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山上，一朵松石绿的鲜花直立在林间，白腻光洁的手从旁伸出，快要触碰到花朵时，忽然停下，手慢慢收回，青白衣裙女子缓缓起身望向东方，凝视了片刻，直到被疑问声打破。

“你在看什么？”

应如雪背着竹编篓子，不解地看向看着天空发呆的秦音。

看秦音忽然站起看向东边的天空，也跟着向那个方向看了看，却是什么都没看见，这才转过头奇怪地问她。

“没什么。”

秦音收回目光，伸手将那朵松石绿的鸢尾摘下，斜斜地插在怀里抱着的花捧里，本来只有白蓝两种色调的花束瞬间艳丽起来。

她望着花束，上下左右仔细欣赏了一番，满意的笑了。

应如雪默默收回目光，不想看秦音这幅闲情逸致的模样，拿起手上的镰刀狠狠地向下砍去，直把粗壮的树根砍出一截口子来。

师姐的人把他们送回青云山中就走了，只说师姐有事处理，暂时不能来陪她们几个，师父下山还没回来，师兄也是不知所踪，于是诺大的青云山就她和秦音，凤游三个。

秦音虽然说是孤儿，但基本没有什么生存技能，父母健在的时候她还是个小孩，家中有父母，有仆人料理，一切事物无需她操心。

家里出事后也有衷心的老仆照顾，后面进入百谱楼，虽然平常任务多了点，但学的也是打探情报的技能，吃喝住行这件事是不用操心的。

更别提嫁给公孙立人后，玄雾宗更不会让她堂堂一个少夫人下厨，所以现在这事弄来弄去最终交给了凤游。

看了看远处兢兢业业砍柴，头都不抬的凤游，应如雪心里更加不平衡了。

瞧瞧，他们在这里砍树砍柴砍得累死累活，秦音在那边摘花取草……这有啥用，能当饭吃吗？

应如雪只想翻白眼给她看。

也不是没有想过让秦音或者自己做饭，直到她进一次厨房烧坏一个锅后，默默把秦音推出厨房。

然后在自己点了两刻钟的火弄得厨房一片呛人的黑烟，依旧没点着后，自己也被一脸无奈的凤游推了出去。

算了，大概做饭这方面，她和秦音半斤八两，谁也说不上谁，于是也懒得管她，默默将枝条砍断，交给凤游。

这样的日子倒是与以前师兄妹在山上没什么不同，粗茶淡饭，听风看雨。

硬要说不同，那大概就是师姐住的地方换成了秦音，原本做饭的大师兄换成了凤游。

在自己嘴巴都快要淡出鸟味的时候，师姐郁千雁终于派人传了消息过来，这是他们在青云山待了五天后。

师姐派来的人穿着一身朴素的衣衫，风尘仆仆，打着师姐朋友的名号。

应如雪盯了他好几眼，可一转头还是想不起这人长什么模样，相貌太普通了，普通到扔进人群中肯定找不出来的那种。不过转念一想，师姐的百谱楼需要的或许正是这种人才。

这人告诉他们的第一个消息就是公孙掌门殁了。

听到这个消息，应如雪下意识看向一旁静站着，温温柔柔，看着人畜无害的秦音。

秦音见她看来，唇角扬了扬，未说一言，继续看向那人，等着来人说第二个消息。

看她这样，应如雪也不好在这时候问她，于是转回头，继续听着那人讲。

那人只低着头说话，也不看他们的反应，说完一个消息，等待了片刻才说第二个消息。

第二个消息是公孙掌门殁的原因是有人下毒，下毒之人就是林楚楚。

难怪秦音那时候要自己刺激林楚楚，故意为难激怒，将林楚楚去掌门身边，原来是为了嫁祸给她。

应如雪暗忖，又想到秦音怕是在玄雾宗并非如她表现的孤立无援。

这不，还有人暗中帮她给林楚楚下毒。

暗戳戳地看她一眼，心中又忌惮几分。

第三个消息有点长。

说是毒药当场从林楚楚身边的侍女搜出来，而后在林楚楚身上也发现了，就在掌管丹师的长老张恒要将林楚楚送给刑堂处决时，林楚楚的父亲玄雾宗大长老及时赶到阻止，两人在殿上破口大骂。

总之目前知道是林楚楚还活着，也不在牢里。

听这人描绘就好像亲眼看到玄雾宗事情发生一般，应如雪对师姐郁千雁的百谱楼的打探消息的实力更加深了了解。

想到林楚楚这个祸害没有死，又觉得遗憾。

听这几个消息，就能推断出秦音本来的计划多漂亮，一箭三雕。

她和秦音假死逃离玄雾宗，顺便也免了杀害公孙掌门的嫌疑，毕竟人都死了，怎么也怀疑不到她和秦音两个死人身上，这是其一。

毒杀公孙掌门，这是其二。嫁祸给林楚楚，这是其三。

多么漂亮的计划，谁知道跑出来个林泰……那个什么张恒长老就应该当场处决林楚楚，还送什么刑堂啊，不知道她爹是林泰啊，这不就给了机会。

越想越觉得可惜，就差一点点。

暗自可惜间却看到秦音平静的面容，若有所思的模样，倒也不见气恼，心情瞬间平复下来，皇帝不急她这个太监急什么，继续听那人带来的消息。

只听那人在说这第四个消息的时候，忽而皱眉，像是有所为难。

看他这样，应如雪更好奇了，连忙催促，那人皱了皱，话语也不像刚刚那样肯定无起伏，而是有些犹豫道。

“今天刚传来的小道消息，据说是玄雾宗少宗主公孙立人出关了。”

遥远的山峰上，玄雾宗内里有条不紊地运行着，像是掌门同少夫人逝去这件事也不过惊诧几天完毕后，便各干各事去了，只有飘荡的白色幡条能看出一些死亡气息。

再往里被藤蔓缠绕的山洞中，上半身被白色光球围绕青年动了动了。

公孙立人醒来已是离秦音祭祀那天过去有五天，这五天里玄雾宗不说天翻地覆，等他醒来却也有隔世之感。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醒来的，突然感觉一阵强烈的心慌，强挣着从光怪陆离的梦境中醒来。

明明只是做了一个梦却像是过了一生那般漫长，晃了晃沉重的脑袋，沉睡时梦境清晰地身入其境，现在醒来反倒记不清是什么梦了，只有一些满足和遗憾还留在心间。

刚睁眼，便看见两个身穿白袍的弟子围了上来，这两人他认识，是师祖身边的人，师祖派他们来守护自己么？

再一次感受到师祖的器重，心情有些微妙的自得。

视线转了一圈，却没看见自己想见的人，公孙立人眉头皱起，心下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问了句，“少夫人呢？”

两个侍从只忠于高澹老祖，接到的命令是守护少宗主，其余一概不管。

是以公孙立人问他们，他们二人也只是探查完他的身体状况后便回到原位，并不回答他的话。

公孙立人见他们不语，也不敢过多责怪。

慢慢撑着身子试图坐起，一动身上疼得仿佛要让他晕死过去，强忍疼痛让上半身直立，心中对那个女修恨意更上一层，应如雪……

嘴里咀嚼着这个名字，恨不得将其拆骨入腹，方能消心头之恨。

他就是化成灰，也不会忘记这个女人。

嘶~

伤口不小心被牵扯到，公孙立人忍不住轻呼了一声，心中对应如雪的恨意越发深，这个卑鄙恶毒的女人，要不是师祖在自己身上下了一道分身，后果……

心中闪过一道后怕，他这一生顺风顺水，最后没想到在阴沟里翻了船，只差一点点就要被那个女修杀死，更让他不能接受的是那个女修居然只有筑基修为……

这比差点被人杀死还让他难以接受，闭了闭眼，把因为那个女修生起的怒火慢慢压下去，可下一秒听到另一个声音，压住的怒火又忍不住升腾起来，忍着怒意睁开眼。

“立人哥哥~”

林楚楚看他闭着眼，试探着娇滴滴喊了一句，被公孙立人突然睁开带着怒意的眼神吓了一跳，却见他眼神忽而缓和下来，像是刚刚的怒意都是她的错觉一般。

公孙立人一想到那个女修对他说的事，心中对林楚楚就气不打一处来，虽然那女修差点杀了自己，但对她说得两年前救她的人其实是秦音这件事却是信了大半，摩挲袖子里的‘隐雾佩’，纹路在心底越发清晰，对林楚楚也就越发怀疑。

一睁眼看见林楚楚就忍不住想质问她玉佩的事，可转眼一看，发现林泰长老也在，原本充满怒意的心口瞬间意识到不对，立刻将这事放下，装作温柔欢喜的模样对着林楚楚说道。

“楚楚师妹，你来了？”

再看向一旁的林泰长老，微微点头致意，温和道，“林长老。”

林泰闻言却是有些不自然，身后的弟子也是表情怪异，林泰点头笑了笑，亲切地走到他面前，似乎是想慰问一番，表达一下关心之意，刚走了两步，却被公孙立人一句话问倒在当场，面色也不如原先自然，僵硬起来。

“林长老，我父亲……掌门呢？”

公孙立人一醒：该死的应如雪，恶毒的应如雪，应如雪……

远在青云山的应如雪莫名打了几个喷嚏，拢了拢衣领，思考了片刻，决定下次多加几件衣裳。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