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家在纪辰考中秀才前，日子过得尚且有滋有味。

待纪辰入了学，被老师给予厚望时，纪父便咬牙支持他读书，这书一念就念到了如今。

原本的纪家不愁吃不愁穿，纪父隔几日花几个大钱去听听小曲，小酌一杯，日子和乐美满。

但读书所耗费的银子岂是寻常人家能负担起的？

长子考中秀才已然耗尽家产，而老幺的出生更是雪上加霜。

但老师说纪辰的那句“天生读书种子”，让纪父纪母萌生盼望。

也许纪家真能出个举人老爷呢？

两人一狠心，将女婿给的定礼挪出给长子读书用，让长女拎着个包袱嫁了出去。

即便如此，纪辰首次乡试还是落了榜。

那时的纪家已经穷得叮当响，一日两顿饭，勒紧裤腰带，勉强果腹度日。

况且老幺愈来愈大，眼见兄长读了书，考取功名，名声在外，便哭着闹着也要念书。

而他们的女婿也因当年二老给长女的微薄嫁妆，心里怨念颇深，并不愿与纪家深交。

最为关键的是，纪辰这时已过十八，寻常人家的郎君这时早已成亲生子，但他连定亲都无。

纪母徐氏原先不急不躁，自以为儿子是个香饽饽，他的终身大事根本不用愁，只有他们家挑人的份。

然而她却忘了他们家的境况，纪家既拿不出定礼，家里又有老有小，媳妇嫁进来伺候人都忙不过来，还要倒贴嫁妆补贴。

更何况，纪辰乡试还落了榜，让本就因纪家境况而观望的人家，愈发不敢让女儿嫁进纪家。

在徐氏有意的那几户人家一一婉拒后，她顿时慌了，原本奇货可居的念头荡然无存，转而积极找媒婆帮忙说合。

徐氏千挑万选，又耽搁一年后，才勉强敲定了方家次女。

她不为旁的，单是那灶上手艺，便能让纪家不再饿肚子。

徐氏看到方淮时，脑海里不自觉地浮现纪家最难过的那几年……

“……婶子？”

徐氏茫然侧头，看到立在自己面前的方淮蓦然回神。

她思绪回笼，语气淡淡道：“此事我做不了主。”

“为何？若您不愿，他不敢忤逆您。”

谈及纪辰，徐氏眼里露出一丝心疼，她不禁幽幽叹气，微微摇头。

徐氏瞥了眼方淮，冷淡地轻哼一声，意味不明道：“你在家安心等着吧。”

说罢，她径直走出雅座，叫上娘家侄女出了沈记布庄。

曹氏见方淮跟着出来，忙上前问：“如何？纪婶子怎么说的？可说了那事——我咋瞅她脸色不大好啊……”

方淮沉默不语，面有不豫之色，心思全在徐氏说的话。

“……走吧，家去给爹熬药。”

“淮娘，你快与我说说，纪辰可与他娘说了你们——”

曹氏见旁边人往他们这儿看，清了清嗓子。

“咳咳……那事？”

曹氏看方淮不说话，急得团团转，恨不得马上撬开方淮的嘴，让她将所知所得全倒出来。

方淮垂眸，没有明说，略含糊道：“她让我们家去待着。”

曹氏闻言险些一跳三尺高，她瞪着眼怒道：“死老虔婆！定在想坏招，我不会让她得逞！等着瞧吧！”

乖乖庆娃，你的举人姨父、举人老师，娘定要攥住！

曹氏蓄势待发，斗志激昂地走在方淮前面。

而方淮则一言不发，默默跟在她身后。

两人未至宛南巷，便与神色匆忙的方扬实打了个照面。

“大弟！你咋出来了？这么慌作甚么？”

“爹摔下床动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