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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第 5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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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冬时节,北京是一片萧杀,寒风肆虐。

寒假的校园,总是冷冷清清。不过,老回和老邢虽然家在北京,但是他们平时仍然住在学校,我们经常在一起海阔天空,谈天说地。说着话春节就来到了,他们分别邀请我到家里做客。盛情难却,我欣然同意。

选吉日我先到访老回家,他家住在灯市口的一个胡同里。北京的胡同可是历史悠久,源远流长。自元大都形成以来,老北京胡同就开始成棋盘式格局。北京胡同的命名有规可循,那就是江河湖海如大江胡同、河泊厂胡同、团结湖胡同、海滨胡同,山川日月如图样山胡同、川店胡同、回升胡同、月光胡同,人物姓氏如张自忠路、贾家胡同,市场商品如菜市口胡同、银碗胡同,工厂作坊如打磨厂胡同、油漆作胡同,花草鱼虫如花枝胡同、草园胡同、金鱼胡同,云雨星空如云居胡同、雨儿胡同、大星胡同、空厂胡同,鸡鸭鱼肉如鸡爪胡同、鸭子店、鲜鱼口、肉市街。它们名目繁多,令人眼花缘乱。

进入到这个胡同,但见灰墙灰瓦首尾相连,门楼朱扇比比皆是。老回家是个独门小院,门楼虽然不大,但是很精巧。院内有南北两座砖墙平房,中间形成一个小天井,其中有一颗银杏树高耸入云。北屋是正房,共有三跨,中间是正堂,东西两侧是厢房。南屋一半是厨房,另一半是卧室。

见面之后,老回带我来到正房。中堂的陈设简单而精致,墙上挂有山水字画,古玩架上摆着几件玉器工艺品,一张八仙桌两边各有一张太师椅。我一进到门内就看见一位长者,他个头中等,身宽体胖,方头大脸,慈眉善目。我知道这就是老回的令尊,赶紧向前问安,顺祝新春吉祥。这位大爷客气还礼,大家落座说话。就在这时,一挑门帘走进一个姑娘,她手中端着托盘,盘中有香气袭人的菊花茶。但见这位姑娘正直豆蔻年华,身材高挑。她生的一张国字脸,柳叶眉,丹凤眼,齿白唇红。她举止文静矜持,循规蹈矩,典型的北京妞形象。她是老回的妹妹。不一会儿,又进来一位大娘,她手中端着一盘瓜果梨桃。不用问这位就是老回的母亲。我赶快起身,向她问候。老回的母亲体态略胖,面相和蔼,平易近人。大家落座之后,就开始闲聊起来。老爷子首先发问,他用略带怀疑的口吻问我是新疆人吗?我明白其中的意思。那个时候由于信息闭塞,内地人对新疆的风土人情知之甚少。他们口中的新疆人,就是指维族人。我善解人意地回答说我是新疆汉族人。闻听此言,老爷子是如释重负,因为他先前肯定觉得我自称新疆人,但是他怎么看我也不像维族人。这位老爷子是工美厂搞玉器的,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和田玉名闻天下,他与新疆倒腾玉石的维族人打过交道。因此,他觉得我不是维族人。真相大白,大家欢声笑语,把酒言欢。傍晚时分,我与他们拱手告别。远离家乡逢佳节,友人相邀暖人心。老回礼数周到,我感谢之情,溢于言表。

元宵节那一天,我又风尘仆仆来到老邢家拜访。老邢家住前门大街的一个胡同里,此处就是老舍笔下的龙须沟附近。前门这一带在老北京年代可是三教九流汇聚之地,街头上说书唱戏,打把势卖艺,小吃摊上炉煮火烧、羊杂碎、炸酱面是一应俱全。这里架鹰遛鸟之徒大呼小叫,男盗女娼者鱼目混珠。现如今这里已经是面目全非,换了人间。

这个胡同的布局与老回家那边胡同完全不同,这里根本就看不到灰砖绿瓦墙和四合院,有的只是一排排密集的简易工棚式的矮小平房。平房里的房间面积很小,墙壁是木板加抹一层墙泥建成。平房之间都挨得很紧,所以走道也很窄小。老邢一家几口,就挤住在其中的一间屋子里。进到屋里,只见三层通铺就挤占了房间的三分之二面积,一张小桌子和凳子又占了一些地方,剩下的空间小的可怜。老邢的父母和哥哥都是工人,下面一个弟弟据说明年毕业。父母兄弟都非常的朴实忠厚,尽显劳动人民本色。老邢的父母亲手包了饺子,大家共进午餐,其乐融融。掌灯时分,老邢与我一同返回学校。

一年一度的春节,就这样过去了。真是在家靠父母,在外靠朋友,这是至理名言!

春节的喜庆气氛还未消失殆尽,第二学年的第二个学期就开始了。

初春时节,学校为了修缮校舍,突然运来一些木板,堆放在宿舍楼的周边。看到这些木料,有些聪明人开始动脑筋如何利用。这里的学生来自五湖四海,他们藏龙卧虎,各个都是当地俊杰。很快,一个四川同学有了奇思妙想。他抄起一块木板,如重庆的那些棒棒们那般敏捷,一口气扛上五楼宿舍,将其紧靠墙安放在两个床头之上,俨然做成一个一通床大书架。这样,不费吹灰之力,即拓展了储物空间,还增添了情趣。这个创新一下子就不胫而走,大家纷纷仿效,趋之若鹜。一时间,宿舍楼里家家户户运木忙,各个床头都架起了这种通床书架。同学们把喜欢的常用书籍放在上面,一目了然,随时取用,方便之极。只是这样做苦了那些修缮校舍的工友兄弟,眼看木料日渐稀少,他们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后来学校当局得知此事,软硬兼施要求大家退还木板。这时的我们早已成了校园里的老油条,熟知如何在校规院法之间游刃有余,最后,上面也体谅大家的苦衷,事情就稀里糊涂地不了了之了。

这说着话,杨絮乱飞的四月就来到了北京城。风沙一起,白絮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一个平静的下午,阳光迷离,我正在课间休息,就见一个同学突然睡眼惺忪、跌跌撞撞闯进教室,他四下张望了一会儿,就径直朝我走过来说到:“你母亲来了,现在就在宿舍楼。”闻听此言,我是大吃一惊,因为事先家里从未有来信提起此事。

我赶快收起书包,大步流星地赶回宿舍,一看母亲果然在此。回到我的宿舍大家坐定后,母亲道出此来的缘由。原来,我国于1971年就开始推行计划生育政策,1978年以后计划生育成为我国的一项基本国策,目标是使中国总生育率从1970年的5.8%降到1980年2.24%。现在,厂里也相应国家号召,任命母亲为计划生育负责人,专管生育指标和节育用品等事宜。这次,厂里派她出差到郑州参加一个计划生育工作会议。郑州离北京近在咫尺,也就四、五个小时的火车。于是,她决定利用这个机会,在会议结束后来一趟探望儿子,顺便也逛逛北京城。

母亲来访事出突然,搞得我有些措手不及。管他三七二十一,先搞点饭吃让母亲吃饱,然后再想住宿安排问题。琢磨了一会儿,我想去学校招待所可能是唯一的选项。就在这时,老劳来找我说,是不是能在系里的女生宿舍解决住宿问题,而且他自报奋勇前去打探。闻听此言,我是大喜过望,谢谢老劳的好主意。老劳眼珠子一转,眉毛一挑,说我去去就回。快到吃晚饭的时候,老劳笑容满面地回来了,他身旁还站着一个女同学。但见此人身材高挑,圆脸庞,高颧骨,深眼窝,尖下巴。她生的鼻直口方,浅眉细目,面色微黄。她就是秦适怡,家住附近。秦适怡平时有些不苟言笑,独往独来。但是她性情奔放,待人豪爽,敢做敢为,很讲义气。老劳向她说明来意,她立刻满口答应说可以安排母亲这几天就住在她的宿舍,而她自己可以回家中住宿。我很感激秦适怡的雪中送炭和慷慨帮忙。

女生宿舍楼离我的宿舍楼不远,秦适怡的宿舍里只住了她和我们系的一位女生,所以显得宽敞。她的室友是个瘦高个,一张大白脸上架着一付细边近视镜,典型的女学究模样。她举止文静,彬彬有礼,使母亲感到很放松。

这是母亲第一次来北京,我设法利用有限的时间带她去逛逛北京城。

我们先去逛了逛商业街王府井和西单,看看京城的繁荣景象。母亲生活节俭,逛商店时以看为主,只买了几样简单的物品。

利用周日,我带她从学校北上,游览了举世闻名的颐和园。

这是个周末,春日融融,微风习习,我们兴致勃勃地来到东宫门。但见这东宫门的六扇朱红色大门扇上嵌着金光闪闪的黄色门钉,中门檐下挂着一个九龙金字大匾,上书光绪皇帝御笔亲题的“颐和园”三个大字。

颐和园前身为清漪园,坐落在北京西郊,占地3.009平方公里,水面约占四分之三。它是以昆明湖、万寿山为基址,以杭州西湖为蓝本,汲取江南园林的设计手法而建成。据说,清漪园是乾隆帝为孝敬其母崇庆皇太后动用448万两白银建设的,咸丰十年(1860年)被英法联军焚毁。光绪十四年(1888年)慈溪太后挪用海军经费重建清漪园,改称颐和园,作消夏游乐地。 1949年开国大典后,中央呼吁各大行政区资助整修颐和园,到1962年全园的古建筑基本恢复到慈禧主修颐和园时的面貌。

进入颐和园,我们首先来到昆明湖畔。但见湖面开阔,波光潋滟,万寿山高耸入云,十七孔桥是玉龙出水,让人目不暇接,心旷神怡。我和母亲都有恐水症,因此没有乘船一游昆明湖。

趁着刚来体力充沛,我们首先攀登万寿山的佛香阁。万寿山其实只有58.59米高,但是依湖而立,显得十分雄伟和有灵气。我们一鼓作气从山脚的“云辉玉宇”牌楼开始,沿着一条层级上升的中轴线,经排云门和二宫门,穿排云殿和德辉殿,最后登顶佛香阁。站在佛香阁上向南瞭望,颐和园的大好河山尽收眼底,给人一种梦游仙境般的奇妙感觉。

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此言确实不虚。当我从佛香阁下到排云殿时,双腿已经抖动地难以控制,不得不在此歇息一会。

接着,我们来到世界上最长的长廊,它就像一条看不见首尾的彩龙东西展开伸向虚无之处。画在每根枋梁上的14000余幅彩绘,也是无所不包。其中山水风景、花鸟鱼虫和人物典故是一应俱全。它们的绘画工艺精湛,光彩夺目,美不胜收,看得让人眼花缭乱、流连忘返。

母亲对那个大石舫很感兴趣,我们就登舫一游。这个石舫的大名叫清晏舫,是颐和园唯一带有西洋风格的建筑,它用大理石雕刻堆砌而成,放在那里与周边雕梁画栋的中式土木结构建筑形成强烈反差,显得标新立异。

最后,我们沿昆明湖的东岸信步来到十七孔桥。这座联拱石桥共有十七个发券孔,正中一孔最大,两侧依次渐小。走在桥上,但见桥正中额栏上北刻“灵鼍偃月”,南刻“修蝀凌波”。在62对桥栏望柱的柱头之上,据说雕有540余只石狮。它们形态各异,或张牙舞爪,或温顺可嘉。我们站在桥的中央,抚摸着很有质感的石狮子,向北眺望万寿山和佛香阁,就好像在看一幅鲜活的大写意山水画,犹如置身海市蜃楼。

就在我们恋恋不舍地要离开的时候,夕阳开始西下。它橘黄色的光芒照射在十七孔桥上,形成了传说中的金光穿洞景象,显得神秘莫测、瑰丽绝伦。

母亲在京玩了四天,心满意足的返回了新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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