”
“九岁……
“十一岁……”
卫夫人哭得几乎要断气，卫明细数着卫云信造的孽时，她脑海里全是卫云信小时追着自己要糖吃的样子。
卫明道：“他永远学不会教训，每一次都将事情闹得人尽皆知，主动将把柄往别人手上递，你说这让我怎么救？难道为了他一个，把整个卫家全赔进去吗？”
见卫夫人光顾着哭说不出话，卫明吐了口气道：“这事你别再插手了，这次和以前不一样。你救不了他，天一峰不是好相与的，当心把卫家的密秘暴露出去。”
卫明矮身扶住卫夫人的肩，直视她的眼睛沉声道：“到时候不仅云信，卫家所有人包括风遥都活不了。夫人，你明不明白？”
卫夫人无法，呜咽着点头。
翌日，连云山议事大殿。
殷画浅抿了口茶水，氤氲灵气之中，他的视线投向对面的吴尘。
早在三百年前，殷画就见过吴尘。那时他修为停滞在合体期多年，已有天人五衰之相，可这三百年间一直未曾听闻他陨落的消息。殷画就猜过他可能得到机缘突破了瓶颈，却没猜到他居然不声不响地突破了大乘期。
殷画心中生出了和殷子初一样的疑问，他怎么做到的？
吴尘的突破会和魔族有关吗？
察觉到殷画的目光，吴尘掀起眼帘柔柔一笑。他长相有些阴柔，笑起来唇边还有个小小的梨涡。
殷画神色如常地移开视线，似乎刚刚只不经意扫过他。
就月寒宫勾结魔族一事向吴尘发难，质疑对方修为有异的法子怕是行不通了，殷画眸光微黯，凝视着茶水中起伏的茶叶。
“月寒宫祖师？”符祈月听到这个消息时也有些惊讶。
殷画作为当世唯一的大乘期修士，凭他的修为和声望是仙盟组建后盟主的不二人选。
虽然有月寒宫长老勾结魔族的事在先，且吴尘在凡间和修仙界的声望也完全不及殷画，但光凭一个大乘期他便足以成为威胁。
朔风卷地，符祈月接住一片枯黄的落叶，在指尖碾碎。
殷子初任务的收尾工作已经进行的差不多了，人全关进了牢山狱，符祈月没有跟着回去，而是去寻了殷子初，结果中途就听到了这个消息。
符祈月进入酒楼寻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随意点了两盘菜，听人们谈论短时间内忽然大量涌现的赞讼吴尘功绩的传说和话本。
出身微末、勤奋刻苦、舍己为人、坚强不屈……各种美好的品质从真真假假的传说中挖掘出来往吴尘身上堆砌。
符祈月觉出不对劲来，这事有人绝对有人在身后推波助澜。
月寒宫祖师尚在的事大部分修仙界一二流门派都知道，但吴尘这么多年一直默默无闻，显然是有意在隐藏自己的痕迹，现在却又突然让人散布这些传说，是打算干什么？
而且大部分故事都有鼻子有眼的，似乎准备已久。
符祈月听了半天，在菜凉掉之前浅尝了两口，味道很不错，如果殷子初在想是会喜欢的。他起身付过钱离开了酒楼。
天色阴沉沉的，街上淅淅沥沥下起小雨来，雨丝中夹着小雪粒。符祈月用灵力隔开雨雪，向街道尽头走去。
上元节前一天，望宁城下了场大雪，白雪将整座城覆盖，幸好府衙安排得当，未曾影响到隔天的灯会。
而这一天殷子初也终于找到了破解禁制的方法。
三年的生不如死的生活彻底摧毁了方贵妃的意志，禁制破除后，南知意都没怎么审问就她就一股脑地将当年真相全吐了出来。
当年与她做交易的人的的确确就是吴尘。
在皇帝立一个民女为后之后，方贵妃就在想办法对付皇后，吴尘就是这时候找上她的。
至于二人的交易内容就是夏朝的皇室秘闻了，殷子初没有兴趣，提前离开了石室，反正南知意也不会允许用此事来揭穿吴尘的真面目。
夜幕降临，望宁城如同天幕之下的一颗明珠，映亮了黑夜的一角。
盏盏花灯掩映，绚烂的灯光下，戴着面具的男男女女汇成浩大的人流。鼓乐声起，楼台之上教坊舞女翩然起舞。
如昼明亮的灯火之中，殷子初站在灯火照不到的角落中，倚墙望着这人世繁华。他手中还捏着刚从石室出来后买的糖葫芦，红彤彤的糖衣映着灯火，分外好看。
他站在阴影之中，像是遗世的鬼魂。
上元节是属于有情人的节日，殷子初行在大街上，看着成双成对的人们，忽然觉得有些孤单。他几口将剩下的糖葫芦咬碎吃下，齿尖含着签头，百无聊赖地扫视行经的路摊。
望宁城中有一条河横穿而过，本来往常人们是会在河边放河灯祈福的。但今年冬日河面结了薄冰，没法放灯，因此今年的河边没多少人来。
殷子初逆着人潮来到灯火阑珊的河边，薄薄的冰面上映着不远处的连天灯火，如流光溢彩的水晶石般镶在望宁城中间。
他低下头看着手中的竹签，将其折成了几小段，在手中烧成一把飞灰撒在冰面上。
殷子初垂下的手在身侧晃了晃，他吐了口气，正思索着接下来的行程，忽听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师兄。”
远处的嚣喧盖不住他清亮的声音，与这上元夜的灯火相呼应。
殷子初转过头，看见了符祈月，他站在这人世红尘之中，冲殷子初浅笑。
一瞬的心动，彻底的沦陷。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写到这里了，先谈会恋爱再送走卫云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