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草色青葱，日头正好，让人不由自主地放松。
这地方贵到罕有人至，就不用担心被认出来；即便被认出来，也没多少人在乎区区一个网红。
宁芙伸个懒腰：“最近天气回暖不少，春天快到了。”
盛启枫赞同：“也就南方能这么暖和了。北方这时节气温零度上下，呼呼刮西北风，不穿羽绒服别想在户外走一步。即便室内有暖气，暖气热，不用加湿器，会干到流鼻血，暖气不热，每天起床都困难。想想就开始头疼了。”
宁芙好奇：“说起来，你是北京人，为什么来上海读书？”
盛启枫笑：“宁小姐怎么关心这个？”
宁芙歪歪头：“上海虽好，总是不如首都。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北京大街上随便掉下一块广告牌，都能砸到一个部长？”
盛启枫弯弯唇角：“我父母是大学老师，作为福利我可以一直读附属学校。教师圈子不大，教我的那批老师，要么是我妈同学，要么是学生。从小到大，磕了碰了，玩游戏，上课溜号，跟女孩凑近说一句话，都会被亲切地告诉家长。我爸教文学，不怎么管我。我妈教社会学，特喜欢拿我举例子做研究报告。作为被试验对象，忍无可忍，大学终于能跑路，又不想出国，所以在这了。”
宁芙点头，转而问：“那为什么学金融？因为聪明？”
盛启枫眨眨眼：“聪明就应该学金融吗？”
“我同学里聪明的那批，都做金融了。”
“破产前的，破产后的？”
“都有。区别无非是，前者自带资源躺着数钱，后者做打工人赚辛苦钱，像你在陆云手下打工。”
盛启枫笑：“陆云啊，大智若愚。比他有钱的不会这么咸鱼，比他缺钱的还要跟私生子竞争接班。就我知道的富二代里头，就他一个，不争不抢，提前过上退休生活。”
“都三十了，他爸妈不急？”
“嗯……二老曾经误以为我和他……后来问我要不要当干儿子，我婉拒了。最新动态是，他们要给陆云找贤内助管理公司，年内应该会叫他相亲。在二老的观念里，公司是大儿子，陆云是小儿子，小儿子不争气，儿媳妇能帮大儿子也行，小的就当陪嫁，买一送一。”
宁芙十分赞同：“我有同感。创业很辛苦的，尤其前期起步困难，放弃是分分钟的事情，做企业很多时候像在争口气，赌自己到底能走到哪一步才甘心。
“要是我孩子将来也不行，为了得乐，找得力另一半也行。姐弟仨给我养老，等我走了，他们仨互相扶持，剩下的我也管不着。”
沐浴在日光里，盛启枫眉眼弯弯，俱是笑意，凝望着她的眼神看着也婀娜多姿。
宁芙莫名：“干嘛这么看着我。”
盛启枫轻轻摇头：“你话里话外去父留子，让我幻视富婆重金求子广告。”
“光得乐一个就够我忙了，我哪有心思谈恋爱啊。”
盛启枫不忘提醒：“你和林平就谈起来了。”
宁芙耸肩：“只是习惯了。”
“实在很难想象，你要怎么跟人日久生情。”
“维持长久感情难，调情还不简单？”
“你会调情？”
“看不起谁？就姐姐这条件，追求者绕赤道一圈！”
盛启枫直摇头：“林平都能做你未婚夫，可见质量不怎么样。”
宁芙满是不屑：“是我挑男人，家底不如我的pass，家风不正的pass，家底比我好且家风正的，要么是接班人，要么是靠运气成为创一代的年轻人。他们看不上我年龄大。偶尔一两个能谈的，要我结婚后全职带娃，放弃得乐——这跟杀亲生孩子有什么区别？干脆挑个伺候我的，起码舒心。”
盛启枫顿了顿：“所以你只考虑利益。”
宁芙不以为然：“男人不考虑利益吗？尤其是我们这年龄的，该经历过的都经历过了。我只考虑孩子，已经很实际了。”
“所以，即便有人想来爱你，也会被当作骗子吗？”
“能骗一辈子也是本事，我不拒绝啊。”
身边人步履顿住，宁芙走出两步才发觉，于是转头看他。盛启枫欲言又止，最终认输般叹气：“要不我们还是聊聊调情？”
宁芙好笑：“这么正经？”
“调情还得三分假意混一分真心，你一个铜墙铁壁，实在看不出有什么……”
话语戛然而止。
宁芙将他脖子环住，如瓷美丽的面庞近在咫尺，鼻息若即若离，暧昧若有似无，更闻到她身遭桃子淡香，添一把甜腻。
盛启枫眼眸全都是她，身体僵直，连呼吸都迟疑。
心跳紊乱，不知声息。
不知对峙多久，男人双手稍微试着举起，宁芙却先一步放开他，退后半步，好笑道：“给点反应！”
盛启枫视线迟迟才移开，侧头露出嫣红欲滴的耳朵，什么都说不出来。
宁芙狂笑：“我天！这样就受不了了？”
盛启枫摸摸耳朵，慢慢开口：“我最近真的忙，没反应过来。我不在状态，下次一定让你满意。”
“下次什么时候？”
盛启枫像被调戏的小媳妇，瞧瞧她，害羞地低了头。
完全像是没谈过，所以不知道如何回应的纯情小男孩。
宁芙忍不住开口：“你别告诉我，你初吻还在吧？”
盛启枫抿唇：“是又怎么样。”
“告诉我嘛。”
“有什么奖励？”
宁芙上下打量男人一通：“可以，欲拒还迎。”
不满意地掉头就走，把盛启枫撂在后头。
自然没看到男人松了口气似的，揉揉胸口，很快跟上。
赶到码头凉亭，两艘小船正在往回赶，他们刚好能乘下一班。宁芙轻倚柱子等候，盛启枫站在她身边，耳朵绯红褪去一半。
那点绯色实在可爱。
被她认真注视，男人垂眼片刻又回望：“怎么了？这么看我。”
宁芙却突然想到别的。
告诉她林平出轨的人，注销后再也没有过回音，IP地址都是未知，她也没办法感谢对方。
提醒她的人是他吗？
如果不是他，又会是谁？
思忖间，忽然听到有人叫她：“宁芙？”
二人对视一眼，望向声源。
男人从停靠在岸的游船下来，一身灰色休闲装，相貌堪比明星俊美，眼睛沉沉如墨，透着十足野性张扬，但浅笑将侵略感冲淡不少。
宁芙望着他片刻没吱声：她毕竟是网红，哪里有人认识她都不足为奇。
盛启枫顺势开口：“这位是？”
宁芙摇头：“我不认识。”
男人不以为恼，微笑着做自我介绍：“高中我转学到纽约读书，十五年没见，想不起来也正常。我是姜景天，在你隔壁班待了半年。”
宁芙这才从犄角旮旯里找出回忆：“那个总被欺负，后来出国的小矮子？”
姜景天笑着点头。
“高中那会儿你还没我高，在外头营养跟上了？挺好的。”
“后来我就健身了，身高猛涨到现在一米八。”
宁芙看眼盛启枫，五厘米也没差多少，宽慰道：“恭喜你，挺好的。”
姜景天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这位是？”
盛启枫友好伸出一只手：“盛启枫，做投资工作，宁小姐的合作伙伴，我们今天在这谈事。”
姜景天闻言握上去，也自我介绍：“姜景天，也做投资，刚从华尔街回国，日后说不定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还请多多关照。”
两只手有力地握了握，极快分开。
盛启枫笑意不变：“我想那种机会应该很少，我们不一定投资同一个种类。”
姜景天表情明朗：“那总能交个朋友，互通有无的。碰上就是缘分，加个好友吧？”
盛启枫掏出手机，二人互加，宁芙旁观，却见姜景天望向她：“你呢？”
宁芙摆手：“我就算了吧，我摊子不大，跟投资不沾边。你们加你们的。”
姜景天不以为然：“老同学，叙叙旧嘛。刚回国对什么都不了解，还要跟你们多交流。”
宁芙耸肩：“你出国没多久，我家就破产了。朋友圈跟你应该不重合。你还是找他们比较好。”
“我不是嫌贫爱富的人，如果是，他们也没有联系的价值。”姜景天把手机塞给她，“还是朋友圈加不下？那我只能自认倒霉。”
宁芙虚眼瞧他，输入联系方式将手机递还：“你今天也是谈事？”
她下巴维扬，示意他身后，目光时不时扫过他们的三人。
姜景天回头看他们一眼：“是。今天真巧，我先回去招待朋友了，回头微信聊？”
宁芙一口应下，姜景天便返回同行者身边，四人一齐离开游船码头。
宁芙和盛启枫上船坐稳，船家慢慢将竿子撑开，小船便将湖面画出层层涟漪，更在船尾吟唱起无词的船歌来，两岸杨柳照拂，水乡韵味尽显此处。
宁芙认可：“有我家那边的味道。”
盛启枫表情委屈：“谢谢介绍，没心思听。”
“那我们坐这船做什么？”
“你前脚才跟我说，跟高中同学没什么联系，后脚就冒出来高中同学认亲。这也太巧了。”
“他是我国际高中的同学，读半年就转学到国外贵族学校了。国际高中个个家里富的流油，男生那边见人下菜挺严重的……我也就替他说过几句话吧。
“他很低调，也是后来欺负他的二世祖被开除，我们才知道这是惹不起的人物。至于有多惹不起，我现在还是不知道。只是他名字好听才有印象。”
盛启枫这才扬起嘴角：“好吧，信你一次。”
宁芙嘁一声。
船歌缓缓从头唱到尾，游船平静无波地结束，二人下船，盛启枫接到陆云消息，他和许挽星在餐厅，于是到餐厅会合。
四人位圆桌，宁芙坐在打字的许挽星身边，陆云手边摆了三杯空杯子，第四杯也被服务员端上桌。
盛启枫坐在陆云身边：“还喝？”
陆云咬着吸管：“我一滴都没有了。”
许挽星笑意诡谲：“谢谢陆大少爷的友情赞助，这四杯我请，不够继续。”又豪迈地招呼俩人，“你俩也是，随便敞开吃。这顿我请。”
盛启枫与宁芙对视一眼，宁芙点一杯橙汁，盛启枫跟她一样。
三人就静静地瞧着许挽星八百倍速打字，时不时露出迷之微笑，上菜才把平板收回随身携带的运动挎包。
宁芙不忘吐槽：“腱鞘炎？”
许挽星反问：“第一章试读？”
“好！”
俩人胜利似的击掌。
这顿饭吃得平淡，菜色都差不多。
热闹全靠许挽星和陆云，有一句没一句点评起火候、制作，从分子料理。甚至谈到农业天文地理，有问有答，直到做水疗才依依不舍地分别。
水疗室，宁芙换好衣服，见许挽星满脸沉浸对微信打字，忍不住提醒。
“星星，盛启枫告诉我，陆云今年会被父母拉去相亲，找女强人管理企业。你玩性大，玩玩可以，但多了……千万别怪我没提醒你。”
许挽星亲昵抱抱她：“放心，我对老男人没兴趣。”
宁芙懂她：“但？”
“但如果有他父母拿钱砸我要我离开他儿子的戏码，我也不是不能忍辱负重一会儿嘛！他起码值五个亿不是——嗷——芙芙！”
一记脑瓜崩收回，宁芙无情道：“不行。”
“知道了啦。”许挽星泪汪汪答。
男浴里，陆云换上睡袍出来，看到盛启枫满脸开完家长会的严肃，直纳闷：“怎么了？”
“许挽星可不符合你爸妈要求。”
陆云双手合十告饶：“拜托，我没疯，当个吃喝玩乐搭子，酒肉朋友罢了。这种人我身边你见得少吗？倒是你，你和宁芙今天还见了谁？”
盛启枫扬眉：“什么意思？”
“我们的账，姜景天结了。”
察觉他话音，盛启枫问：“你和他认识？”
陆云意味深长地说：“俗话说得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是人，他是天。”
陆云躺在按摩床上，舒服地长叹一句。
盛启枫脑海中是片刻前查到的公开资料：姜景天，摩根大通私募VP，管理资金以亿起步，单位美元。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昨日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