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乡遇故知，卫辽十分高兴，道：“啊，张兄是你啊。”
符祈月看向殷子初，眼尾微挑。
殷子初干咳一声，没应卫辽这声“张兄”。
卫白将将傻白甜弟弟扯到身后，而此时卫辽也注意到了殷子初身上天一峰的弟子服，顿时哑火了，鹌鹑一样缩在卫白后面。
卫白道：“两位天一峰的道友也是为了除掉王家村的妖邪来的？”
“是啊，”殷子初道，“我们是为除妖来的，你们是为什么来的呢？喂饱那个邪物？”
卫白只觉口舌发干，他装作听不懂的样子道：“道友说什么呢，我们自然也是为除妖驱邪来的。”
殷子初指了指他们刚埋的阵眼，挑眉道：“是吗，那你们布迷阵难道是为了困住妖邪而不是困住村民防止他们逃跑？”
话音一落，便见兄弟二人脸色蓦地煞白，否认的话语脱口而出：“怎么可能！”
二人异口同声，却更加令人生疑。
为防露出更多破绽，卫白拉着卫辽匆匆走了，都忘了客套一句告辞。
殷子初和符祈月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和探究之色。两人进到村中，想打听详情。
刚进入村子，他们就发现了村中诡异的氛围。
一双双满是血丝的眼睛躲在门缝后、窗后看向闯入村中的修士，眼珠跟着两人的脚步一点点转动。门窗上贴着的符纸新旧不一，被风吹得哗啦直响，不知谁家养的大黄狗耷拉着尾巴趴在篱笆外边，半边身子的黄毛都沾上了发黑的血污。
殷子初让那些视线看得浑身起鸡皮疙瘩，他嘀咕道：“这些人都被邪灵吓疯了吗？”
符祈月将殷子初往自己这边拉了拉，寻了一家看起来十分和善老实的人家问到了村长家的位置，带着殷子初寻了过去。
经过路边趴着的大黄狗时，殷子初朝篱笆里的小院望了一眼，直接就看到了被鲜血碎肉涂抹的门槛，和屋中未被拾进土中的新鲜指骨。
这场景殷子初可太熟悉了，他暴怒之时也做过同样的事，剥皮拆骨，碎十万段。那些修仙界的叛徒基本都是被他用这种方法杀死的。
这让殷子初更加确定了心里的猜测，这些村人绝对不是无辜受害，不论有意无意他们恐怕都推动了邪灵的诞生。
王家村的村长名叫王德容，是个正值壮年的男人，面容十分慈和，就是让连日的恐惧折腾得面颊消瘦，眼窝凹陷，看着不咋精神。
王德容开门见着是两个年轻修士，也不怎么惊讶，侧身将两人迎了进去。在婢女上茶的间隙里，王德清道：“两位仙师也是为村中邪灵来的吧。”
不等二人回答，王德容又道：“我在此先谢过仙师好意了，不过我还是想劝二位一句，这个邪灵十分危险，二位若是不想白白送命的话还是快些离开吧。”
符祈月眼睫微垂，将他们来此的原委大致说了一遍后道：“请王村长放心，我们一定会将妖邪捉拿镇压的。”
王德容听后又细细看了看二人的着装，一拍脑门道：“原来二位是之前来的仙师的同门啊。”
“那两位可真是好人啊，若不是他们我儿子就性命不保了。”王德容道，“他们的伤势如何了，没有大碍吧？”
殷子初支着下巴道：“没啥事，过几天就活蹦乱跳了。”
王德容这才松了口气，道：“既如此，便有劳两位仙师了。”
符祈月道：“几日过去，关于这个妖邪，村中可有新发现什么线索？”
“这个嘛……”王德容手捧热茶，看着清透的茶水，轻咳了声道，“其实我们村子附近一直有个奇怪的女子，我们都叫她山鬼，因为她长得特别标致，就跟仙女儿似的。”
说到这里，王德容还偷偷瞥了符祈月一眼，心想，就和他一样，漂亮的一看就知道不是凡人。
符祈月只当没注意到他的那些小动作，做出副认真倾听的样子，殷子初则显得兴致缺缺，指间绕着符祈月的头发把玩着，似乎王德容正在讲述的事情还没这缕头发有意思。
他记得山鬼一般是凡间对山中真身不明的精怪的代称，可好可坏，可男可女，一切取决于附近的人是怎么看它的。
“山鬼不知从哪里拐带了好些小孩养在身边，不时就在村外晃悠，还会从我们这里偷拿些东西回去养拐来那些孩子。”王德容道，“后来她拐到我们村里小孩身上了，父母上山寻了七天七夜才把孩子寻回来。”
“但成功寻回来的就那么一两次，之后父母再怎么寻山鬼都不肯把孩子还回来了。”
王德容坐不住似的，讲话的时候倒腾着换了好几次坐姿。
殷子初无意间瞥到，轻轻蹙眉，有些嫌麻烦。这些凡人一个两个的都把脸面名声看的那般重要，除非真到威胁自己性命或者无可挽回的地步，否则绝不把真相和盘托出。
真那么在意名声的话，一开始就不要做恶事啊，殷子初忍不住腹诽着。
王德容还在继续讲：“我们村子一直很平和的，除了山鬼之外，几十年来都没有别的非人之物踏足过。而且好几次惨案发生时，都有村人看见了山鬼在村中出没。所以除了她之外，我实在想不到其他的可能了。”
符祈月听后，不置一词，反而问起了王德清的儿子。
王德容的儿子名叫王耀文，之前险些就被妖邪抓走，天一峰两名弟子舍命相护才将人救下，也因此受了重伤，险些回不去了。
提起儿子，王德容脸上终于露出些笑影，回道：“好着呢，自那回以后妖邪就没再纠缠我们家了，有内子整日陪着，也渐渐从那日的阴影里走出来了。”
符祈月点点头，带着殷子初告辞了，说是要去查探一下王德容口中的山鬼。
王德容送二人出门时还挽留道：“那山鬼啊神出鬼没的，卫家两名仙师在山上寻了好几日都没寻到她的踪迹。仙师不如还是留在村中守株待兔吧。”
符祈月没答应，还谢绝了王德容给他们带路的好意。
在一旁看着两人磨叽，殷子初传音给符祈月道：“你现在越来越有掌门的风范了。”
换作以前，符祈月是不会和人磨叽客套这么久的。
符祈月眼尾勾起弧度，转眸笑看了殷子初一眼，传音回道：“没办法，总要习惯的。”
现在他面对的只是个稍微精明点的凡人，以后要面对的情况会比现在更麻烦更复杂，要接任掌门这个位置这点耐心还是必须的。
殷子初拍了拍符祈月的肩，欠欠地传音道：“哎呀，首席弟子就是辛苦啊。”
符祈月将殷子初的手拉下来扣在手里，然后在王德容怪异的目光中将人拉走了。
“祈月，”殷子初的小指轻轻挠了下符祈月的手心，他道，“我们真去找那个山鬼？那个村长也没说山鬼和那些具体住哪，要找的话恐怕有点困难。”
王家村的风水和灵脉比较特殊，所以此地邪祟难侵，在这里神识外放也会受到干扰，如果对方不主动暴露的话，要找的话他恐怕得用神识一寸寸扫过去才行。
符祈月回头看着殷子初道：“不，我们先去两位师兄和妖邪交手的地方看看，那里比较近，之后再去村人遇害的地方。”
殷子初道：“也行。”
半路上，俩人遇到了一名驻着手杖坐在路边小竹凳上晒太阳的老大爷。老大爷邋里邋遢的，身上的味能飘出十米远。
他看着两人要继续往山上走便开口叫住了他们：“不要往山上去喽，会惹怒山鬼娘娘的。”
殷子初两人顿住脚步，回身看向老人。殷子初大声问道：“老爷子，你知道山鬼的事？”
老大爷跺着手杖嘟囔道：“山鬼娘娘生气了，对不懂感恩之人降下了惩罚。要是继续冒犯山鬼娘娘的话，我们所有人都会死的。”
殷子初蹲到老大爷面前好奇道：“老爷爷，你知道村里人怎么冒犯山鬼娘娘吗？”
老大爷耳朵似乎不太好，侧过耳朵啊了好几声，殷子初不得不重复了好几遍才让他听清楚。
老大爷转了转手杖，浑浊的眼睛眯起，眼睛缝几乎要隐到白眉之中了。他咧开嘴低头冲殷子初嘿嘿一笑，道：“我儿子儿媳管老头子管得紧哦，老头子好久没能沾一口酒了。”
“小仙师，可怜可怜老头子，给口酒吧。”
“……”殷子初无语，忍不住开始怀疑是不是上套了。
符祈月从乾坤囊里翻出了筒甜米酒递了过去，对上殷子初狐疑的眼睛解释道：“买米糕时店老板送的。”
老大爷接过米酒嗅了嗅，有些可惜：“这个不得劲啊。”
“我们只有这个，爱要不要吧。”殷子初做势要拿回来，老大爷赶忙将竹筒往怀中一藏。
“嘿嘿，你们想问山鬼娘娘啊。”老大爷道，“山鬼娘娘可是个大好人啊，若不是她，我孙女孙子早就活不成啦。”
“有次我进山摔断了腿，也是山鬼娘娘给我接好的。我当时模模糊糊看了她一眼，嗨呀，那哪里是人哟，分明是上天派来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殷子初伸手戳了下老大爷的手背，问道：“大爷，那你说说你们村里人是怎么冒犯山鬼娘娘的？你那孙子孙女又是怎么回事？”
谁想这话不知怎么刺激到老大爷了，他突然就翻脸了，用力杵着手杖怒道：“他们活该，他们都是活该！”
他又忽而大笑，疯疯癫癫地道：“我也是活该！我们都是活该！这是天罚，天罚啊！哈哈哈哈！”
“都死吧，都赎罪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