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时筠挺直腰板聚精会神地听课，她故意让身子比往常更向前倾。除了最后一排的位置原因，季泽惟时不时瞟过来的眼神也让她感到困扰。

时筠的余光注意到他的眼神，又来了，于是她转过头看他，季泽惟就马上扭头回去坐正。连续重复了好几次，两人视线碰在一起之前，其中一方就别过。

讲台上的冯玲敏锐注意到他们的小动作，她清清嗓子后说：“有的同学别开小差了，老师我站在上面看得一清二楚。”

时筠局促地坐直，头再也不敢动了，她能听见隔壁传来季泽惟憋笑的声音，季泽惟正托着下巴，看着她笑。

终于忍到下课之后的休息时间，她扭头找他算账，敲了敲书本疑惑地问：“干嘛呢？”

季泽惟似笑非笑地回答：“在学习成为尖子生的方法。”他没有在认真听课，反而在琢磨些别的。

“无聊。”她瞥他一眼表示无语，差点要被老师逮到。前排的同学把本子放在摞好的英语作业上面，正巧收齐了，于是时筠抱起作业，没有忘记冯玲的嘱咐。

时筠刚走一步，后面就多了一个人，她看着他漫不经心地问：“你也要去办公室？”

他赶忙把作业抢了过去，笑嘻嘻地说：“我帮你拿，一起去。”她不解，嫌他多此一举。“我自己就可以了。”这么说着，手上倒是没有把作业抢回来。

等慢悠悠地走到办公室门前，季泽惟递给她后在门口等。时筠一走进办公室，冯玲瞄见后面上一喜，她笑：“时筠，你来的正好。”

冯玲问：“老师再跟你确定一下，你是不是决定要参加英语演讲比赛？”时筠点点头回答：“嗯嗯，正在准备稿子。”

她欣慰地笑：“那就好，我们文科重点班要是没人参加的话那就太可惜了，那我把你名字写上去。”冯玲听说其他班的学生报名很积极，正发愁的时候幸好听到时筠要参加的好消息。

确定主题后稿子要写得有理有据，还要注意演讲的时间。时筠在回教室的路上琢磨着演讲的事情，分神片刻，身旁没了声响。她顿了一下扭头问：“不好意思，刚刚你说什么？”

季泽惟说：“我说，今天最后那节的体育课我要翘掉，去礼堂画画。”礼堂平时没人很安静，他自顾自地把那当了私人用地。

“好的，我知道了。”时筠对他的逃课行为见怪不怪，体育老师也不会干预，季泽惟在学校算得上非常自由。

他低头盯着她，直接挑明目的：“你要是看书无聊的话，可以到这来。”

她咧嘴一笑，显得十分单纯，完全没意会到他的别有用心。“好呀。”

季泽惟纳闷儿，内心叹了口气。“随便你吧。”时筠正忙着想演讲的事情，没注意他的小心思，回到座位后埋头认真地写稿子。

体育课期间躲在礼堂的季泽惟，他选了一块靠窗的空地，外面可以看得见操场和跑道。

他眯着眼看画布，又抬头看操场的人，内心嘀咕：“人呢。”季泽惟试图从正在外面上课的人群中分辨时筠，太阳光折射在窗户玻璃上，看得他眼睛疼，流出眼泪。

季泽惟闭上眼睛，眼皮上方有一股热度，他忍着上手去揉的冲动，突然脸颊贴上了冰凉凉的物体，压着耳朵外廓。他睁开眼就对上时筠笑盈盈的眼睛，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你来了。”他垂下眼睛看着她举着雪糕贴着自己的脸，让他想起旅游的那天。

“嗯，你怎么发现这个好地方，还有空调。”时筠拉开了点距离，站在他对面，感受到室内空调的凉爽。

季泽惟把雪糕贴在眼皮上，他仰起头露出了喉结，说话的时候上下滚动。“之前经过的时候发现没上锁就进来了。”

时筠不禁发出“哎”的一声。“真好，少爷你真会享受。眼睛怎么了？”

季泽惟也不反驳，还特地补充地说：“是呀。特地喊你一起来享受。”他放下雪糕，睁开眼。“被太阳光晃了一下。”

她咕哝道：“笨蛋。”

他听了也只是笑笑，指着她身后的本子问：“你不是看书吗，那是什么？”

时筠想起了英语演讲的事情，说不定季泽惟能给她一些建议，她凑前问：“是我的稿子，你参加过演讲比赛吗？”

“没有哦。”季泽惟摇摇头，然后不以为然地说：“不过倒是听了不少，你要参加吗？”

时筠叹了口气点点头：“虽然我已经把演讲稿子写完了，但是...”即使对自己的稿子有信心，仍然希望做到尽善尽美。

“你读给我听吧。”他把她拉到礼堂的讲台上，又跳到台下，仰头看她。“开始吧，我不会笑的。”

时筠感到不好意思，扭捏着摆摆手：“啊！我还没写好。”对上季泽惟期待和等待的眼神，他催促。她无奈地耸耸肩。“好吧。”看来自己不马上讲完的话，他是不会善罢甘休。

刚开始她还没放开，夹着声音地背诵演讲稿的第一句，她停下深吸一口气继续：“Today's topic...”一连串地说完后，时筠露出视死如归的表情问：“怎么样？”

季泽惟全程认真地听着，结束后拿过她的演讲稿。他思考了一会儿回答：“我觉得你的稿子写得很好，演讲最重要的是演讲人的自信和演讲节奏。”他笑了一下继续说：“讲到重点的时候做一些手势和加重语气会显得更好，起到强调观点的作用，让听众觉得深刻。”

时筠呆呆地点头在脑子里记下，没想到他会给出令人意想不到的建议。“有道理，真的是我之前没有注意到的细节。”她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显得有几分崇拜的意味。

季泽惟也笑，伸出大手揉乱她头顶的头发，语气轻快地说：“加油哦。”整得时筠原本紧张的心安定了不少。

放学后，时筠照常要去机构，季泽惟亦步亦趋地跟着时筠在公交车站一起等车。

“你不回家干嘛呢？”时筠伸手赶人，平时他坐着车回家或去画室，头一回见他等公交车。

季泽惟觉着新鲜，他开玩笑道：“又不是跟你，我去商业街吃饭怎么了。”

时筠没好气地瞪他：“好吧，就当我会错意了。”季泽惟看她皱着眉，他耐心解释：“我就送你到机构门口，送完之后我马上走。不对，吃完饭就回家。”

她以为对方说笑而已，没想到季泽惟真是要送她去兼职的路上，时筠觉得自己再拒绝就显得矫情，她点头回答：“好吧。”

等了一会儿车到了，正值高峰期等他们上车之后没有位置。时筠拉着他走到公交车门的位置，两人抓着把手站在了一块儿。

时筠的位置更靠近门一些，有人下车的话多多少少要撞到她的肩膀，季泽惟隐秘地往前一步，他伸出手抓住后方的把手，圈住了时筠。时筠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一跳，往侧边退了一步，站在了靠里安全的位置。

季泽惟低下头就能看见她白净的脸和后脑勺的马尾辫，他看她不吭声，主动开口问：“怎么了？”

“热。”她摇摇头有点害臊地回答，他们之间留了些距离，不至于紧贴，却比她想象的要热。

他假装没听见，时不时抬头看窗外的建筑，又垂下眼瞧她的脸，圈着的手却不愿意松开。

几个站后时筠赶紧下车，快步走在前面。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没一会儿她嫌自己大惊小怪，停下来等季泽惟，季泽惟懒洋洋地回答：“我以为你走这么快是怕迟到了。”

时筠看了眼手表，因为自己的快步还多了20分钟的余裕。她瞧见他揶揄的表情，抿着嘴：“早点到好，等人总比让人等好。”

季泽惟想笑，笑她可爱又怕惹恼对方，他假正经地点头：“是是是，你说得对。”他走到她旁边，两人并排慢慢地往前走。

时筠闻到路边餐馆的香味，她提醒：“晚饭记得要吃哦，不急的话吃完回去。”

“要不，等你上完课结束后一起去吃。”他侧身瞧她，嘴上得寸进尺，觉得想到了个好提议。

“不行太晚了，我都是在机构和老师一起吃饭，等不到下课后。”时筠一口回绝，他这样的饮食习惯胃迟早要出问题。

季泽惟此刻的眼神透露出试探的意味，“好吧，没人陪我吃饭。”他拉长自己的声音：“肚子要饿坏了。”

“今天不行，你现在赶紧去吃。”时筠看他可怜兮兮的模样，她强硬地要求：“一定要吃，记得给我拍照。”

季泽惟不回答，沉默地看着她，两人目光相对，终于吭声：“知道了，老师。”

“我没有忘记我们补习的约定。”她叹气投降，语气变得相当温柔。“以后我们可以一起吃饭和补习。”

“是吗？这是你说的哦，可不要骗人。”他发出真心实意的笑，明明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季泽惟很容易就哄高兴了。

时筠恍恍惚惚，看着季泽惟离开的背影，嘴里嘟囔着：“什么呀，忘记说再见了。”等机构门口的小孩主动和她打招呼，她才清醒些回过神，打开大门牵着小孩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