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被落了面子的徐季云带上家丁去马市，梁青想凑凑热闹，也跟着去了。
方诚还是被绑着，看守他的老翁不知道去了何处，徐季云让人晃醒他，凑近问道：“你把刘平安的白糖扔进江里了？”
方诚迷蒙着眼醒过来，下意识回道：“我不知道是糖啊，刘平安也没告诉我。”
“你真的扔了？”梁青插嘴。
方诚抬头看他一眼，一见是熟人，忍不住嘟囔一句，徐季云眉头一皱：“说清楚点。”
“我扔了，是我扔的！”方诚叹了口气，“可是我不知道那是糖啊。”
“为什么要扔，谁让你扔的？”徐季云忍不住问。
方诚眼珠子骨碌碌转一圈，徐季云看他似乎在使坏，脚下使劲踢了踢绑住方诚的木桩：“……好好说。”
方诚瑟缩一下，抿了抿嘴，僵硬着开口：“我没想扔，我就想看看，那么多白糖，我还从来没见过。可是刚摸到包袱，那马就疯了一样，我控制不住，就让糖掉下去了。”
梁青嘴角微抽：“那你还说，你不知道那是糖。”
“……”
方诚低下头，不肯说话。
徐季云站起身，冲梁青挤眉弄眼，梁青凑过去，和他嘀嘀咕咕说了一会。
徐季云带着家丁先离开，梁青等着看守方诚的老翁过来。
不一会儿，抱着水壶的老翁便过来了，梁青给自己眼角揉红一点，凑上去道：“这人的价钱真的不能松点吗，五百两，怕是能在这买一个铺子了。”
老翁睨他一眼，“不行，价也不是我定的，他把人家几百两的货给扔了，赔个几百两又怎么。”
“可要是没人过来赎他，你们一两银子也拿不到！”他面色一沉，扭身要走，腰侧锦囊里银子相撞的脆声响亮。
老翁急忙拉住他：“你这人怎么性子这么急，价格也不是我定的，这样吧，那人中午会来一趟，我和他说道说道，你下午记得来。”
梁青冷哼一声，甩甩袖子：“要是还几百两，可就等着人死在你们手里吧！”
他快步穿越人流，在一个侧角，等待许久的徐季云冒出来：“怎么样？”
“和你说的一样，”梁青笑笑，“这方诚八成是让人给设了个圈，那刘平安估计也只想让方家出个百二八十的银子。”
“这刘平安，真是可恶。”徐季云不在乎方诚的事，只是这样一看，刘平安当初接近他，也是别有用心的。
徐小郎君气得很，“那扔进去的能是什么？”
梁青想了想，试探道：“要不你去让个水性好的去地下找找？”
徐季云身侧的小厮上前两步，“咱们府里的龙舟队水性就很好。”
徐季云摆摆手：“那就让他们去！看看里面有什么！”
明府的人效率很高，不到下午，龙舟队的人就把东西捞上来了。
“小郎君你看，这个应该就是扔下去的东西。”小厮指着一个包的紧紧的包袱，徐季云凑近，一股臭味传来，他忙退后两步，小厮解开包袱。
一块洁白透明的物件立在里面，徐小郎君眉头一皱：“这不是糖吧？”
梁青打量一下，又捏捏它。
“确实不是，应该是石头。”他确信道。
“行松，去报官！”徐季云恨恨道，“找几个人去把刘平安拦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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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到了下午，梁青又到了马市。
“最少三百两。”老翁强硬道，
“行，你让人过来吧。”梁青淡淡道，他是懒得与这人虚与委蛇了，按照他想的，若是此时还不答应，过几天估计价钱还能下去。
老翁愣了愣，似乎是没想到梁青竟然这么爽快。
“你等等，”他咽了口口水，“我让人去找刘郎君。”
梁青点头，找了个舒服地方坐下。
过了一刻钟，刘平安颠颠地跑过来，“是谁要买？”
梁青起身，“是我。”
随着梁青动作，几个明府的家丁也从各处冒出头，团团围住刘平安。
那边徐季云带着衙役姗姗来迟，绑住刘平安再给方诚松绑。
老翁也被看住了，等会儿一并带到官府去。
“怎么样？”梁青捧着书随口问道。
徐季云嚼着冰，很是快乐，“他犯的可不止这些事，连籍贯和通关文书都是伪造的。”
“听说要流放了吧。”徐小郎君道，“方诚被安置回原籍了。”
“挺好。”梁青喝茶，淡淡道。
“对了，刘平安的马还在，官府想卖了给刘平安凑去流放的花费，你要是想要，那就十两银子给你。”徐季云道。
梁青挑眉：“这么便宜？”
“因为那马只是个样子货，动不动就惊吓。”徐季云叹了口气，他还蛮喜欢那匹马的品相的。
“十两银子，我要了。”梁青笑了笑，“大不了买回去蒙上眼睛拉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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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事情已了，转眼又是两日，梁青等的逐渐消躁的时候，那边终于传来消息：戏，已经排好了。
几个伶人在湖中的小亭上摆好架势，梁青赶到的时候明夫人和徐季云已经到了。
芳若一见他过来，立即着人敲响锣鼓，亭子里的人听见声音，纷纷扯起嗓子粉墨登场。
咿咿呀呀的声音，隔着水面听得不真切，梁青皱着眉头看了一会，在发现一句话唱一炷香的功夫后终于忍不住了，“夫人，先让他们下来吧。”
明夫人微微眯眼朝芳若点点头，芳若会意，遣着小厮乘船把那几个伶人打包带下来。
“诸位是一直这般排练戏吗？”梁青扶额，几个伶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扮皇帝的玉班主上前一步：“一直是如此。”
明夫人也点头：“难道青侄儿你还有其他的戏法？”
“夫人也知道，我特意排练戏是为了卖方子，如今他们唱的固然悠扬动听，可来日开了宴摆在戏台上又有谁能听清楚？”梁青无奈道，“玉班主唱惯了这班戏，可是我要的，和这有些不同。”
他看看几人，想了想，扯过来一个扮书生的小伶，“你按这上面直接说，做出情态来。”
小伶瞪大眼睛，徐季云等的烦了，便道：“你快些来，玉如意已经耽搁许多事了，你们怎么还不听话。”
猛一被主人家训斥，小伶急的眼泪都要落下，着急忙慌地举起充做道具的诗经，“叹何人，稻草堆里腐书生，问真情，北风紧紧灭赤心。小生本是当阳县……”
她念了一会，梁青又扯过那个扮雪糖仙的小伶，雪糖仙看了一会儿，挑准书生倚在墙上奄奄一息的时候上去，手里握着天水碧色披帛，赤着脚在书生不远处翩翩起舞。
其后的几人也不需要梁青催促了，按照自己的戏份登上去，这一出戏，不过两刻钟就演完了。
“就照这样演。”明夫人看完整场，兴致勃勃道，“前些日子是不是还有人献了一折子戏，你们几个也看看，就这样演。”
几个人诺了一声，福身退下了。
“夫人这里可有回音壁的院子？”梁青问道。
明夫人眉头一拧，似乎是没听清楚他说的什么，梁青想了想便补充道：“圆形的院子，里面不要太多花草。”
还不等亲娘出声，徐季云就出声：“小舅舅的演武场。”
那儿是个圆的院子，而且因为主人常在里面摔打都铺的很平整。
明夫人一想也是，带着两人去了。
里面确实很符合他的要求，梁青打量了一会后面色犹豫：“你舅舅愿意么？”
徐季云闻言看向明夫人，明夫人冲他们摆摆手：“无碍，宿风他这几个月都在京城，让人把他的东西收进去，你们随便用。”
既然这样，梁青便大胆了，一晃折腾了三天，又把盯着戏班把戏排好，此时也正是帖子邀请的宾客上门之日。
“疾之兄，伯禹兄，”徐季云的同窗只来了两个，梁青和他们打过招呼后便回到自己院子。
明夫人和她的两个儿媳在演武场招待客人，梁青人生地不熟的，瞅了两眼就躲回来了。
演武场里，几个贵夫人坐在椅子上，上面是梁青临时支好的棚子，近处戏班已经开始排演第二次戏了。
“倒是有趣。”夫人甲称赞道。
“这书生不负雪糖仙的恩情，拒绝公主下降，最终还成仙了。”夫郎乙嗔道，“哪里可能，多的是为了公主的负心郎。”
“所以真的有这么一个法子吗？”年轻的小娘子丙指着小桌上的糖霜，“明家今日摆出来好多糖，还都如此洁白，怕不是真的有用雪制糖的法子？”
“怎么可能？”夫人甲不屑道。
几人叽叽喳喳的讨论到底有没有这个方子。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明家在隔壁县城的一宗分支，正巧最近来此地行商，听见旁人辩驳这个故事真假，分支的家主夫人忍不住去找明夫人了。
“当然是真的。”明夫人笑笑，“不过却不是用雪制成的。桂金嫂嫂若是想要，就在这里写下心里想的价钱。”
“买断？”桂金夫人眉头一拧，明夫人点头。
她跟着自己郎主走南闯北，心中略微猜测一下价格，咬着牙又加了两成。
明夫人笑着把她送出去，桂金夫人出门前一扭头，只见芳若把她写过的纸张叠起来放进小匣子中，而匣子里已经有了不少纸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