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就像刘红霞不喜欢读书，你劝她考高中就是为难人。

而她要劝李美霞去打工，就是自说自话了。

两人没有共同语言，一个静静看书，一个去看电视春晚。

晚上十二点一到，村里鞭炮声震天响。

这里风俗是放完鞭炮后，再关门睡觉。

凌晨三点开始，村里鞭炮声此起彼伏。

各家比赛着放鞭炮，放的越早争到的财气、福气就越多。

李美霞被鞭炮搅扰了一夜，一会睡着一会惊醒比熬夜都累。

黎明天没亮，三个孩子被大人从床上拖起来。

李家要放鞭炮开门争福气，红色的炮仗点燃噼啪噼啪响起一分多钟，硝烟弥漫中纸屑散落一地。

黄书秀笑模样地把扫帚递给李美霞，示意她把炮仗纸屑扫一边去。

李美霞忽略她，直直走到院门外看巷子里风景。

上辈子她被黄书秀这么摆过一道，老老实实地扫地结果被爸爸抽了一巴掌。

因为风俗里初一不能扫地，不然就是扫走财气。

大年初一早上要吃鸡汤挂面，炖了一整晚的老母鸡汤，上面飘浮一层厚厚的鸡黄油。

每个人碗底卧上两只剥皮的茶叶蛋，铺上开水煮好的面条，浇上一大勺带鸡肉带油的鸡汤，最后洒上切碎碎的小葱花，香味扑鼻、热气腾腾。

饭桌上摆着四碟咸菜，腌韭菜，腌生姜，酸豆角，腌莴笋。

李美霞的茶叶蛋吃不完，趁着没动筷子先扒拉出来一个。

刘红霞也是同样想法，就着她拿来的空碗，也夹了一个进去。

李天赐把碗挪到自己面前，他宣布：要吃四个鸡蛋！

黄书秀怕儿子吃撑，哄劝他别吃，留着肚子吃那些零食。

李天赐是那种传统型犟怂，你越是不让，他偏要！

这家伙抢着把整个鸡蛋往嘴巴里塞！

果然，噎住了！

李大海和黄书秀急疯了，一个拍后背，一个扣他喉咙。

吐出一嘴碎蛋白的李天赐，咳的眼泪都冒出来了，就这样，还要往嘴巴里塞鸡蛋！

黄书秀心疼地夺下来半只鸡蛋，“还吃什么吃！都怪你姐浪费粮食，各人吃完各人碗里的，不就没这么多事了。”

她不光责怪，还撇嘴拿眼珠瞪李美霞。

李美霞不惯着她，鼻子一哼说：“你别大过年的没事找事，要打要骂找你亲生的折腾去。”

李大海看她说的不像话，说：“都不要瞎讲了，天赐自己馋嘴关霞儿什么事？你当妈的要一碗水端平，家和万事兴，你可晓得？”

“都吃饭吃饭，大年初一的有惊无险，好意头！”

李美霞心里暗暗撇嘴，她爸就这德行，每次黄书秀一要找事，他就蹦出来装好人。

黄书秀开口时候他怎不拦她话头？嗛，假办公道！

上辈子她傻乎乎地真当他在维护自己。

吃完饭，李大海拿出红纸包着的五元钱，给儿子和女儿一人一个。

对刘红霞笑嘻嘻着说：“你工作了就是大人了，叔叔就不给你红包了啊。”

黄书秀看出女儿不高兴，插话说：“你不是讲一碗水端平吗？只要没结婚就算小孩子，多给一个红包也不耽误你发财吧？”

李大海嘿嘿笑：“你讲的对，是我疏忽了，马上补！”又补充说：“都是五块钱的，不要讲我偏心了哦。”

刘红霞捏着这份没包红纸的五元钱，心里五味杂陈，嘴上还要说着：谢谢叔叔。

李大海领着一家子人提着年礼去拜年，先去哥哥李长江家。

老八热情地招呼小叔子一家坐下喝茶，揭开果盘盒，让大家吃里面的糕点。

又拿出两个红纸包递给李美霞和李天赐，笑着对刘红霞说：“你上班就是大人了，不给你红包了啊。”

这话说的，好像刘红霞往年收到过她红包似的。

黄书秀不动声色，也包了两个红包给大伯哥家两个孩子。

等到了张建军家，就只有李大海带着三小只来拜年。

“每年都带东西来，讲了不要嘛，客气干什么。来来，都坐下吃口热茶！”

王翠兰热情招呼。

她拿出准备好的两个红包，笑着说：“一人一个。红霞工作了，舅妈就不给你红包了哦，来来多吃点瓜子。”

刘红霞真受不了李家这些亲戚，明明从来都没给过她红包，非说的好像年年不落。

近亲拜年需要带年礼，邻居、族亲就空手人上门，说几句吉祥话，抓点瓜子糕点吃吃，喝杯茶，就算拜过年了。

到十点钟，李美霞才把周边认识的人家都拜完。

收获了满满两口袋的瓜子、糖果、奶糖。

红包只有三个，大伯母的，舅妈的，爸爸的，加一起十五元。

别的亲戚也是那句经典台词：霞儿大了，我就不给你包红包了啊。

李美霞：………

正月初二那天，黄书秀带着儿女回娘家，是车程要一个半小时的庐州县。

王翠兰也要带着两儿子和老公回娘家，很近，就是隔壁的王家村。

李美霞不愿意跟着去，说要在家看书。

家里剩饭剩菜多的很，王翠兰倒也不用担心她饿了。

正月初三的时候，大姨张文静一家过来拜年了。

每年她都是初三回娘家，这样和王翠兰初二回娘家错开了。

初三这天也是王翠兰家请亲戚吃饭的日子。

李大海一家都会过来，加上自己家的和小姑家的三口人，足足12个人的饭菜。

初一的荤菜像排骨、红烧肉还能上桌，其他的菜就要新炒了，好在地里有现成的白菜菠菜青蒜。

老豆腐泡在水里冰着，还有两条活草鱼特意养在水缸里。

张文静的女儿叫许婷婷，长的高挑，和张学友同岁，都是79年的。

许姨夫是县城土著在广播局上班，听说是做维修设备的工作。

李美霞嘴甜地喊人，得了个大红包。她偷偷打开看是两张十元。

李天赐跑过来嚷着要看二姐红包里有多少钱。

二姐要求先看他的，等看完他的十元后，二姐不认账说：都是十元，看什么看！

张学友和张学松也得了红包，也都是十元。

张文静拉李美霞到房间说话，问她最近学习怎样，生活怎样，有没有受什么委屈，有事要知道张嘴跟她讲，不要憋在心里。

李美霞笑着说，生活一切都好，舅妈对她照顾的很。

学习方面，她上学期第一名。

张文静很欣慰，告诉她好好学习，农村女孩子唯一出路就是上学。

又说起女儿许婷婷的学习，说偏科严重的很，将来都不知道怎么办好。

李美霞是知道表姐前途的。

许婷婷考的大学不算好，可她英语好。家里找关系让她进了电视台，再后来她认识个美籍华人，带着父母直接移民袋鼠国了。

“表姐的福气在后面呢，大姨不用太担心。”

“她的福气还不是靠我和她爸爸，将来不行就借她爸爸的光，找个单位上上班混混日子。”

当知道妹婿不想让李美霞上高中，她气鼓鼓地要去找他算账。

李美霞拦住她，“还没到时候，等我真考上高中，到时候大姨和舅舅再给他施加压力呗，现在为时尚早哦。”

“对对，现在讲早了，搞得他还不快活。你学习上面不懂得，多问问你二哥，他这东西贼的很！天天没怎么看他学习，成绩都是名列前茅。”

说起侄子张学友，张文静一脸荣光。

“就是可惜你大哥了，他成绩原来比你二哥还优秀。”

李美霞不能说：张学松的前程也不差，他自己暗地里还在学习，后来办理停薪留职，参加成人高考又进了大学。

还考了公务员，在区里上班，娶得老婆也很好。

这么多不能说的秘密，真是让人压抑啊！只能装乖巧点头听大姨说话。

摸着外甥女的头发，张文静可惜的不行不行的，“怎么想的，这么好的头发说剪就剪了。”

“夏天凉快啊，我这年纪不需要打扮，把时间用在学习上最实惠。”

张文静欣慰地抚摸她脸颊，“长得真像你妈妈小时候，你妈要是活着该多高兴啊。穿衣服不要节省，破洞就扔，人靠衣裳货靠装潢……”

吃中饭了，桌子上满当当的菜，桌边的客人也是挤着坐。

孩子们夹完菜就端饭碗跑去房里看电视剧，黑白电视正播放孙悟空大战白骨精。

张文静给嫂子敬酒谢她多年来拿妹妹的孩子当亲生的照顾。

一杯酒直接下肚，杯底朝上示意。

王翠兰举着酒杯跟着喝光，笑着说：都是应当的。

这情形下，李大海只能跟着站起来敬酒。

王翠兰笑着推脱：只能半杯，不然就醉了。

黄书秀左手端酒杯说：“我也要谢谢舅妈，没你的帮忙，我真是忙不过来。”

王翠兰推托喝不下了，黄书秀把自己杯底亮出来意思：我干了，看你了！

张文静说：“黄书秀你这就没意思了，敬酒没这样敬的！你男人刚敬完，你就跟着来，车轮战啊？”

“你要是诚心感谢我嫂子，起码三杯起步！”

“那舅妈也三杯哦。”

“那不行，你三杯是敬酒。她陪你半杯是回礼。”

黄书秀被大家起哄架起来只能笑着证明诚心敬酒答应再喝两杯。

张文静眨眨眼说：“今天高兴，我亲自倒酒！一定伺候你黄书秀喝好喝美了！”

酒杯被她倒满，渐渐溢到桌子上。

黄书秀慌忙伸手拦着酒瓶口，一直说：太多太多了，不能这么满啊！

没用，她抢不过张文静。

一瓶刚开封的41℃的口x窖酒，喝的一滴不剩。几人喝得满脸通红，东倒西歪。

黄书秀被李大海搀扶着东倒西歪地走路，刚进家门就吐了。

“你不能喝就不要喝啊，看把你难受的。”

“喝，怎么不喝，张文静亲自倒的酒哪能不喝！我就是要跟她跟王翠兰拼酒！”

“你快歇了吧，人家俩加一起都没你一个人喝的多，还拼酒！那是灌你的酒！”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 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