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挽言顿了顿，没接他的话，反而问：“你怎么知道需要强效抑制剂？”

他带强效抑制剂完全是个巧合，如果不是那鬼使神差的一秒，他也该束手无策才对。

他下楼看看情况，也是因为江挽歌的信息，找到这个包间，注入抑制剂阻止信息素接着发散，这很正常。他是个beta且是信息素专科的医生，不会受到影响且有能力帮忙。

可白斯羽呢？

江挽言上下打量他，白斯羽看着明显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说不定还没江以宁大，穿着卫衣，被他盯得甚至有些局促地低下了头。

哪怕暂且放下他那出众的信息素运用能力不管，他窜出来的时机也太巧了。

他刚下楼抵达，刚准备开始找是谁进入了分化期，就有一位“热心群众”把他带到了目的地。

偌大一个酒店，本该对这种事情迅速反应，哪怕没有强效抑制剂，也不该像现在这样是空荡荡的楼层。这个包间里没有beta就算了，难道整个酒店都没有beta员工吗？

除非事先就已经知道这件事只能通过强效抑制剂来解决，且在事情发生前就知道了这件事，甚至已经为此准备好了强效抑制剂，并且提前疏散了所有可能受到影响的人。

江挽言猜测，哪怕他身上没有强效抑制剂，也会有一个“身上刚好有强效抑制剂且察觉到问题的人”出现解决这个问题。

而这个少年就是在等这个人。

从白斯羽的所作所为可以推断，他之前根本没有打开过这个包间的门，也从未见到目前的情况，那他怎么知道需要的正是强效抑制剂呢？

反向推测的话就是他已经提前知道了，甚至引导江挽言来到这个房间就是他的“任务”。

或许这个任务应该叫“引导携带强效抑制剂的人来这个房间救人”。

像这么一个能隔离信息素控制信息素的年轻的孩子，自学成才吗？江挽言早就不是个孩子了，他明确地知道：拥有这种能力，天赋和努力缺一不可。

所以是哪些人在等他？

江挽言看了那边的殷时若和钟盈，她们看起来明显好了很多。但如果没有及时控制，一定会酿成不良影响。

但若是没有他呢？没有他这个刚好携带强效抑制剂的人呢？他们就放着不管吗？践踏生命吗？

江挽言觉得很不舒服。

他压低声音，尽量不让除他和少年外其它人听到他们的对话内容：“不要说你以为我是酒店的工作人员。我人都救了，还不能知道幕后的导演想做什么吗？”

少年甚至在见到他的时候第一句是“酒店的人吗？”

真是刻意又拙劣的谎言啊。他都二十七岁了，又不是七岁十七岁，怎么会这么容易被骗？

江挽言顺手看了看自己身上衣服，就算看不出这是高定，也绝不会认为这个是酒店员工的衣服，太精致了——毕竟是参加江以宁的成人礼，江挽言特意去做了造型，他又不缺钱，在这种地方随便只会让别人觉得他看不上江以宁，甚至怀疑其他和江挽歌的姐弟感情来。

明明是为了避免一些无聊人的恶意联想，现在倒成了破绽的源头。

“我……”白斯羽果然语塞，但他迅速找到了江挽言在意的点，“我手上真的没有强效抑制剂，但这种情况普通抑制剂根本无法解决。”

“那你怎么知道无法解决的？你应该也是第一次进来吧，而且还这么熟练地隔绝了信息素……甚至让我快点。”江挽言接着问，“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我……”白斯羽眼神闪躲，最终低下了头，什么都没说。

看来不是不知道，而是不能说。

江挽言又换了一个相对和缓的问题：“你是alpha吗？”

作为beta他还真分不出来alpha和omega，不过照这信息素对抗的情况来看，他和那个女孩是一个性别？

“对。”白斯羽点头，甚至是觉得江挽言还给他补充了一下信息，“那个姐姐是alpha，分化期的妹妹是omega。”

他指的是殷时若和钟盈。

不是一个性别。那为什么能阻止？

纯攻击性的信息素吗？噢对，他还不知道那两位的名字……不过这无关紧要。

江挽言还打算继续问，这时门被敲响，随即下一秒被打开。

本该早早就到的酒店工作人员和刚刚到达的救护车团队姗姗来迟。

江挽言给他们错开了道路，看着原本空荡荡的走廊顿时变得拥挤起来。

已经不方便问了，江挽言沉默地站在一边，看着白斯羽像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他顺着白斯羽的目光看去，看到了一个一身休闲装的男子站在明显是真正的酒店人员的酒店经理身后。

他站在经理身后，但是比经理更像是主管人。容貌精致肤色苍白，直直地朝江挽言看过来，露出了一抹笑容。

看来这才是“能管事”的人。

他越过经理走了过来。

“江先生。我想我能解答你的问题。”男子很有礼貌，还拿出了一个证件，“初次见面，联邦特别行动处，沈霁云。”

江挽言的目光从他的脸移了到了他手上的证件上，精致的面庞与面前的青年如出一辙，无法伪造的章印下方时他的照片和名字。

沈霁云。

联邦特别行动处。一个人人都知道但人人都不太了解的机构，专门处理一些秘密且不方便为大多数人知道的事情，在联邦内权限极大——特别行动处处长一般是议会的核心成员。

周围甚至没人在看这边。是没注意到，还是不敢？江挽言倾向于后者。

江挽言环顾四周，觉得这件事似乎不太简单，似乎和什么“计划”什么“漠视生命”都不太沾边，哪怕没有他，这件事也能被很好地解决，只是因为恰好等到了他是意外之喜——沈霁云见到他也挺高兴的。

一看就是牵扯众多很复杂的事情。

江挽言从不愿多惹麻烦，原先的“狐疑”变成了“肯定”，哪怕这起分化期事件是意外，但处理方式绝不是意外。

既然牵扯这么多……

“既然沈先生来了，那我想这里应该也没我什么事了。”江挽言抬头，也露出微笑。这种麻烦能别掺和就别掺和，“我想沈先生应该也明白，宴会还等着我。”

江氏生意做得再大归根到底也只是普通的商人，怎么能和位高权重又神秘的特别行动处比？沈霁云估计都能把他的底细掀个底朝天。

江挽言也不想深究白斯羽的疑点了，沈霁云一来，那孩子就迅速站到沈霁云身后了，一看就知道这俩人一伙的。

江挽言真是哭笑不得：他又不是会吃人。

他就说，高信息素强度又不是批发的，他从医多年见不了一个，今天一见就见俩。这下他那信息素屏蔽能力倒是不用质疑了。

特别行动处。能人异士层出应该的。

至于背后的原因，他一点也不想知道。知道的越多麻烦越多，无用的信息还是越少越好。

“恐怕已经迟了。”沈霁云微笑，“江先生。”

*

“所以你是说，”江挽言皱起眉头，一字一句将沈霁云的话重复出来，“有人提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

都是他熟悉的文字，怎么连起来听着就这么陌生。

“是的。”沈霁云很平静，“包括这件事。钟盈在这家酒店迎来分化期，分化期所产生的信息素海啸席卷整个楼层，然后被一名好心人用强效抑制剂救下，事故停止。”

钟盈大概就是那个处于分化期的孩子。那好心人是谁？难道是他吗？

“可这没有依据。”江挽言说，“说不定只是巧合。”

“所以我们什么都没做。”沈霁云说，“我们只是在今天来这家酒店吃饭，刚好包下了除了那个包厢外这一层所有的包间。如果无事发生，那自然是皆大欢喜。”

所以江挽言下四楼发现楼道里风平浪静甚至没什么人，所以白斯羽很轻易地就找到了他。

因为他们是在照着剧本寻找演员。

“但是事故发生了。”江挽言皱眉，“沈队长，你们这次行动的动机呢？在事情发生之前，无论多么栩栩如生的描述都算是捕风捉影吧？难道特别行动处会为了所有这样的捕风捉影都行动吗？”

那岂不是得忙死？

沈霁云在之前自报家门同时报上了他的职位——“代号A”特别小队队长。

江挽言尝试着询问过这是什么，被告知需要签保密协议并加入行动后，他就一点也不想知道了。

少且高精尖。这才是特别行动处的关键词，因为这样一个“预言”，这样一件小事？哪怕这件事是真的，也不像是特别行动组应该管的范围。

“可如果这样的捕风捉影已经不是第一例了呢？”沈霁云撑着桌子，不再看江挽言，反倒是望向了窗外。

他们还在原本殷时若和钟盈所在的包间，原先的所有人都被救护车带走，白斯羽带着酒店的工作人员也去处理遗留的各种问题。现在这个房间里只有江挽言和沈霁云两个人。

江挽言也顺着沈霁云的目光方向向窗外看。

窗户并没有打开，屋内的空调将温度调节的很适宜。也幸好是没有打开，不然信息素会直接从窗户散发出去……这个房间的位置很好，能够清晰地看到酒店前的空地，现在这片空地上是数辆救护车，医护人员在忙碌着。

“在想幸好窗户没开吗？”没听到江挽言说话，沈霁云继续说，“这是因为窗户是坏的，根本开不了。”

“你们提前处理过了是吗？”江挽言顿住。果然，若是特别行动处，计划怎么能不周全？既然他和沈霁云能在这里聊天，想必这个房间内包括监控也都已经处理好了。

“事前做好准备总不会错的。”沈霁云说，“江先生，说实话我们也没想到这位好心人是你……不过想来确实很符合逻辑。今天六楼在举办江家的大小姐的成人礼，作为亲舅舅的你必然会出席，而因为繁忙晚到的江总在电梯到达四楼时恰恰好电梯门打开了，她闻到了味道，出于谨慎原因她让自己身为beta且是信息素科医生的弟弟下来看看情况，而你的手中有强效抑制剂这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

“所以你们也没有强效抑制剂？”江挽言蹙起了眉。说到底这只是一种捕风捉影，难道如果没有他这个带强效抑制剂的恰好下来救场，他们就容忍这样的事态扩散？“而且我姐姐在四楼时刚好路过电梯停下也是你们做的？”

江挽言讨厌这种对生命的漠视。

“当然不是。江先生，你要相信，我们有充足的预案。哪怕没有任何人，我们也会确保钟盈小姐的分化期平安度过。”沈霁云明白江挽言在想什么，“我们除了做场外的准备外，没有对其他人做丝毫的干预。这么说吧，我们是兜底，而不是改写。至于江总，没有人能知道她的安排，要知道为了江小姐的成人礼，她本应该预留了很多时间，但恰恰好，她被急事绊住来迟了。”

“然后恰好是我。”江挽言随即注意到了一个更关键的问题，“但是你们根本没必要跟我说这些。这些是我能知道的东西吗？”

如果不说，他会觉得白斯羽疑点很大，但是出于不多管闲事原则，在事态已平息的情况下，他并不会深究。

“如果是别人，是的，我们不会管。”沈霁云的目光从窗外移回到江挽言，他直视江挽言的眼睛，严肃地说，“但是你不一样，江先生。”

江挽言喉头一滚：“为什么？”

“因为已经不是第一起事件有你的存在了。”沈霁云说，“你是关键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