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4月，布卢明顿，伊利诺伊州】

在学校的食堂里，我一边哐哐吃着假日本菜加州碗，一边郁闷地看着考卷上大大的C。

那场地震后，在湾区的安全屋受到严重损毁，我们干脆就和弗兰西丝来伊利诺伊州来上学。我承认，我对半神生活还是有点的怀念，至少不会被老师叫到办公室，“啪”一声一张全是C和D的成绩单被甩到面前。这个时候，老师会比任何魔兽还恐怖。

“所以……你考得怎么样？”我问菲利克斯。

菲利克斯找了下书包却一无所获，他直截了当地问：“弗兰西丝，我的成绩单是不是被你偷去了？”

“哎呀！”弗兰西丝装模作样地皱眉，“只是借用一下，拍了一张照给我妈，告诉她那是我的成绩。”弗兰西丝嬉皮笑脸地把菲利克斯的成绩单扔到桌上。我凑过去一看，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你只有写作一科不及格？社会科学考了C？自然科学B？数学……你数学竟然是A！？”我扑到菲利克斯面前，“这是背叛！你这么久没上学，怎么可以考这么好？！”

菲利克斯没理我们，“我先走了，去见写作老师。”

看着他匆匆远去的身影，弗兰西丝翻了个白眼，“马上就是毕业舞会了，别人可都在定做礼服和找舞伴呢！”

我一愣。的确，菲利克斯和弗兰西丝马上就要初中毕业了。

“所以你找到了舞伴吗……”我心虚地问，害怕目的过于明显。我本来没有资格参加舞会，但我真的很想去，而弗兰西丝是我在这所学校里唯一熟悉的女生。

“没有。”她对了眨了眨眼睛，“菲利克斯还没邀请我。”

“啊……”我愣在原地。原来又是我自作多情了吗？她其实是想让我提醒菲利克斯邀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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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想告诉你，你有机会。”菲利克斯瞪了我一眼。

我满脸通红，“我又不是喜欢她！”

“我可没问你这个。”菲利克斯面不改色。

“那你真没打算邀请她？”

“我已经有舞伴了。”他认真地说。

“欸！你认识了别的女生怎么不告诉你兄弟！太不够义气啦！她叫什么？”

没想到菲利克斯眼神躲闪，“我忘了。反正是个九年级啦啦队的女生。”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你……你的舞伴是高中生？她怎么可能上你的？！竟然连人家的名字都记不住，太不尊重了！”

“她也没多尊重我，要不是她知道我爸爸是谁，怎么可能邀请我去！”菲利克斯皱起眉头，好像很不情愿一样。

“你不是答应了吗？这么说，只要是个漂亮姑娘你看就可以咯？”

“礼尚往来，她看重的是头衔，我看重的是在学校里的地位。”他不耐烦地拦住我，“既然你想要去舞会，就赶紧邀请弗兰西丝，男生在最后的时间里为了找到女伴可会很疯狂，可别动作慢了到时候要和一个六英尺的白人决斗。”

“决斗……哪有那么夸张！”话这么说，我还是没什么信心。再次回到校园，我终于不再被霸凌，导致我早就忘了自己仍然是个书呆子柯基，并不怎么受女孩子青睐。除非……

“菲利克斯，你会跳舞吗？我是说那种比较正式的。”

他饶有兴味地打量着我，“我可以教你，只是我不确定你真的需要。”

“嗯。”虽然努力保持平静，但我知道他已经看出来我是想给弗兰西丝留下好印象。

我们找了个空教室，搬开桌子。不同于操场上的吵闹，这里安静得让我都有些迟钝。菲利克斯先是数着拍子，让我一个人练习步伐。慢舞的步伐并不困难，但只要我一开始想别的事情，节奏就会乱。一段时间之后，他干脆大方地笑起来。

“你真的很像急得乱爬的蚂蚁。”

“嘿！你太过分了！”我的脸却真的红得像个热锅上的蚂蚁。

“如果你想要不在弗兰西丝面前丢脸，就要学会引导舞步，如果你连自己都跳不好，更不可能引导别人了。”菲利克斯握住我的手腕，把我拉到跟前，“先跟着我跳，感受一下步伐。”

“我才没有想要让她觉得怎么样……我只是从来没去过社交场合！”我抗议道。

“好吧。”菲利克斯的左手很不自然地捏着我的手腕，显然是在避免和我拉手，右手在我背后揪着我的衣服，导致我的注意力都在被勒得有点疼的脖子上。

在好几次差点摔倒之后，他终于允许我休息。我靠在黑板上，“哎，比看起来难太多了！为什么男生就要领舞啊！太不公平了！”

他瞥了我一眼，“怎么，还觉得和女孩子跳舞很幸福吗？”

“你之前经常跳舞吗？”

“和我父亲圈子里年龄相仿的女孩全都跳过好几轮，感觉这辈子的舞都跳够了。我其实很讨厌跳舞，和不熟的人靠那么近，万一她们想要捅我呢？”

“啊？”这句话实在是让人大跌眼镜，“你怎么会怀疑这个？”

他没有回答，直接走上前来，“练习时间到，现在你来做引导的那一方。”

我非常笨拙地扯着他，勉强跳了起来。“你比我高，这也太奇怪了吧。”

“弗兰西丝也比你高。”

“谢谢提醒。”我翻了个白眼。

虽然如此，菲利克斯还是在努力配合我。看他那么费劲，我也只能打起精神努力练习。

“你跳女步竟然这么熟练？”

“啊，原来练过。”

“啊？你练这个干什么？”我步伐都停住了，菲利克斯不满地轻推了我一把。

“正式的社交场合确实没有用过，主要是为了练习配合。”他好像完全不觉得羞愧或是尴尬，“希腊人的教育哲学就是这样，要想学会领导，就得先学会跟从。”

我听得云里雾里，支支吾吾好一会儿，想问他到底和谁跳了女步，但答案似乎很明显了，我不想再和他提他死去的老师的事。对于这里的任何学生，有个杀过人的哥哥是件不可想象的事，但我毕竟在泰坦军呆过，像菲利克斯这种杀掉虐待者的例子屡见不鲜，有时我甚至觉得他不应该为此如此自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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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菲利克斯的预言成真了。当我和菲利克斯单独在食堂时，一个有些羞涩的男孩突然凑上来。“菲利克斯·西尔维亚吗”

“怎么了？”菲利克斯放下手中的橘子。

“哦，我是迪伦，我物理课的时候坐在窗户边，”他不停地搓着手，“就是，我看你好像和弗兰西丝·福克斯关系很好，你们是……”

“朋友。”菲利克斯打断他，“我没有邀请她去舞会，我也不知道是否有人这么做了，你不如去找她本人询问？”

迪伦向后缩了缩，“哦，这样啊。那好吧，回见啊老兄。”

迪伦一走，我就瘫在桌子上，“菲利克斯……为什么不帮我啊！”

“为什么我要帮你？”他大言不惭地继续啃橘子，“这是你和她的事，与我无关。”

“我没有一个议员爸爸！”我抗议道。

“但你有比那更有吸引力的东西。”他的声音弱了下去，“任何女孩答应你，说明她们真的喜欢你。即使被拒绝，这个世界上比‘不受异性青睐’更可怕的事情太多了。”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就拍了我一把，“快去找弗兰西丝，别错失机会。”我下意识听从他，转身就走，但忽然，我意识到有些话想给他说。

我停下脚步，看着他充满困惑和不耐烦的眼睛：“菲利克斯，我知道你家里给了你一个未婚妻什么的，但你现在已经离开了那个神话世界，这个二十一世纪的凡人世界已经没有包办婚姻了，你已经没有那种束缚了。所以，或许你可以试着相信，真的有女孩子可以喜欢你这个人，而不是你的身世和地位。”

他愣住了，放下了手中的橘子。

我也没浪费时间，马上就去找弗兰西丝。比起迪伦，我有记住她时间安排的优势，于是直接冲着美国历史课的教室奔去，可就在我进去的前一秒，被个高了不少的身影撞了一下。

“哦，对不起……”

我呆滞迪看着面前的迪伦，“是你……你怎么知道她在这里？”

“因为……”迪伦也一脸茫然，“我和她一起上美国历史啊。”

该死。我就不该和菲利克斯呆太久的，这下弗兰西丝怎么可能还选择我？

“戈登，怎么了？”弗兰西丝正在收拾书包，教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我的脸不由自主的红了，不知道是因为害羞还是气愤，只听我结结巴巴地挤出几句：“没有……我只是路过。”

“哦？”她不打算放过我，还打趣道：“一路跑过来满脸通红的，只是路过？”红色的卷发随发微微颤抖着，我一下开始怀疑自己为什么想当她的舞伴。

可忽然菲利克斯的话在我耳边回响：任何女孩答应你，说明她们真的喜欢你。即使被拒绝，这个世界上比‘不受异性青睐’更可怕的事情真的是太多了。

被拒绝也无所谓了。我只是想弄清楚。

“弗兰西丝，你会和迪伦去跳舞吗？”

“为什么这么问？”她打趣地说。

“因为我想和你去跳舞。”

迪伦“啊？”了一声，可弗兰西丝没理会他：“戈登，你是想‘和我’还是想‘去舞会’。”

“我——”

答案本来是很显而易见的，我想去参加舞会。可我这才意识到，我这样和菲利克斯有什么区别，利用另一个人达成什么目的。

可又不是完全那样，我不只是想去舞会，我想显得自己和弗兰西丝是同龄人，而不是一个小弟弟，我想和她一同出入学校，我想和她同一年毕业，我想被大家认可是平等站在她身边的人。

但或许我又搞混了两者。或许我以为自己需要和她出双入对才能得到认可。

“很抱歉，但你好像来晚了。”她挑了挑眉毛，“下次再说吧。”

迪伦在我背后抽动了一下，我知道他已经把我视作情敌，而在这场“战斗”中，他已经获得了胜利，但扪心自问，我并没有不这么认为，我不是抱着抢夺的态度来问弗兰西丝，自然也不存在输的概念。

离开的时候我甚至给迪伦说了再见，这让他更加困惑了。

等我回到食堂，菲利克斯还在那里。“你成功了？”

“没有。”

“那还那么开心。”

得了吧，我是去找弗兰西丝，又不是去找金剑，完不成任务就会被克洛诺斯吃掉。”我冲他笑了一下，“这不是什么必须赢得的战争，你知道的，我讨厌那种东西。”

菲利克斯叹了口气，比我还难受，“不理解，但你最好别后悔……只是，其实想要去参加舞会，不止有一种方式，你为什么不去给学生会当助手发披萨呢？”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激动地跳起来，又自个儿缩了回去，“是啊，就算你告诉我了，我也不会事先考虑这种方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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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出奇地轻松。当弗兰西丝和菲利克斯费尽心思挑衣服的时候，我穿着学生会发的T恤就进了场。神奇的是，当我接过毕业生的ID卡，放行他们进场的时候，竟然在屏幕上看见了菲利克斯的脸。

这是我第一次知道他的全名：菲利克斯·巴西里奥·西尔维亚-平托（Felix Basilio Silvia Pinto）。他今天穿着银色的西装，胸口别了一朵绿色的花，似乎是为了配上眼睛的颜色。在场的女孩们可以用争奇斗艳来形容，男孩子却全都是菲利克斯的这副打扮，导致我差点没把他认出来。

“你一个人来？”我诧异道。

“是啊，你邀请弗兰西丝失败的第二天我就改变了注意，向那位谢波德（Shepherd）小姐道了歉，她非常生气，用报纸上对我的指控把我全部骂了一遍，我告诉她那都是真的，所以她骂得也没错，”他指了指不远处一群人簇拥着的一位女孩，“不过看来，有无数其他男孩愿意效劳。”

“我还以为你——你可算知道她叫什么了！以后可不能这样了！”

“我讨厌跳舞，所以戈登，你一会儿多给我弄点披萨和橘子汁吧。”

一些罕见的温馨校园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