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繁体版 简体版
笔趣阁 > 执帆 > 第18章 第 17 章

第18章 第 17 章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缘分有时候就是这样,当你越是想抓住它时,它就越是躲着你,推开你,让你落空,让你尝尽求而不得的辛酸苦辣。可一旦当你觉得够了,你不再甘心做它的奴隶,你放手,你划清界限,它又会拼了命来缠住你。

这天晚自习下课以后,静帆在教室里磨磨蹭蹭,一直等走读生都走光了,她才慢吞吞离开教室。也不为别的,只是想错开放学高峰,避免在人堆里挤一身臭汗。当然,如果硬要说为了躲谁,那肯定也是有一点的。对于那个谁,就算她心里早已经释然,也总是怕见面会有尴尬。

静帆走出学校,先去了校门口那家小卖部,买了支便宜又解渴的老冰棍。今天天气实在闷热,街上连一丝风都没有。她边吃边往公交站走。还没咬几口,融化的甜水就流到手上,又湿又粘,她只好停下来去书包里找纸。

突然,有车子在她身后按喇叭,连按两声,她回过头去。只见一辆白色奔驰suv,打着双闪,停在离她不远的街边。没过多久,就看见张执和宴燕两人,肩并肩走出校门,然后又一路有说有笑地,径直向那辆奔驰走去。

车前的双闪灯骤然一灭,静帆的心也一下全灰了。从副驾驶出来一个女人,身材丰腴,穿戴华丽,简直像杨贵妃投胎转世。宴燕一见到她,立马就变成了一只小白兔,两三步跳到她的身边,揽着她脖子亲了一口。

静帆默默捏紧纸团,往行道树阴影里退了一步。这下,她站在暗处,心里的紧张感刚刚消失,一大片五味杂陈的情绪,便向她四面八方地涌来。就这么远远看着张执,看着他礼貌地跟“杨贵妃”说话,“杨贵妃”却一点也不矜持,上去就给了他一个拥抱。她看见宴燕幸福地笑了,眼神里溢满了深深的满足。

后来他们都上了那辆车。车开过来时,静帆扶着树偏过头一看,果然,她没有猜错,驾驶室坐的不是别人,正是李凤娥。此刻她脸上挂满了笑容,春风得意,快乐的心情已无需言表。静帆缓缓低下头去,才发现冰棍只剩根棍了。

时间被高温加速蒸发。静帆在巷子口下车以后,就埋着头走入幽深的暗处。一路上她脑子不停地转,慢慢地转,就像老驴拉磨似的,想着这几天发生的一切。不知不觉,已来到院门口,她伸手推开那虚掩的院门。刚踏进去,就看见一楼熟悉的窗口,竟亮起了一抹昏黄的灯光。

是她走之前忘了关吗?带着这样的疑问,她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进楼道里。

把门推开的那一瞬间,她呆住了,手停在钥匙上都忘了去拔。

在她的右前方,张翠萍站在客厅的吊灯下,背对着她。听到她来了,就从挎包里摸了根烟,点燃后狠狠地吸了一口。

静帆默默拔出了钥匙,再把门轻轻关上。

张翠萍接着冷笑一声,说:“小日子过得挺滋润嘛。”

静帆把书包放到茶几上,然后转身走向厨房。

张翠萍进而喷着烟嚷嚷:“你这是哪门子离家出走?啊!住我的房子,用我的水电气,你靠的还不是你这个妈吗?怎么?你真以为你自己翅膀硬了?见了老娘连正脸都不给了?”

静帆语气平缓地说:“我只是想给你烧点水喝。”

张翠萍听完忍无可忍,一个箭步冲到她身边,将她从灶台前用力地推开。然后伸手把火一关,大声吼道:“你到底要倔到什么时候?我们是哪里对不起你了,你要这样?”

静帆平静地看着她的脸,说:“妈,我想住在这里,这里才是我们的家,不是吗?”

张翠萍把烟叼在唇间,灰烬已烧到了烟嘴边缘,她没有吸,仿佛已忘记了它的存在。直到最后一缕烟燃尽,她才摘下它往洗碗池一扔,笑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静帆说:“我的意思是,如果你觉得我花了你的钱,那么从下月开始,我会按月付给你水电气费。”

“……”张翠萍又想从包里摸烟。可是当把手伸向包时,手已经颤抖得不能自控了。

静帆想要帮她一下,却被她一把挡了回去。

“妈……”

“别叫我妈。”张翠萍抬起颤抖的双手,拢了拢额前散乱的碎发。

“妈!”静帆急得跺起了脚。

张翠萍看也不看,挺起胸迈大步走出了厨房。

回到客厅,她来到电视柜前,弯下腰拿起了那张全家福。就算不问她也想得到,玻璃上的灰已经被清理掉了,相框虽褪色却一尘不染,一看便知道有人很爱惜。

张翠萍用一种愤怒又哀伤的眼神,盯着照片看了好久。直到静帆走到她身边,她才将目光收了回来,眼眶里有道光一闪而过。

“这个照片我拿走了。”张翠萍说着就拉开挎包,单手把相框塞了进去。

“妈……”

“邹静帆,”张翠萍疲惫地看了她一眼,“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要不要跟我回去。”

静帆毫不犹豫地说:“妈,我不回去。”

“你……”张翠萍高高地扬起右手。静帆亦未退缩。她直视着挡在她面前那一张,因无力而愤怒扭曲的脸。

张翠萍终于绷不住了,眼泪如珠串般夺眶而出。她想不通,她想用手去把眼泪堵回去,她大吼大叫:“为什么……为什么你也要这么对我……你明明是我亲手带大的,为什么还跟那死了的鬼一样……你们全都是狼心狗肺!”

静帆摸出刚刚擦手没用完的纸,递到她手里,然后语气淡漠地说:“妈,你错了。”

“……”张翠萍粗喘着怒视着她。

她说:“爸爸虽然已经去世,但他不是鬼,你身边那个王保国才是。”

“你说什么?”张翠萍近乎歇斯底里。

“我说错了吗?”静帆的眼神里充满了蔑视,“关于王保国是鬼这件事,我还有很多可以说的,关键是,妈想听吗?”

“……”张翠萍突然怔在那里,说不出一句话,一张泛着油光的脸上,布满了气急败坏的红血丝。

静帆知道她的不想听,其实是因为她不敢听。三个人同住一个屋檐下,王保国又是她的枕边人,他那些肮脏下作的手段,她心里难道真的没数?后来静帆才慢慢想明白,张翠萍对于真相的恐惧,才是她暴躁易怒的源头。

“妈,你回去吧,”静帆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茶馆晚上不是很忙吗?别为我耽误了你的正事。”

张翠萍狠狠地抹了把脸,像是在手动调整表情。她耷拉着眼皮看着静帆,用沙哑的声音近乎求饶道:“帆儿,你告诉妈,你究竟要怎样才肯回去……”

这问题也困扰了静帆好久。但在此刻,她却能无所顾忌地,大声说出那一个答案——“王保国这人一天不死,我就打死也不会回去。”

说完,她抬起下巴,几乎是将脸送了出去,谁想打就打,这次她绝对不会退缩。

然而这时的张翠萍,已经彻底失去了力气。就连那原本充满野蛮生命力的脸庞,现在也只剩些枯枝败叶。除了眼底还存了点泪水,已找不出任何情绪的证据了。

那天晚上,静帆在客厅里待了很久。她坐在沙发上静静发呆,面朝着之前放全家福的地方,她想,她遗憾,那三张好容易擦掉了灰尘的笑脸,不仅被残忍地连根拔起,还被硬生生塞进了一个散发着钞票臭味的皮包里。

想来真是可怕。张翠萍这赶尽杀绝的架势,显然已不满足于毁她的现在。她还想打通时空隧道,去掠夺她赖以生存的回忆。

静帆想哭,却莫名地笑了。这是她迈入新征程的开始。

就在这时,一阵亢奋又绵长的震动声,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静帆愣了几秒。然后才想起脚边的书包,和塞在书包最里层的手机。这么多天过去了,她依然没习惯它的存在。

摸出手机后,她先看了一眼屏幕。没错,就是那两个讨厌的字。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她下定决心,要和过去一刀两断时,他又大摇大摆地来了。

她想着一定要骂他泄愤。可是一按下接听键后,却感觉干得发痒的喉咙里,像是被塞了团吸音海绵。凭她怎么用尽全力,就是发不出一点声来。

“喂?”张执在那头等得着急。

静帆也着急。可是一听到他的声音,眼泪就唰一下流了出来。

“邹静帆,”张执一边压低嗓音,一边语速飞快地说,“你在听吗?”

静帆轻轻地“唔”了一声。

那边短暂地沉默了几秒。然后他说:“邹静帆,你刚刚是不是看见我了……”

“……”静帆这下倒不是失声,而是不知该怎么回答。她不明白,既然他都已看见她了,为何还要多此一举,还要打电话来问,来求证。

他说:“我现在不能跟你说太久,明天晚自习上课之前,教学楼顶楼,不见不散。”

她说:“好。你给我的这支手机,也是时候物归原主了。”

“什么?”

她笑了笑,没往下说,只是用拇指长按关机键。手机还贴在耳边发热,不过屏幕却暗下去了。

明天下午第三节课是自习,她已在心里拿定了主意。她会在第三节上课铃响时,趁人不注意,一个人先溜去教学楼顶楼,找一个显眼却安全的地方,把手机放下,然后这件事就算结束了。他们完全没必要再见。

翌日下午第二节课下课,静帆把手揣在兜儿里,坐在座位上,安心地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身旁一直在熟睡的王阳,被路过的同学撞到了胳膊,骂骂咧咧地抬起头来,见人都跑了,于是酣畅地伸了个懒腰,为数学课画下圆满的句号。

“你都不困吗?”他转过头看了静帆一眼,觉得她精神得有些反常。

静帆笑了笑,说:“总有一个要醒着吧,咱们如果都睡着了,谁来给咱们望风打掩护呢?”

王阳听完也跟着笑了。自从上次她在他面前,不管不顾地大哭一场后,他们之间原本不咸不淡的交情,就变得如战友般紧密起来。

“待会儿我要出去一下,”静帆若无其事地说,“如果老师问起,你就说我拉肚子,下课跑厕所还没回来。”

王阳眯起眼瞧了她一会儿,饶有兴趣地问:“你又要干嘛啦?”

“不是跟你说拉肚子吗?”静帆说着便捂住肚脐眼,装出副坐立不安的样子。

王阳嫌弃地“切”了她一声,也就识趣地不再言语,转头去做别的事了。

掐准了上课铃响的前一分钟,静帆从后门走了出去。一路上埋着头双手插兜,脚步飞快,像一个有任务在身的“独行侠”。

一口气冲到了教学楼顶楼,静帆一刻也不敢耽搁。刚刚伸手把门推开,上课铃便在身后响起。她毫不犹豫地走了出去。

眼前这一片空旷的水泥地,要说是露台,其实它早已被封了个严实,四面八方是锁好的窗户,若论实用性,它则更像个宽敞的排练厅,重要的活动遇上下雨,大部队就会挪来这里,平时基本上没什么人,角落里还堆了些不用的道具。

静帆扫视一周后,选中了堆放海绵垫的角落。她于是快速跑了过去。一垛海绵垫差不多七八个,垒起来差不多眼睛的高度。她伸出手去比划了一下,心想,把手机放这里是再好不过了。不仅高度接近于平视,还有这一片简单的军绿色,和她手机的那一抹纯白,亦能形成鲜明的对比。

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后,就赶紧往海绵垫上一放,看都不看一眼,像是于心有愧。

就在她以为一切结束,准备调头往门口走时,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还带着点大风刮过屋脊的呼啸。

只听见他说:“邹静帆,你这个骗子……”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1234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