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allo，您现在有空吗”，一只胖乎乎的灰色小狸猫跳到微信页面的顶端。
“有的呀，怎么了”，回复过去后，林可儿就光速来到我的桌前，左边的鼻孔里还能看到没有完全被清除掉的干涸的血迹。
“有些事想跟您请教一下”，她道。
“哟～艺术总监大人，您真客气，来坐吧”，我从旁边给她拉了个椅子过来。
“嗯......那天我说设计提案的时候你不在，因为你是原创作者，所以还是想和你再沟通一下”，可儿像个刚入职的小朋友一样。
“那您有什么就吩咐就是了，您喊一声小周，我就瞬间移动到您办公室汇报工作”。
可儿笑着一个巴掌拍到我左侧肩膀下方的三角肌上，看到我是真疼的表情，又一个劲的给我揉搓手臂，又想笑又有点歉意，“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林女士，您真是臂力惊人”，我搓着手臂说：“那个我看过的，可以说是......”，我故意停顿了一下，她屏了一口气盯着我，“非常之好”，我的大拇指从我们两人之间升了起来。
可儿笑了一下，说到“那你看了以后有什么建议和想法吗，对于这个设计”，可儿语气有十分的谦虚。
“是有一点不成熟的小建议”，我随手拿起手边的笔记本、翻开，“大概有一千六百零八个，写了二十几页”
k听完咯咯笑了，“那您说说，我慢慢听”。
“首先，可以给主角设计一个战袍，像巴啦啦小魔仙一样，一要战斗就变身，然后化上全妆”
“嗯～～～巴啦啦小魔仙是什么？”，k一脸迷惑，“不过，你说的应该是服化造型，我可以给他们说说”。
“其次，欧阳那把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武士道可以换成机关枪见人就突突”
“嗯～这是道具组的工作，我给他们提提”
“不是，那您主要是负责哪一块呢”
“你，您，您说的这些也都是我职责范围内，但我主要还是想确认一下背景的搭建”
“哦～您这么说，我就懂了”，我想了想，“那我觉得背景可以更生活化一点，虽然，这是一个奇幻故事，但要贴近生活，人物是是大家一踏出门就遇到的人物，场景也是一踏出门就能看到的生活，在现实中的超现实”
“嗯”
“这儿，这样干说可能不太直观，我可以直接带你去看”
“现在？”，k惊了一下。
“你还有其他事吗？”
她摇摇头
“那走吧，堪景也是工作的一部分呢”。
“现在医院也是只有急诊才能进了”，我递了一个新的口罩给k，“作好防护，我们进去看看”。k乖乖的把绳挂在自己两边的耳朵上，弄得圆润的珍珠耳坠摇摇晃晃。不必说，急诊大厅座无虚席，有独自一个默默看手机的，有倚靠在家属肩膀的，还有拿着号焦急等待的，四边靠墙的地方也黑压压堆满了人，我牵着她小心越过过道上见缝插针的摆着的120护送过来的在急诊车床，上面还躺着虚弱的患者。往里一点就能看到从各诊室门口排出来的几条长龙。十月的天气不算寒冷，但里面的人都是里三层外三层的裹着了，使空间更显的狭小，为了不打扰别人就医，我和k匆匆看了两眼就出来了。
“怎样”，我问她。
“确实和我去过的医院都不太一样”。
“因为是急诊嘛，所以环境是很嘈杂的，急诊门诊从早到晚，人都是乌泱泱的，就是那里面虽然看不到垃圾，但总给人一种脏乱的感觉，住院部要好得多，但现在都不让进的”。
“你以前待得医院也这样吗”
“大部分的三甲医院都这样，北上广尤其是，现在人都不算多，以前这外面广场上每根树子下应该都会坐满人，周边的酒店、宾馆也住满了各个地方来求医的人，都是拖家带口来看病的”，我们边走边说，“我想要大家看到这个景就能想到这是自己大半夜发着烧，人挤人排了两小时队去的那个医院，就能闻到这个味儿”
“做医生很辛苦哦”，k问。
“和别的行业一样的辛苦”，她听了我的回答以后会心一笑，“咱们再去看看他们住的地方吧”，我们立即驱车雷厉风行的来到一个旧小区。
“这里有点像香港的那种老楼”
“是，这种老房子好像哪里都挺像的，因为他们是规培医生，薪水很少，住的地方条件不会很好，反正我以前住着的时候看到过耗子肆无忌惮在垃圾桶上跳舞，有视频为证，现在小区也不让进，反正就是那种，灰扑扑的水泥步梯楼，生锈的铁栅防盗门，菱形印花的泛黄瓷砖，边边角角还有沉积了三十年擦不掉的油污，木质的破烂橱柜，房东留下的，上世纪九十年代外壳剥脱的旧冰箱，弹簧失灵、污黑垢面，但被周觉和赵寅买了新布重新布置过的三人坐小沙发，大概就是这些吧”。
k在飞速的记着笔记，“这些东西一两句说不清，反正你要是需要的时候随时找我就行了，我看过您的那些设计，真的很棒”。
k点头微笑，过了一会说：“你知道我第一次听你说‘您’的时候，我还以为你在开玩笑，但是我来了以后发现这里都说‘您’，我惊了”
“哈哈哈哈哈哈，劳驾您，您受累”
“是是，其实我还有个疑问，如果要说你们，是说您们吗，我今天和他们讲话的时候，我发现怎么说都挺奇怪的”
“你们这边一般说咱们，就是我们的意思”
“哦”，k一脸恍然大悟，“咱们，咱们的设计”
“诶～对咯”
“那咱们去吃饭吧”
“现学现卖呀您，挺好，想吃什么呢”
“北京菜？”，她这儿化音是说上瘾了。
“北京有菜吗？”，我充满了疑问。
“不是有豆汁儿～卤煮儿～炒肝儿～爆肚儿～吗？好吃吗？”
“你想吃这些？”，我皱紧了眉头，觉着大事不妙，“我问问阿祖有空没呀，叫上他一起”。
“好呀，他吃过这些没？”
“你，这是个好问题，我没问过他，等他来了您可以亲自问问他”，我拿着手机发了一条微信给梁耀祖。
“是很难吃吗”，k小心翼翼的说到。
“难吃？咱不能这么说，只能说是欣赏不来”
“你是贵州人？”
“是，咱不是说是哪里人的问题，就是那个菜吧，首先粤菜我是很爱吃的，我还寻思着什么时候再去顺德吃一吃，你知道吗，我在顺德吃饭的时候，我流泪了，就像星爷吃到黯然销魂饭的时候一样，我在那个菜里吃到了爱的味道，那个菜，不管哪一道，我用筷子夹起来放到嘴巴里的那一瞬间，我就觉得，我一个粗人，我能享受这么优质的服务吗，每一种味道都能感觉到做饭的人是花了心思的，感动，真的，好不夸张”，我一走握着方向盘，一手不停在空中挥舞，滔滔不绝的说着。
“那，北京菜呢”，k有点等着看好戏的说到。
“再次重申，北京没有菜，首先豆汁儿呀，我是坚决不喝的，还有那个卤煮，怪就怪在，大肠我爱吃”
“我也是”，k开心的附和到。
“肺我也吃，咱们广东那个牛杂，不是也都是这些吗，牛杂很好吃，但是呀，这儿卤煮，是真的吃不下，味道很怪，还有炒肝更不必说，我吃第一口的时候差点呕，是真的，生理性的呕。还有那个爆肚，咱们云贵川的人，涮个火锅吃个肚，那不是最安逸的事儿吗”
“嗯～”，k饶有兴致的看着我说单口相声。
“但是呀，您知道吗，他们这爆肚儿，是真没味道，没味道，蘸了麻将也没味道”。
“哈哈哈哈”，她捧腹大笑，“所以慈禧太后在面对一桌子满汉全席的时候，其实内心是很悲伤的，是吧？”
“必须悲伤，慈禧应该是没吃过什么好东西呢，所以才形成了这么一个性格”
“食物还能决定性格吗”
“那肯定呀，人活着不就是为了一口吃的吗，你想想呀，她每天头戴翠玉透雕盘龙簪，身穿黄江绸绣五彩袍，从她的卧榻上慵懒的起来的时候，肚子空空想要吃东西，然后发现这也不好吃，那也不好吃，这不得拿人来撒气吗”
“好好好”，k还在一个劲的笑，“为了让你，您，咱们，有个好的性格，我们去吃别的吧，吃什么，你说说”。
“那，那咱们就去吃北京唯二好吃的东西吧”
“什么”，k对于我说北京居然还有好吃的东西有些惊讶。
“北京烤鸭”，说完我们已经来到了这味道普通的北京烤鸭店。
“你不是说好吃，现在又说味道普通”，k反问。
“那不得说爱因斯坦是个哲学家呢，很多东西它都是相对的，这普通的北京烤鸭放在这北京可是首屈一指的好吃呢”。
“哈哈哈哈，你说这么大声不怕被打吗，那唯二的另一个是什么”，k包了一块烤鸭送入嘴里。
“涮羊肉，涮羊肉是真好吃，等你适应了这里的天气，咱们再去吃，不然喉咙能喷火，咱们，对......”，我突然想到了什么，“我看看阿祖给我回什么了”，怎么把这事给完全忘记了。
“是真的很干，我今早进来还流鼻血了，对了，他要来吗？”，k还在咀嚼着口中的食物。
我盯着手机，“他说还在工地呢，叫我们先吃”。
“工地？”
“我们都把他出外景的地方叫工地，因为我说他们搞摄影的好像搬砖的，哈哈哈哈”，我把手机揣裤兜里问k，“怎样？好吃吗？”。
“一般”，说完我们都笑了。
“是吧，没骗你吧”
“您说的都对”，k一边说一边还不忘给我竖个大拇指。
“北京这个气候真不是南方人能待的，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也流鼻血了，而且我前一天用的湿毛巾，第二天早上起来居然干了，而且是那种烘干，捏起来还是脆的，真夸张，你在这里肯定不适应吧？”
“是不太一样，以前我住的地方都比较潮湿”
“那怎么会想到要来呢”，她看了看我，我立刻补充到，“很多人都不会选择现在过来”。
“是”，k擦着手，若有所思的说到，“我前段时间感觉自己突然没有目标了，像整个人都漂浮太空里一样，不知道该去哪儿，该干嘛，后来听到一个声音，我想我应该过来看看，还有”，她突然又支棱起来，“我们，咱们在一起的时候，你不用说‘您’，直接叫我名字吧”
“可儿？Kristin？”
“都可以，但这边好像很少用英文名哦～”
“是北京比较少，但上海，如果我们在上海，你就可以听到隔壁说的人各种Amanda、melaine、medwyn，可儿，可儿......”，不要怪我，这两个字的发音真的有点拗口。
“不然，你叫我k好了”
我听完心里一惊，故作镇定的说到，“k可以，挺好，卡夫卡的主角都叫k，很有底蕴的一个字母”
k抿嘴笑着，轻轻点头以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