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房间里待了一日，凌晨时，外面的魔物已经消停了，两人回到原来的房间，天亮后，在早饭前把这事儿告诉了盛陨和倪重。
盛陨皱了皱眉：“昨晚我们也出去了，走的另一边，也看到了这样的状况。”
他们四人是分开行动的，这点几乎都不用说，默契十足。
他道：“不过，我们不是在屋子里看到的，在山林里。”
倪重指了一个方向，神色凝重道：“哪一处有许多游荡的野魂，看穿着，应当也是这村里人。还有，山顶似乎是魔物的老巢，很多都是从山顶下来的。”
“不一定，我们昨晚看到的魔物是从地面起来的。”帝秋摇摇头。
他现在只觉得大脑混沌，坐在桌子上，盯着粥出神。
另一旁，九童的心里也郁闷极了。
太奇怪了。
完全猜不透。
九童只觉得越想，越是头痛欲裂。
那游魂的状况看起来已经过了许久了，神识几乎散尽，只留下一丝余烬，这事儿发生绝不止一两天。
对方身上没有死气，不是活死人，那就是被夺舍。
被人夺舍了身子这种事，别说他一届妖皇了，盛陨和倪重也不可能完全没察觉。
可偏偏，就是谁都没看出来。
也不知道夺舍的是个什么东西。
“那么定然是有什么东西在背后助力，才让我们无法察觉。”倪重说。
但如果是这样，那人的实力远在他们之上……这太棘手了。
转眼，大婶端着最后一碗粥来了，众人便息了声。
“哎呀，实在对不住，咱们这乡野里的早饭都是野菜粥，也不知你们吃不吃得惯。”一旁，大婶满含歉意地把粥放到九童面前。
九童看到对方挽了袖子，露出的手腕白白净净的，什么东西也没有。
昨晚大婶的魂魄手上好像带着镯子。
那镯子在夜里亮的晃眼。
“你们慢慢吃啊，不够去厨房盛，我带女儿下山赶集去了，我丈夫也跟着去山下卖些竹篮。待我回来了，再带你们去见安丫头。”
大婶临走前又说：“我没回来，你们莫要到处跑。咱们村认生，看见外人来了，处理起来很麻烦。”
四人点点头。
大婶走后，他们盯着四碗热气腾腾的粥也没动，悄悄倒掉了。
四人准备出门打探打探，再次兵分两路。
帝秋又和九童一起走了。
几人里倪重只和自己相熟，盛陨必然不会让倪重和别人一起，只好认了这个理，和倪重走了另一边。
九童观察着满村的人，确实如大婶所说，村民都很认生，见着他们纷纷躲回房间。
果然不出他所料，全村人没几个是不沾雾气的，而且大多数是小孩子。
小孩子心灵纯净，乖巧可爱，满身朝气，不被魔气沾染自然是最好的。
此刻，有几个小孩正蹲在地上玩泥巴。
“我想去找魏安姐姐玩。她好久没和我们一起玩了。”其中一个男孩道。
在他旁边的小女孩说：“魏安姐姐要给别人占卜，她现在是很厉害的大师，我娘说的。”
“秦姑姑说，魏安姐姐现在很忙，让我们不要去打扰她。”小女孩把泥巴扔掉，在自己的衣服上囫囵擦了擦，又忧愁地说：“我该回去了，娘看见我弄得脏兮兮的，会打我的。”
她站起身来，一边跑一边和小伙伴挥手告别：“我走了，明天再玩——啊。”
一回头就装上了什么东西，她被撞得身子一歪就要栽下去，被人眼疾手快牵住了手，拉了回来。
“谢谢……谢谢大哥哥。”她缓过神来，抬头看着拉住她的白发哥哥，露出一个纯真的笑容：“哥哥，你的头发好白啊？我是不是该叫你爷爷？”
九童笑容凝固：“……”
帝秋赶紧将九童拉到身后，忍着笑蹲下来和小朋友说话：“那是哥哥，不是爷爷。白头发也是很正常的，你再想想，还有什么人也是白头发的？”
“神仙哥哥！”
“是啊，他是神仙哥哥。”帝秋笑起来，在女孩的头上揉了揉。
九童闻言羞愤得想钻进地底，低声说：“你看我哪里像神仙了？”
“小孩子心性，别和她计较。”帝秋道：“更何况，她叫你神仙哥哥，说明你好看啊。小孩子都喜欢管好看的人叫神仙。”
九童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滚。”
他和神仙这个物种简直是势不两立。
“小妹妹，你叫什么呀？”
“我叫张为英，你可以叫我小英。”小英看起来不超过十岁的样子，说话奶声奶气，脸颊肉嘟嘟的，看人的眼神十分纯粹。
和记忆里的名字是一样的。帝秋苦笑了一下，在那场幻境里，小英是村里最讨喜的小孩，张口闭口就是“小秋哥哥”地叫他，甚至在也叫过他“神仙哥哥”。
那时候，幻境里的小英也是因为第一次见到他，才这么叫的吧。
“那么小英，哥哥可以问你一个问题么？”
“可以。我要神仙哥哥问我！”小英仰着头去看刚刚扶过她的白发少年，眼中满是期待。
帝秋就扯了一下九童的衣袖，语气无奈：“快点。”
说完，他叹了口气：哎，明明他以前也是神仙哥哥的。
“小孩子怎么这么麻烦。”九童啧一声，蹲下/身来，语气却瞬间温柔了几分，问小英道：“那我问你，小英，刚刚你和你的朋友们说，秦姑姑不让你们去打扰魏安，这个秦姑姑是谁啊？”
“秦姑姑，是那边那个。”小英指了指远处的房屋，正是大婶家。
小英道：“那里就是秦姑姑的家，秦姑姑告诉我，不要去找魏安姐姐玩，不要打扰魏安姐姐。”
帝秋表情有些古怪，他在幻境里生活的时候，一直叫的大婶，完全没听过她姓秦：“秦姑姑有告诉别的小孩不要去找魏安姐姐么？”
“有。”
“还有谁？”
“小石头哥哥，川子哥哥，小花姐姐，芳芳姐姐……”小英一边数，一边把人都指出来。
七八个人名，全都是在这一片玩闹的小孩。
“小英！”
有人在他们身后叫了小英的名，小英闻言顿时双眼发亮，“娘！我在这里！”
九童起身让她从自己身前跑过，跑了几步，小英回头来，对九童弯了弯眼睛：“神仙哥哥，我们明日见。”
九童未来得及回话，就见那小姑娘一蹦一跳地跑走，头顶的两根辫子颠颠的，可爱极了。
小英向那满身黑雾的女人跑，在女人慈爱的笑容中扑过去。
“她应当没事。这里的东西，大概没想过要伤害小孩子。”九童拍了拍帝秋的肩，因为小英和黑雾女人亲近而来的紧张慢慢消散，帝秋点了点头。
“我们现在只消等那东西带我们去见魏安罢。”九童对帝秋道：“走了，回去看看盛陨他们有没有什么发现。”
此刻，被他们惦念的盛陨正无精打采地走在山林边。
帝秋和九童负责打探魏安的情况，他和倪重则负责找找其他游魂的下落。
那游魂出窍多日，必然无法再回到躯壳，得以复生，却可超度转生。
这事儿向来不是神仙该做的，但神仙并非不会。
而他们初步猜测，那些游魂都被藏在村民的房屋里。可惜在村子里转了一圈，除了最初秦姑那一家四口，再不见魂影。
想往山林去看看，又因不了解这魔物为何，怕其中魔物太多，两人双拳难敌四手。
“阿陨，你再往前面去，就到林子里去了。”倪重道：“怎么你这两日无精打采的？”
盛陨止住脚步，动了动嘴唇：“有么？”
他也不知到底是什么扰了他的心神，从昨晚与九童二人分开开始，直到今日清晨共用早食，直到如今，惶恐到心安，再到惶恐。
“既然没什么东西，就换个地方罢。”踩过干枯的杂草，狗尾巴草随风飘了飘，盛陨盯着看了两秒。
明明色泽暗沉，完全不似白雪圣洁，也与兔子尾巴大相庭径，但盛陨还是通过它联想到了几日前，那被剃了肚子毛，又气又炸还可怜巴巴的小兔子。
盛陨扯了扯嘴角，露出一点笑意。
“或者，可以先回去，待到夜晚，这些东西都睡下去了，再出来找人也不迟。”盛陨如此说到。
他摘下那根狗尾巴草，捏在掌心玩.弄。
倪重无奈着答应，两人走在回村小路上，忽地，听见林间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两人同时回头望过去。
“有妖？”倪重皱眉，心里倒是松了口气。
原先未触碰那“程”字铃铛前，满山遍野都有刚得道得小妖的味道，而如今，山林里全都是魔物的腐臭味，乍一闻到妖气，倪重竟有某种一闻如故的错觉。
“……狐狸精？”狐骚味虽寡淡，却可以清楚确定是何物种，倪重心里放下的石头又悬起来。
哎，怎么来的是狐狸。
也不怪这物种如何，全然是民间“狐狸精专勾人”的混账话给人的印象太深，令倪重情绪复杂。
他话音刚落，林间便传来两声狐狸叫声，印证了他的话。
“去林里看看罢。”盛陨勾唇微微一笑，似乎心情还不错：“如今这魔物横行，瞅见只妖，也形同故人般亲切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英:神仙哥哥！
帝秋（麻木）:我也是神仙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