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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旧梦(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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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年前。

西天,灵山。

袅袅白雾缓缓流淌,苍茫云海千里浩荡,百鸟逐风四散归巢,隐入远山天际。半空中到处都是金色的灵气,充沛至极,映得此地灿然通明,犹如落霞四溢,正是佛家清净皎洁的修行地。

云池之中,莲花盛放,在水中沉沉浮浮犹如世事人心。

金色灵光落在池水之中,晕开的涟漪波光粼粼,明亮剔透。

一片莲叶忽然动了一下,往上浮动,底下的花叶陡然变化,成了人形,莲叶下露出了一张湿漉漉的脸。

那是个幼童模样的孩子,生得极为漂亮,粉雕玉琢,整个人像是新雪搓出来的,脸颊虽带着肉嘟嘟的婴儿肥,一团稚气,还未长开,但三岁看老,现在便能瞧得出,这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胚子。

他悄无声息地从水中冒出头,湿透的发丝黏在鬓边,莲叶搭在他脑袋上,半遮住了额上散发微光的金色纹印,他抬起头,乌黑的瞳孔睁得圆圆的,十分好奇地往上方看。

云池之畔,种着一棵巨大的菩提树,长得亭亭如盖,树下支着一副棋盘,二人相坐对弈。

执黑子的乃是一位披着红色袈裟的佛陀,圆脸长耳,肉髻白毫,生得慈眉善目,妙相庄严。

而执白子的一位青衣广袖的俊美青年,面如白玉,风姿出尘,他看起来十分年轻,可是气质却沉稳持重,坐在那儿的模样,挺拔端正又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犹如画中人、世外仙。

青年抬指落下一子,白玉棋子夹在指尖,衬得那双手也如温玉。他瞥了眼面前的棋盘,气定神闲地喝了口茶,淡淡道:“和尚,你要输了。”

“未必。”佛陀垂眼微笑,“还未到最后,现在便下定论,为时过早。”

青年挑了挑眉,看着棋盘上被白子逼到角落里的黑子,笑了一声:“难道你这和尚还想逆风翻盘?”

“未尝不可一试。”

云池中的莲花努力伸头看着上方的人,可从他这个角度,却只能看到一片在茫茫雾霭中飘拂着的青色衣袖,他听着二人的对话,虽然词句皆清晰,但有些半懂不懂的。

正在此时,一只鲤鱼朝他的方向游过来,孩童心性,最是无定,他立刻便被吸引,重新沉下身体,只露出一双黑眼睛在水面上,等鲤鱼游到他面前,忽然嗖地一下扑向鲤鱼。

池边的佛陀执子垂目,听闻动静转眸一看,只见那稚童已将鲤鱼衔在口中,鲤鱼剧烈挣扎扑腾,他却极为轻松,悠游自在地松口将鲤鱼吐了出来,可复又随手抛上半空,再游过去衔住,反复如此。

他身为莲花,花木修成的精灵,并不贪食荤腥,叼着这鲤鱼只为了戏耍着玩,可鲤鱼却是被他吓得不轻。

游鱼受惊四散而去,根本没有鱼再敢往他这里游,都闪避入角落里,躲着这个可怕的庞然大物。

池中一阵翻腾,白浪水珠摇晃四溅。

佛陀微不可察地叹息一声,轻轻摇了摇头,露出了十分头疼的神情。他指尖轻动,施了一道灵力落在池中,暂时定住了那稚童的动作一瞬,鲤鱼如蒙大赦,立刻入水逃窜而走。

稚童顿了片刻,重新能施展动作时,鲤鱼早不见了。他有些懊恼地找了一会儿,没找到,又沉进了水下,找别的东西取乐去了。

“都这个模样了,还想着能扭转局势,反败为胜。”佛陀对面的青年对池中的热闹浑然未觉,他散漫地笑了一声,“我是该说你勇气可嘉,还是笑你不自量力?”

佛陀收回目光,突然提议道:“不如我们打个赌。”

“哦?赌什么?”青年一直懒洋洋的,听见这话才似乎终于提起了点精神,来了点兴趣。

佛陀道:“若我赢了,你便答应我一个条件,如何?”

青年掀起眼皮,长眸微眯:“什么条件?”

“等我赢了,自会告诉你。”

“岂有此理?”青年不答应,“这条件不提前说好,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胡乱要求,提出些我根本不可能答应的苛刻条件?天底下哪儿有这种不明不白的买卖?”

佛陀顿了顿,轻叹了口气,道:“也不难。若是我赢了,你便收下我灵山的一个童子作徒弟,如何?”

“收徒?”青年意外一瞬,伸手捋着被风拂乱的长袖,笑了起来,意态疏懒,“和尚,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从不收徒。”

佛陀道:“万事总有第一次。”

青年抬眼看他,意识到对方是认真的:“这倒奇了,你这灵山也是洞天福地,修行的绝佳去处,你不想着弘扬你佛家经义,却反而要将人送到我碧幽谷去?这是什么道理?是这孩子资质太愚钝,还是你这和尚太无用?”

“那孩子太顽劣。”佛陀摇了摇头,但倒也承认了,“也是我管束不力。确实是管不住他。”

青年瞧着这和尚吃瘪的模样很是饶有兴致:“什么样的孩子?你想让我收徒,总得带过来,让我先见见人吧?”

“不必,他就在这里。”佛陀指尖动了下,池中的稚童头上那顶巨大的莲叶被揭掉了,没了遮蔽,露出整张脸来。

青年顺着佛陀的目光看过去,望向池中,目光从高处落下来,水中的稚童刚好抬起头,四目相撞。

稚童浑身湿漉漉的,被金莲翠叶环绕,簇拥在其中,小小的一个,像是雪玉捏出来的团子,额上的金印在阳光下熠熠闪烁,他眨了眨眼,圆睁的乌黑瞳孔里满是不谙世事的天真。

他并不怕生,跟这从未谋面的陌生青年的目光对上,并没有移开,反而新奇大胆地上下打量起对方来。

“这就是你说的那孩子?”青年看着水中的漂亮稚童,闲闲道,“这瞧着不是挺乖的?只是他在这水里做什么?”

佛陀心道,只是看着乖罢了,都是假象。

“他是这池中一朵金莲所化的精灵。”佛陀解释道,“他不过化出人形才月余,灵山已被他闹得鸡犬不宁,你若是带了他去,也算是善事一桩,灵山从上到下,菩萨罗汉,飞禽走兽,一草一木,都会感谢你的。”

青年闻言一顿,简直要气笑出来:“合着不是真心送了个好苗子来让我教,而是塞了个烫手山芋给我?”

佛陀面不改色:“非也,非也。这孩子天资非但不愚钝,反倒十分性灵,于修道上极有天赋,只是他性子活泼过头,灵山人口众多,实在受不了他折腾。你那碧幽谷地方宽敞,又清静无人,他就算怎么闹腾也闯不出什么大祸……你若是不愿费心教他,也大可以不管他,放他自己去便是。”

他看着对面一身清寂的人。这孩子在灵山是闹得这里太不安宁,可若是放到碧幽谷,却又不同,这孩子的吵闹活泼,也许能缓和对方万年不化的寂寞,增添一抹亮色。

“……”青年似是哑然了片刻,好笑道,“你倒是已经全替我打算好了?”

“这棋局还未有定论,你便料定我必输无疑了?”

他扫了一眼棋局,现在分明还是白子占上风。

佛陀便不继续往下说了,含笑做了个请的手势,意思是待胜负分晓再论此事。

青年捻起一枚白玉棋子,正在将落未落之间,眸光又不经意一转,再次往云池中看了眼。

稚童本来紧紧盯住了落在不远处的一只正在捕食的水鸟,酝酿着蓄势待发,但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又抬起头往上方看过来。

他初生不久,对周遭的一切、这世上的所有东西都极有兴味,面前的青衣男人是个生面孔,他也极感兴趣,短暂的对视之际,他不知是怎么想的,忽然冲对方笑了一下。

池边青年执棋的手微微一顿。

也罢。他忽然想,心中一松,手上的动作也随之变了,没将棋子落在原本想的位置,而是往旁边移了些。

半晌后,佛陀看着棋盘上黑白交错的局势,道:“我赢了,凤凰。”

“你赢了。”青年敷衍地附和了句。

两人都没提青年手下留情放水之事,但红衣佛陀的神情很明显是看出来了,只是心照不宣地不语。

“愿赌服输。”青年拢了下袖子,振衣起身,“让那烫手山芋过来,我也该回去了。”

佛陀看了他一眼,扬手将水中的稚童召了过来。那小小的童子虽长得漂亮,可是披头散发,衣衫凌乱尽湿,刹那从水中到了池边,还没反应过来,懵懵懂懂地看向面前的二人。

“从此以后,这位神君就是你的师父了。”佛陀道,“快叫师父。”

稚童大概都不明白师父是什么意思,还觉得好玩,听话地叫了声“师父”,声音软软糯糯的。

青年“嗯”了一声。佛陀从未征询过这孩子的意见,便做主决定他的来去,此时青年却问他:“从今日起,若你拜我为师,从今以后便要离开灵山,随我住到碧幽谷去了,你可要想清楚了,愿不愿意?”

佛陀乐呵呵道:“他怎么会不愿意,当然是愿意的。”

青年却不听他的,只看着眼前的稚童,等待他的回答。须臾,稚童才缓缓地点了下头,他笑了起来:“好啊。”

灵山他已逛遍了,其实有些无聊,之前是没想过能去别处,此刻被人这么一提,动心起意,当然是十分愿意的——那碧幽谷他虽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但年幼的孩子心中想法简单,根本没思忖过那会不会是个穷山恶水之地,只想着是个新奇地方有许多好玩。

佛陀松了口气,这下才终于放心地笑了起来。

青年乘云而来时是孤身一人,乘云而归时,身边却多了个孩子。他时时乱动,四下乱看,动作又不讲分寸,十分大胆,让人不由得担心他会掉下去,青年也是第一次照看这样年幼的孩子,直接扯过他的衣襟后领,将孩子拎在手中,回了碧幽谷。

穿过空蒙如雾的大灵法阵,便可见碧幽谷了,翠意遍野,鸟鸣啁啾,同样是仙家府地所在,跟灵山比起来,碧幽谷却多了几分自然的野趣。

稚童眼睛一亮,忍不住“哇”了一声,像是得到新玩具的小孩子。

红鲤鱼精和白鹤仙子守在谷前,看见尊神归来,立刻迎上来,还未请安,先看到了他手上多出来的孩子。

“神君……这是……谁家孩子?”

两人面面相觑,谁不知道,这碧幽谷是世外仙境,更是仙境之中的仙境,此处乃是凤凰一族世居之所,凤凰一族最是不理俗事的,而这一代的主位神君清夜悬,那更是个看破红尘、冷情冷心的,从来只知守静清修,千百年来,从未有一个外人能踏入碧幽谷中。

哪怕是有人死在谷前,谷中人也不得干预,不会动丝毫恻隐之心。可今儿是怎么了?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神君破例了?

红鲤鱼精和白鹤仙子对视一眼,一个红脸一个白脸。

“灵山的。”清夜悬松开了那孩子的衣领,又抬手轻轻托了他的后脑勺一把,让他上前几步,“不过现在是碧幽谷的了。”

“……啊?”

两人花了不短的时间,才将神君收徒了这件事消化了——这可比收留个孩子还叫人吃惊!

神君竟收徒了!

太阳当真从西边出来了!

那孩子身上又湿又乱,一身狼狈,彤鲤和洁鹤二位侍者给他换了件干净衣裳,又重新束了发,收拾出了个模样,清夜悬才道:“跟我来。”

他将他带到了凤凰一族的祠堂之中。

堂中供奉着万盏灯火,每一盏都是凤凰一族中已经作古的族人。如今到了这一代,清夜悬已是当世唯一一只凤凰,他并未拜过师,但若算起教导者,那他的姑母该算是他的师父,小时候,也曾以父母、师徒之礼相待。

如今,他也依样让这孩子完成这拜师礼。

燃香、跪拜、叩首。

稚童尚且不明白改口叫师父是什么意思,也不明白跪拜叩首有多么重大的意义,更没有男儿膝下有黄金这种意识,让他跪,他便轻轻松松地跪了,还觉得挺有趣。

清夜悬受了他的拜,道:“知道我是谁么?”

稚童抬头直直地望着他,并无徒弟面对师父的谦逊之感,他没回答不知道,而是反问:“你是谁?”

“我是凤凰一族如今的族长,碧幽谷的谷主,道号清夜悬。”

“清夜悬……”稚童皱了下眉,说,“有点拗口,能换个名字吗?”

这话问得无稽极了。名字岂是随意更改的?清夜悬有些好笑,这孩子当真是白纸一张,他现在便给他上了第一课:“你记着就行,徒弟没有直唤师父名字的道理,你该叫我师父。”

“哦……”稚童半懂不懂,“师父。”

清夜悬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稚童跪在蒲团上,扬起白嫩的小脸,脆生生答道:“莲空。”

“我叫莲空,名字是佛祖起的,是不是比你的顺口好听多了?”

“心如莲花不着水,又如日月不住空。”清夜悬垂眼看他,淡淡地念诵着《华严经》中的句子,道,“的确是个好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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