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乔素来是个稳妥的人。
她从顾珏十七岁就开始作为他的助理至今,七年来从没慌乱过。
顾珏眯眼,从小乔的眼神中看出了问题大条。
他二话不说掏出手机打电话给程总请假一边跟着小乔出门。
程总认定他就是昨天动用催眠过多影响了精神力,表示今天早就准备好方案,会在股东大会劝说退休的家族成员出让股份换取重疾保险,所以不影响下回再操作一次。
顾珏安心跟着小乔出门上车。
“什么情况?救哪里的人?”
“J局。”
小乔喘半天:“刚来不及等电梯,所以爬楼…”
解释完,又换一口气:“上次你帮J局副队催眠的那个犯人,他好像,好像,要嘎了。”
她掏出手机:“我今早刚出机场就接到电话说那犯人发病了需要就医,我想着也要来工作室报道,就没吵你睡觉,谁知道刚到楼下的时候唐副队又打电话来说他不行了。”
顾珏沉默。
能蹲在J局的犯罪分子都没有身体上的大毛病。
但精神上就不一定了。
抵达J局的时候顾珏意外看见了一个半熟的人。
“你怎么在这里?”
“你怎么在这里?”
两人异口同声的问,然后同时沉默。
顾珏记得这是程总律师团队的老大,曾在医院逼问过朱曦关于程珊珊跳楼的事情。
但是叫什么名字他忘了。
周律师也记得面前的人和池总一起来过医院看自家跳楼的大小姐。
但是叫什么名字他忘了。
好在小乔及时打破了沉默:“顾老师,你认识周律师?”
两人都很满意的看了小乔一眼。
周律师率先开口:“看来顾老师就是唐副队说的催眠师吧?”
难怪之前池总要带他去医院看大小姐。
顾珏点点头:“看来这个犯人和程氏集团也有点关系?”
不然应该不会出动周律师过来。
两人短暂的沟通了一下,顾珏才意外发现,这个犯人竟是程总的表侄。
大概两个月前,他接到唐副队的求助,说抓到个疑是精神病犯人需要他来看看是真疯了还是装疯的。
据说在某庄园突然持刀行凶差点砍死自己的一个族中长辈。
因为有一定的社会关系,所以特殊的催眠没走正规流程。
顾珏还记得那人的名字叫丁程诺,才26岁,但整个人看起来格外沧桑。
催眠的时候他只是简单的判断了这人理智正常,持刀杀人的动机也是有预谋而不是因为发疯,加上精神病医院的诊断,确定这人没疯,于是就暂时拘押等待判决了。
别的,他也没多问。
但这会儿听周律师说,这丁程诺像是真的有精神病,精神压力极其大,在J局暂时拘押这两个多月来时不时会突然痛哭,偶尔念着要报仇之类的话。
可丁程诺虽然父母离婚但都健在。
他父亲丁奇在米国工作,是某车厂的高级机械工程师,事业顺畅身体健康,甚至丁奇父母也健在;
丁程诺的母亲程岚倒是和丁奇早在十年前就离婚了,如今在程氏集团任职,身体康健。
程总这堂妹算是和他一起长大的,父母在国外定居但也健在。
程岚离婚得早,和丁奇就这么一个儿子,也没再嫁,所以她自己都不知道儿子哪来的仇恨要报。
短短两个多月丁程诺曾保外就医三次,每次全身体检就差每个细胞都掏出来检查了,也没查出什么问题。
心理咨询师也每周都约,但并没什么用,丁程诺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昨天突然就一睡不醒了。
J局连夜请了专家来看,都说身体没什么大毛病。
眼看这人睡了一日一夜都叫不醒,只能一边给他输能量一边求助顾珏。
简单了解情况后,顾珏也不耽搁,径直跟着迎过来的唐副队去了拘押室209号。
周律师和小乔都跟了上去。
上次顾珏催眠丁程诺的时候,他人醒着,很明显的抗拒催眠师,也很顽固的紧闭眼不看不听不回答。
然并卵。
丁程诺很快被顾珏催眠,当着J局记录员和心理医生的面,对自己的犯罪预谋交代得一清二楚,加上当时他砍人的时候程氏在庄园举行聚会,许多人都见证了,没有丝毫替代的可能。
所以顾珏也只是让他进入深度催眠状态自己说出杀人计划。
可现在看来,这人心里还藏着秘密,他得亲自进入催眠状态去看。
就和对程珊珊的催眠一样。
顾珏先弯腰检查了一下丁程诺的眼瞳,然后朝唐副队点点头。
是和程珊珊类似的昏迷情况,主观意识不想醒来,但身体并没有过多损伤,纯粹是脑子自我催眠的结果。
顾珏坐在床边,以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好了,才开始催眠。
也没见他怎么动作,就自己闭上眼了。
一旁的唐副队像是已经习惯了他这个工作状态,掏出手机开始工作。
小乔也找了个凳子开始坐着查看蜜月照片,她回来都没能喘口气。
接着不一会儿209室又进来两个人,其中一人还穿着白大褂,自顾找了个墙角站好。
周律师:“???”
这是什么节奏?
听说上次丁程诺被催眠的时候不是这样啊?
约莫二十分钟不到,顾珏突然睁开眼,转头看向周律师。
“他两个多月前企图砍的人是谁?”
周律师愣了愣,想到此事也不算什么秘密,才回答:“是我们程氏……算是三朝元老的一个旁支领导,程秦先生。”
“他老人家已经退休了,在国外玩了三年多,近期才回来。”
言下之意,无论如何都不会与丁程诺产生什么交集。
当时程氏集团聚会发生意外也是按照酒后失态来对外解释的。
想了想,周律师又补道:“好在没大碍,只被砍伤了胳膊,都是一家人,所以老先生的意思是拘押他一阵子就可以了,到时候开庭之前会写谅解书撤销案件,但在那之前还是得收拾收拾他,让他知道畏惧,避免以后犯下大错。”
但眼下丁程诺这模样,怕是都等不到开庭之前,程岚昨天得到消息来了一趟之后,就回程氏去找人了,刚好今早有股东大会,会后应该就能解决这件事,提前把人放回去。
按照程老先生的想法,就算写了谅解书,这人也要送到精神病医院去再关押一段时间。
只不过这些内部事情就没必要给外人细说了。
顾珏暗暗深吸一口气:好家伙,程氏集团这乱法。
但刚才一起进入催眠状态之后脑子耗损过度,他也是提着一口气才问了句话。
这会儿已经什么都不想说了。
周律师等了几秒没回应,微微蹙眉:“顾老师,他……”
话音未落,在床上躺着的丁程诺“嗷”的一声哭着醒来:“我要杀了他,杀了……”
唐副队松了一口气,一个眼神,旁边进来的人就立刻按住丁程诺,角落等着的心理医生也赶紧过来给他注.射了安定。
看着顾珏疲惫的脸色,已经合作过好几次的唐副队并没多问什么。
“小乔,你先陪顾老师回去休息,等他休息好了再电话。”
小乔点头,熟门熟路扶着顾珏离开。
周律师愕然看着没再说什么就走的人,愣了愣:“唐副队……”
他想问,这就催眠结束了吗?
从顾珏握着丁程诺的手闭上眼睡过去到他突然睁开眼,也就二十多分钟。
他甚至以为顾珏是在准备着,还没开始。
谁晓得这就完了?
但,丁程诺已经醒过来,好像确实是完成任务了?
因为出门太早,顾珏回到工作室的时候还不到中午。
小乔把他送回房间安排道:“我去和朱曦交接工作,唐副队那边的情况你醒了以后如果不想说话可以发消息给我,我去解释。”
“工作室地板翻修差不多了,明天可以搬过去,我约了人恢复你房间的布局,明天你可以住对面咖啡店楼上的酒店,两天应该能恢复。”
得力助手回来了,顾珏很安心,这一觉直接睡到下午。
他打算去楼下随便吃点东西再考虑丁程诺的事情。
结果穿过马路就遇见了刚从咖啡店出来的池彧。
鬼使神差的,顾珏张口就问了句:
“池哥知道附近有什么好吃的吗?”
池彧抬手看表,四点半。
“所以你这是午餐还是晚餐?”
这口吻随意得,不像是刚认识十多天的人,倒是像极了十多年的老朋友。
两人都愣了愣,突然相视而笑。
池彧笑:“你这是一觉睡到这时候?是谁说昨天没过度消耗精神力,今天没事的?”
还不是一早就给程总请假改了计划。
顾珏也笑着解释:“不是昨天的问题,是今天早晨的麻烦,哦对了,这麻烦还来得挺不错,很及时,卡得刚刚好。”
就像瞌睡刚来老天就忙着给递枕头一样。
所以有时候吧,又觉着天网恢恢这话不是说说而已的。
池彧好奇:“这还是头一次听人说麻烦来得挺及时的,看这时间,是卡在了你和程总的安排之前?”
接着又摇摇头:“不急,先带你去觅食,吃完了再给我说说是什么刚刚好的麻烦。”
看着他这老气横秋的模样,顾珏又想起了自己的小叔。
忍不住皮了一下:“嘿,今天早晨的麻烦,刚好是可以让程珊珊多一个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