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金夫人心里一抽，忙拉住明夫人的手，“妹妹，你告诉我，有多少人想要这个方子？”
明夫人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已经有不少人来过了。”
雪糖这个好东西，有这么多人盯着呢。桂金夫人想起家中已经初展疲态的生意，又看看芳若手中半满的匣子，心中已然有了决断：“妹妹再给我张纸。”
芳若捧起纸笔过来，桂金夫人咬牙在上面笔走龙蛇一阵，明夫人余光瞥过，比之前写的要多两成。
“妹妹可真是的，这么好的方子也不给自家人留着。”桂金夫人挽着明夫人的手臂埋怨，“若是明拍，谁能抢的过我家，这暗拍可真让人心里突突地跳。”
明夫人笑笑，“嫂子写的价格目前可是第一呢。”
第一！岂不是超过其他人很多，桂金夫人一时间有些肉痛，可是万一后头其他人写的数目比她大，又难说了。
“妹妹这方子什么时候能见到卖家？”桂金夫人笑道，明夫人轻轻摇动扇子，安抚她：“今日夜里，等听戏的人都散去了，卖家自然就出来了。”
现在是午时左右，夏日的夜来得又晚，桂金夫人抿抿嘴，要不还是找个侍女盯着明夫人待客的书房吧，若是看到穿做打扮富贵的就再来写一次。
桂金夫人这边买家心意诡谲流转，梁青那里却轻松的很。
“梁郎君，您要的清茶。”小童提着茶壶小心翼翼地跑过来，梁青随手接过给张适几人倒上，又塞给小童一包果子。
小童眨巴着眼，乐颠颠地跑走了。
张适端上茶水敬了梁青一杯，他旁边有些胖的书生邱问水也忙端上给梁青敬了一杯，梁青笑道：“怎么这么客气，我原以为和两位兄长推心置腹后咱们就亲如一人了，可不曾想你们还把我当生人看。”
张适忙道：“梁兄告诉我养家之法，小弟以茶代酒谢过而已。”
邱问水也点头：“想不到梁兄年纪不大，对于支撑家业却又这般多的心得体会。”
梁青摆摆手，抿了口茶水，“不过一点小商贩的经验，对两位兄长有用便好。”
张适家里是耕读之家，日子过的清贫，之前还有徐季云时不时的照料，如今徐小郎君走了，张适只能靠替人抄写和偶尔替同窗写点课业来度日。
梁青听他说他家里靠水，便建议他家里人做个船商，平日买卖特产或者做些小吃都是可以的，还额外告诉他几张陈拾雾觉得可行但用不到的菜谱。
而张适本人很会应试，据邱问水说，他猜题特别准。
梁青一想，这不就是天生的辅导班老师么，干脆把人劝去给一些老书生划题辅导，张适听了很是意动。
“唉，疾之兄大才，可惜只能做些酸儒的先生，要是朝廷开了恩科……”邱问水长叹一声，梁青不由得好奇，忙问道：“朝廷如何不开科举了？”
邱问水看他一眼，似是不明白他一个书生怎么连这都不知道，只能慢慢告诉他：“今年已经是推迟的第五年了。第一年是太上皇身体不安，圣上娘子皆是去侍疾了，太子年纪小，便只开了乡试。第二年，北方水灾，推迟了。第三年，太上皇驾崩，推迟了。前年是第四年，朝廷诸公说推举上来的人已经够了，不需要开恩科，便只开了乡试。”
邱问水情绪低落几分，“今年，已经过去半年了……”
张适拍了拍他的肩膀，两人皆是被这迟迟不来的会试殿试给拦的不上不下，只能在府学里缩衣节食，期待着有朝一日听见开恩科的消息。
梁青哑然，总感觉不太对劲，“前年朝廷的老大人们都是不乐意开科举？”
连个抬杠的都没有？
张适回想一下，“魏尚书和唐尚书，还有这明家的明侍郎都说要开，可是大半人都不乐意……”
听这话，皇帝应该是乐意的，毕竟明家是跟着皇帝走。
梁青心里一愣，怎么抱团这么严重，这皇帝当的一点面子都没有啊。
“……两位兄长放心，今年北方还算风调雨顺，又有新式农具出现，朝廷在南方也治理好了，这次肯定能开。”梁青安慰两人，“青以茶代酒，先预祝两位兄长金榜题名了。”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苦笑，“那便如梁兄说的，金榜题名吧。”
三人又说了一会，聊得越发亲近，直直说到了入夜还不觉得时间流逝。
“时间不早了，两位兄长先回去吧。”梁青不舍地把两人送出去，“我这几日也要回去了，日后再见到，定然要带着你们去我家看看。”
张适爽朗一笑，“等梁兄和嫂子成婚，适哪怕翻山越岭也要给梁兄送上贺礼。”
“我也一样。”邱问水乐呵呵道，“我一手丹青的功夫还算不错，便给梁兄还有嫂子送副琴瑟图。”
梁青乐呵呵地送二人离开，刚回到屋子，一旁有侍女匆匆跑来，“梁郎君，买家已经出来了。”
梁青眉头一挑，合上书，“行，我去看看。”
书房里，桂金夫人不敢置信地看着明夫人：“真的是我，我中了！还只比第二个多五十两银子？”
明夫人把梁青提前写好的契子递给他，笑着说：“可不就是你，只比第二个人多了五十两银子。”
桂金夫人笑眯眯地接过契子，她可是一直派人盯着这里，一看到有人来了就让人打听这人身家几何，来府城干什么，身上能调动多少现银。
出价第二的那人便是她预估出来的，当时她已经把能调动的现银全算进去了，可她毕竟才刚来，手里的货物还没卖出去，最后只能自暴自弃地加上大船一艘。
一艘大船肯定不止五十两银子，所以若是她没写上这个，就真的拍不到了。
桂金夫人此刻心里还突突直跳，余光瞥见一个年轻郎君进来了，笑道：“你有错地方了吧，是我拍到了。”
谁料这年轻郎君笑笑，冲坐在主位上的明夫人拱手一礼：“夫人，这位便是买下我方子的客人吗？”
他转身冲桂金夫人也是一礼，笑道：“在下梁青，便是这方子的卖家。”
这么年轻，桂金夫人一时有些犹疑，该不会是个偷了家里祖传方子放出来的浪子吧。
明夫人把怀里的猫儿递给芳若，起身走向两人：“嫂子，这位小郎君是季云的同窗，家中已经没了正经长辈，年纪虽然小，可也算经历风浪了。”
“阿青，这是季云的婶子，你也跟着唤一声桂金婶子吧。”
买卖两方互相介绍了，消除了一些不信任后就开始步入正题。
“八千两加上一艘能拉货的大船。”桂金夫人抿抿嘴，“如果青郎君不乐意要这艘船，我再出四百两银子。”
如今一般的货船大概在二三百两银子左右，不过平常人也没有和漕帮联络的机会，所以真的去买一艘船，花费肯定不止二三百两银子。
梁青摇头，凑巧占了便宜肯定不能吐出去，“既然婶子写了船，那就用船来吧，我这边随时能给方子，婶子何时能给银钱和船呢。”
桂金夫人略一思索，“我这里现银正好八千两，船上货物还没卸下来，郎君要的急吗？”
“自然是越快越好。”梁青冲她一笑，“家里还有人等着呢。”
明夫人想起他之前说的夫郎，忍不住笑了：“嫂子可要快点给，阿青能不能娶成夫郎就看你了。
桂金夫人想了想，“我后天就能腾出货船，然后把银子送过来。不过，小郎君你得把这制取雪糖的法子教会两个人。最少两个。”
梁青不可置否，两人便在明夫人的见证下签了契约。
此时天色已晚，桂金夫人便在明府睡下了，第二日天刚亮，她便匆匆回去挑了两个最机灵的心腹带到梁青面前，“这两个人便交给郎君好好调教了，若是冒犯了郎君直接告诉我，我来教训他们。”
梁青笑着把人带进院子里，这里是明夫人吩咐下来的，没有其他人。里面也早早准备了制取雪糖需要的物件。
梁青教的认真，把他能想到会出问题的地方都告诉了这两人，他们俩也知道这是主家特别重视的东西，虽然有文字版本的，可哪里有手把手教着清楚。
“都会了吗？”梁青问道。
两个人对视一眼，纷纷点头：“会了。”
那边也已经把银子和船备好了，梁青在官府那里登记一下后，又听着桂金夫人的指点雇了两个船工。
投之以桃，报之以李。梁青也是个客气人，加工加点写了十来个个小故事交给桂金夫人，“这些东西排成戏，说不定有用。”
因为不是自己用，所以梁青写的还是挺畅快的：什么莫欺少年穷，遇糖变成龙、天不生我雪糖仙，食之万古如长夜，什么糖深深，雪蒙蒙、重生之我是雪糖仙子……
桂金夫人一脸复杂地收下了，梁青不管她怎么想，带上分去徐季云的三成利后剩下的银子，快乐地在府城扫荡，把货船装了半满后，才急不可待地回柳安镇。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晚了，抱歉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