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易扶额，深吸一口气，摇头道：“你留这儿做甚么呢？我这段日子忙得很，待后面空了，再去杨府找你们玩。”
湘芬倔强地看着谢易，又开口问：“若奴家猜出你制香料的所有用料，能否留在谢家？”
他看湘芬神情抗拒，俶尔冷下脸，漠然道：“该说的我都说了，昼食我看你也别用了，趁早回去吧，我正巧还能省下一道菜。”
“谢郎，你明明说过奴家若猜出香料，便要娶奴家……”湘芬委屈落泪，她抽噎道，“如今倒是反悔了……”
“啧……”
谢易烦躁起身，冷冷的盯着她道：“且不说我的事你管不着，再说我们认识快两年了，你到如今也没有猜中过一个香囊来，我少说也给了你几十次机会吧？”
湘芬一看便知他厌烦了，当即服软，柔声道：“谢郎，奴家与丫鬟留下也能帮忙做活计的——”
“你们帮忙？”谢易嗤笑一声，摆手道，“算了吧，那还不如去街上卖艺，那至少还能挣到些银钱。”
“奴家再不济也能浇花、洗碗——”
“可别——你快回杨府歇歇吧，这些花比你还金贵些，碗更不必说了，打碎了我可没余钱再买了。”
谢易皱眉说着话，神情愈发烦闷，恨不得立马将面前的两人轰出宅子。
他越想越烦，旋即臭着一张脸，指着门口，沉声道：“你们——”
“姑娘，夫人与老爷卧病在床，黄沙也动弹不得，望远一人忙得不可开交，若姑娘有空，不如帮少爷在外头买些东西？”
方淮见谢易怒火中烧，表情又冷又硬，连忙出声提议。
湘芬当即望向谢易，双眸脉脉含情，真切道：“谢郎，你有何事需要奴家，奴家随叫随到。”
谢易张嘴想驳回，但想到这一拒绝，又不知要纠缠多久，便无可无不可地点头。
“……也好。”
——
“少爷！奴买回了……一盆余蝴蝶！”
此话一出，老仆妇与谢易均望向门口气喘吁吁的望远。
“快！让我看看！”
几人齐齐围在望远身边，盯着那株已然萎缩、衰败的余蝴蝶。
谢易兴奋的神情随即变得平静，他微微摇头，刚张开嘴——
“这余蝴蝶——是老奴养的！”
老仆妇激动地指着余蝴蝶，身子也不住地颤抖。
一旁的方淮赶紧扶着她，亦雀跃道：“婆婆，这花还是与你有缘！”
谢易闻言讶然，旋即想起一事，他朝望远问：“这花，你怎么得来的？”
望远忽而避开谢易的目光，欲言又止，垂头小声道：“奴花光了钱袋里的银钱。”
谢易瞳仁微缩，沉默许久后，才开了口。
“三十两银子买了这盆本是谢府的花？”
“奴哪里知晓这本是咱府上的花啊……”望远心虚地吸鼻子，弱弱道，“奴瞧着是您嘱咐的余蝴蝶，这价儿又比之前看的便宜了一半，便买了……”
谢易怎会不知晓望远所言，但他还是心疼花的那些银两。
他幽幽叹气，不愿再多看余蝴蝶一眼，对着老仆妇肉疼道：“婆婆，这枝余蝴蝶我便交于你了，劳您多多留心了。”
“少爷放心！老奴定会好好侍弄！”
老仆妇当即笑着回他，眼眸周边的皱纹都舒展开了，笑眯眯地从望远手里接过花盆。
谢易颔首，转身走进正房。
方淮则跟在老仆妇身后，蹲在余蝴蝶旁边观察。
老仆妇小心地扒开余蝴蝶的土壤，双手往外扒土。
“婆婆，你要换土壤吗？”
“先别急，得看看它的根。”
老仆妇仔仔细细地看了好一会，才正色点头道：“再不换就要烂根了，不要拿腐土，先养段日子……”
方淮似懂非懂地点了头照做。
两人忙活半个月，余蝴蝶终是恢复了生机，日益盎然。
方淮擦了擦头上的汗珠，放下手里的喷壶，欣慰地看着院里一片勃勃生机的花卉，不由轻笑。
一缕似有若无的清香钻进她的鼻尖，她难免望着向香味来源的余蝴蝶。
方淮走近这枝淡雅幽兰，一边含笑欣赏一边由衷感慨：“当真是绝品……”
“趁着它还活着，你赶紧多欣赏一会，今日我便要用它了。”
谢易忽如其来的声音，吓了方淮一跳。
而思及他所言，她歘的一下起身道：“你不能用其他的花吗？”
“若是能，我也不会让望远留意余蝴蝶了——”
谢易倏忽一愣，随即望着方淮笑。
她见之怪异行为，不由后退几步，警惕道：“你怎么了？”
他摇头不语，想了想，真诚道：“看在我为你将木香花带回来的份上——这盆余蝴蝶交于我吧？”
“你……不是要用木香花吗？”
“用不到了，我前段日子想到了更好闻的——咳咳。”
谢易心虚地清了清嗓子，转而央求道：“婆婆都点头了，方娘子，等我制出那款香露，买十盆余蝴蝶给你。”
方淮恍然大悟，理解老仆妇那时的语气里为甚么含着浓烈不舍……
她沉默不语，只伸手轻轻抚摸着嫩绿色的花瓣。
方淮心里却在安慰自己，好在自己没有白费气力，与婆婆一并救活了它，亲眼看着它长大，盛开烂漫时自己也在……
她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随后起身走向灶房。
谢易见她心绪不佳，嘴巴张张合合，终是看着她的背影没有出声。
他心里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失望？又或是兴奋？
直至方淮身影消失，谢易才想起正经事，他忙跟着进了灶房。
“方娘子，明日望远需与我同去府城。”谢易正色郑重道，“方娘子，爹娘需你多多照看，劳你费心了。”
“府城？”方淮闻之一惊，随即又问：“多久能回来？”
“到时望远会先回来，他至多三四日便能回来。”
谢易略感愧疚，对方淮诚恳道：“方娘子，待谢家再起，我必重谢于你。”
方淮则心虚地垂下头，低低道：“不必，我嫂子失了约，我也算是替她尽一份力……”
“正如你与我所说，子宁替不了我，你亦替不了曹娘子。”
方淮俶尔抬眸望他，谢易则目露狡黠，她不禁狼狈垂眸回避，唇色泛白。
她如受重创，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任性妄为的谢易教训，且说得让她无法反驳……
果然还是要劝嫂子还了那些物件才是……
“少爷所言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