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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 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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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周密为Kristin搞了一个欢迎的party,当然,这是其他任何人都享受不到的待遇。他们三个互相招呼,我难得自在的晃来晃去、吃饱喝足后就找了个角落待着。晚上的风吹得脸凉冰冰的,还好酒可以让身体发热。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开始喜欢上了party,大家聚在一起,人多势众,制造一浪又一浪的欢笑,大家互相举杯,彼此祝福,祝福对方不再孤独。

我转了半个弯,坐在这么一个不算隐蔽的地方,眼前仍是人声鼎沸,我觉得大家都尽力了,为了让自己活的热闹一点,都尽力了。我突然自己觉得有点好笑,我以前老是躲着别人,就像是有多少人需要来找我一样。父母来找我,总是乐此不疲的伸出手来想把你装扮成他们想要的样子,让人想要逃离;朋友来找我,一次又一次的复述着同样的恋爱遭遇,却不分手,让人想要逃离;工作的琐碎、领导的敲打、同事间一会儿互相帮忙一会互相使绊子,让人想要逃离;亲戚翻过来一张脸,趋炎附势,翻过去一张脸,尖酸刻薄,让人想要逃离;这世间的太多的牵绊,让人疲惫不堪。但是,有一天,我发现身边的人好像都消失了,好像一个盛大的party,我才刚上了个厕所出来,大家都离场了,父母也不是非要在我身边不可,同事也不是非要和我合作不可,朋友也都全身心投入家庭,不是非要找我倾诉不可,原来大家并不是非要来找我不可。只有我还在饶有兴致的玩着捉迷藏的游戏,但大家都散场回家了。我不顾一切追求自由,可自由,好像是不堪重负的。但不自由的人呢,那些在party中的人呢,他们是否也会受到存在的威胁。他们是否也会有那么一刻,不小心瞥见自己,无法不严肃的打量自己,发现自己从未获得过陪伴,从未真正选择过,一切不过是徒有其表。

现在我虚构的故事是我唯一存在的理由,但如果没有了呢。没有父母、没有朋友、没有亲戚,没有同事,没有我留下的故事,那我还存在吗。这世界有稳定的东西吗,有可靠的支持吗,周围的一切物体都开始频率一致的颤动,物质世界要逐渐破碎了,这一刻我感到了一种恶心。

“周觉”,Kristin端了两杯莫吉托径直走过来,倚在我旁边的桌子上。

我接过酒,和她碰了一下,“谢谢,生日快乐”。

“嗯?我生日?你生日?”,她脸上写满了问号。

“不管是谁,祝福他,在这一刻过生日的那些人”,我轻碰了Kristin手上的杯子喝了一口,继续说:“也可以祝自己,新的一天,新的生命,生日快乐”,我又抬起杯子喝了一口。

“哇哦~”,Kristin眼睛睁得大大的,片刻以后又笑了起来,“那我也祝你生日快乐”。

“你不喜欢人多吗”,Kristin试探着问我。

“喜欢”,我坐了起来,“有人在身边是一种福气”。

“嗯?”,她用吸管戳着杯底的柠檬,似乎不能被说服。

“但有时候孤独也并非那么的不可承受”,我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说,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得救了,“Kristin”。

“嗯”

“你知道吗,我从小就有一个梦想”,她一脸疑惑的看着我,好像是等着听我狗嘴里能吐出个什么象牙来,“就是和一个名叫Kristin的仙女成为朋友”,我一本正经的说到。

“哦~那你梦想成真了耶~”,她也十分配合。

“托你的福”

“不客气”

“你以前来过大陆吗?”

“北京、上海、广州、深圳,不过都是短暂停留”,她说完以后竟笑了起来。

“怎么了”

“我突然想到了你的书里的一段,写你和赵寅去各地旅行,但去的却都是同样地方,干的都是同样的事情”,Kristin坐了下来,“这是你真实的感受吗”。

“哈哈哈,是,以前我只要一有时间就往外跑,觉得诗要在远方才能找到,但后来发现,同样的古城、同样的老店,同样的美食街,甚至同样的烤鱿鱼、臭豆腐,就不出去了。不过......能博君一笑,这段经历也算发挥了作用”。她想接着说但被我抢先了,“还有就是不是我和赵寅,是书里的周觉和赵寅”。

“所以,书里的周觉和现实的周觉有差吗”,Kristin认真的问到。

“那肯定呀,书主要是以胡编乱造为主”

“是吗?”,她一脸不相信的看着我,“那你为什么想写作呢”

“因为不甘寂寞”。

“嗯~”,她缓慢的点着头,我也跟着她的频率一起点。

“那你为什么做设计呢”,我问她。

“我很小的时候,我妈咪带我去美术馆看画,当我看到马蒂斯的时候,那一刻,我就知道了我要学画,你知道吗”,她扯了一下我的手臂,然后开始在空中比划,“在英国,线条很清晰,大家不管做什么都要有明确的礼仪,但是,我第一次看到马蒂斯的时候,我觉得那些色彩在我眼前爆炸了,世界boom”

“旧世界不复存在了”,我应声说到。

“是,旧世界不复存在了”,Kristin眼里闪着泪光,若有所思。

“那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Kristin显然没有听懂我的意思。

“我明白你那副《直到世界尽头》了”,我没有看她,她也没有再追问。

“你知道吗”,她又开口了,“在你书里我看到有一段,觉得特别感动,就是......你等欧阳来......来......”

“赴约”,我补充到。

“对,就是那一段你写等待的心情,还有一段诗,什么若有人兮什么山”,她努力回想着。

“这是楚辞里的一篇,叫《山鬼》,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表独立兮山之上,云容容兮而在下。留灵修兮憺忘归,岁既晏兮孰华予?采三秀兮於山间,石磊磊兮葛蔓蔓。风飒飒兮木萧萧,思公子兮徒离忧。说的是,这个山里的鬼,她正在等自己的爱人,穿了漂亮的衣服,折了有香气的花,准备送给心上之人,但随着时间不断再流逝,她等的人却一直都没来,她就爬到比云还高的地方,怎么着都找不到那个人的身影。她突然觉得,自己生命已经这大山里虚耗了太久,人也老了,已经没有以前的活力了。再看看自己,我还有什么美好的东西能给你呢,石磊磊兮葛蔓蔓。她想呀想,自己的爱人怎么会没有来呢,可能,也许是她也在别处思念着我,但却没有办法来,应该是这样的吧”。Kristin默默看着我不说话,像是等着我继续说下去,“我读到这首诗的时候也觉得非常动人,等待是山鬼的宿命,她在大山里没办法出去,只能等着别人来,但也许根本就不会有人来,可能只是风吹动了树梢,可能只是松鼠惊动了石头,浮光掠影都被她认成了爱情的福音,也许爱情只存在于幻想里”

“所以欧阳来了吗”,Kristin快速的看了我一眼,再看向前,像是在打听什么八卦一样。

“你没有看下去?”,我用我的高低眉打量着她。

“我知道书里的结局,但......”

“哦......有些人就算她来了,但不是预期的那样,不知道算不算是等到了,呵呵呵呵......”,我笑了起来,“所以人很矛盾,求而不得的东西是最好的东西,幻想之爱是最完美的爱”。我沉默了片刻继续说:“但是我永远都忘不了,那天的阳光是多么的灿烂,那个城市没有海,但我总觉得天地平阔,走到前面的路口就能看到海,真好”

“所以欧阳确有其人哦~”,她有一种阴谋得逞的得意。

“天呐,想不到你Kristin,您浓眉大眼的,花招竟然会这么多”,她笑笑不说话,点呀点躺在桌上的手机,然后开始朗诵了起来,

“《九歌·山鬼》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

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乘赤豹兮从文狸,辛夷车兮结桂旗。

被石兰兮带杜衡,折芳馨兮遗所思。

余处幽篁兮终不见天,路险难兮独后来。

表独立兮山之上,云容容兮而在下。

杳冥冥兮羌昼晦,东风飘兮神灵雨。

留灵修兮憺忘归,岁既晏兮孰华予?

采三秀兮於山间,石磊磊兮葛蔓蔓。

怨公子兮怅忘归,君思我兮不得闲。

山中人兮芳杜若,饮石泉兮荫松柏。君思我兮然疑作。

雷填填兮雨冥冥,猿啾啾兮狖夜鸣。

风飒飒兮木萧萧,思公子兮徒离忧。”

“哇~”,我一边鼓掌一边连连称道,“好诗好诗,而且你的普通话真好,怎么能这么好呢”,想想她跟着阿祖学也没多久嘛。

“那可以算是第一了吗”

“当之无愧”

“其实......我以前就会国语的,我在台湾的时候是说国语”,看到我惊讶的表情后她继续说:“但有些发音还是不太一样,还有简体、拼音也是要学的”。

“你们俩在这里干嘛呢,大家都在找你们呢”,阿祖心像落了一块石头似的说。

Kristin把头悄悄凑到我耳边说,“他就是那个普通话天下第一吗”。

“哈哈哈,是”,说完我们起身走过去。

Kristin在越过阿祖的那一瞬间,拍了拍他的袖子,“诶~我现在已经打败你成为第一了,周觉认证的”。

阿祖在原地一脸懵,“什么第一,你认证什么了,喂~你们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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