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电梯，终栩疾步穿过长廊。

除了她早已安排好的人员之外，整个众神殿都在外面和审判之眼进行终战，这里没剩多少人，所以她一路都是畅通无阻。

前方的转角处走出一个人，和疾步的终栩擦肩而过。

终栩只看一眼就收回目光——

是冉冉。

她的眼里有诧异也有犹豫，但没有停下脚步。

重新返回前往信仰之树的甬道时，这里的景象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形状各异的镜子铺就整条通道，但原本并不长的通道，现在却仿佛没有尽头。

就像是，被人复制出了好几份，然后粘合在一起。

“我知道你在这里。”终栩说道。

没有声音回应她，但每面镜子都在顷刻间浮现出影像。

是……外面的战况。

滂沱暴雨，源源不断的鲜血染红了整个城区。

这场战役无疑是大乱斗。

每个人都杀红了眼，这边荆棘从地底伸出勾住敌人的脚底，那边利剑悬浮空中来了一套万剑齐发。

塔罗牌的能力发挥得淋漓尽致，各显神通。

而在混乱中，白蝶和季舟的战斗尤为瞩目。

火焰簇簇燃起，居然将暴雨隔绝在外，清俊的少年凌空一跃，唇边绽放的肆意笑容映着他灼灼耀目。

反观白蝶，几乎是节节败退。

她纯白的长裙被火焰燎了好几个洞，被雨水浸湿的长发紧紧贴在脸上。

但她的眼睛里毫无退意。

就在每个人以为白蝶必输无疑时，她忽然将手中的几张塔罗牌弹上半空。

白光在雨水中炸开。

看到她的动作，每个人都脸色一变，季舟更是眼底骇然。

他靠近了些许，想要阻止白蝶：“你疯了吗？我没有要你的性命！你为什么要选择逆转卡牌？”

逆转卡牌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她一次拿出了这么多张牌。

所有逆转多张卡牌的玩家全都沦为没有意识的怪物，无一例外。

她这是想和所有人同归于尽？

“季舟，直接动手杀了她！别劝她了！”

季舟一个晃神，眼前已经有道黑影掠了过去，直接攻向白蝶。

季舟闪过不妙，但他依旧晚了一步，根本来不及阻止。

白蝶弯起一个笑容，卡牌在瞬息间逆转。

附近的玩家都感觉耳边静寂了下来。紧接着，轰然的声响爆炸，无形无色的气流以白蝶为圆心，向四面八方弹开——

嘭！！嘭！！嘭！！

爆炸声此起彼伏，溅起的鲜血模糊了镜面。

“哈哈。”

终栩听见了轻笑声。

“她真是不让人失望啊。终栩，你说，这是不是爱情的力量？”

终栩拧眉，只定定看着镜面中投出的影像。

溅起的鲜血很快就被雨水冲洗干净。

她首先看到的是一片狼藉——

繁荣先进的高楼大厦在刚才的爆炸里夷为平地。

最先冲上去击杀白蝶的那道黑影，正是审判之眼的领袖郑重。但他现在身体被钢筋贯穿，睁大了眼睛仿佛失去生息。

死寂里，陆续有人探出头来。

每个人眼底都是无尽的惊惧。刚才死亡一瞬间，他们都是用尽力气招数才勉强留下一条性命。

终栩在不同的镜子里寻找季舟的身影。

季舟的身影还没有看到，她先看到了白蝶。

如果不是对方脸上还有白蝶面具的碎片，任谁也难以想象得到，那是白蝶。

她从泥泞中爬起来，流淌的泥沼凝聚出她的身体。她的脸庞布满怪物的纹路，额头上生出形似山羊角的犄角。

她没有嘴巴了，但有五只眼睛，歪七扭八覆盖在脸上。

她伸出手，揭落面具碎片。

五双眼睛里闪过哀伤，但很快就被恨意与冰冷替代。

她一挥手，就有无数的泥沼炸弹在四周爆炸，没有人敢接近她。

季舟呢……

终栩飞快走过甬道，急切地寻找他的身影。

终于，雨幕里，一簇微弱的火光亮起。

季舟脸色苍白的从废墟中爬出来，嘴角和眼睛里都流淌出鲜血。

白蝶一步步朝他走过去。像是已经精准定位住他。

看到这一幕，终栩无意识蜷缩了一下手指，双脚已经不受控制地往门外走去。

“你居然想去救他？”

镜面后传来诧异的声音。

终栩没有回答，已经疾跑起来。

但她已经迷失在这条镜子通道里，无论怎么跑都在原地。

“就算你能出去，凭现在的你也救不了人。”他微微一顿，“终栩啊终栩，你居然真的把他当成队友吗？”

终栩抬手，重重敲击在镜面。

这是很不理智的行为，也是徒劳的行为。

与此同时，白蝶的炸弹已经弹向季舟。

季舟燃起火焰的护盾，但很快就被暴雨浇得微弱——他受了伤，力量也在减弱。

完咯，看来要交代在这里了。

也不知道阿栩怎么样了，阿鹤和宁稚也还没有下落……

真是有点不甘心呢。

不行，不到最后一刻还不能放弃。

他强撑着身体，专注于手中的火焰。在他的努力下，火焰终于更旺盛了一些。

而在这时，他突然听见奇怪的声音。

什么声音呢？

有点像好几万只苍蝇蚊子在耳边，越来越近，越来越吵，烦不胜烦。

嗡——嗡——嗡——

白蝶的炸弹射来，却在一瞬间，一道极快的身影掠来，将炸弹挥出。

“阿舟，我这招怎么样？”

是熟悉的声音。

是……

“秋鹤鸣！”

秋鹤鸣背对着季舟，挥了挥手。

他安稳站在自己面前，季舟心里沉重的大石头落地。虽然，他觉得秋鹤鸣好像有哪里怪怪的。

例如，从他背后生长出来的白骨依旧，但附近却有仿佛昆虫的纹路蔓延……

嗡——嗡——嗡

嗡鸣声更近了。所有存活的玩家惊疑不定朝声音源头望过去，结果看到远处乌压压涌来的乌云。

乌云？

“怎么可能是乌云……好像是什么鬼东西乌压压飞过来了……也有爬的……”

“什么鬼东西？！”

“好像是虫子！”

虫子？！

季舟定睛一看，果然看到的是一群异变后的虫子大军，正朝着他们的方向奔来。

“阿鹤，不妙啊，虫潮攻击啊这是！”

秋鹤鸣在这时候回头。

季舟对上一双昆虫眼睛，瞳孔一紧。

“把这个吃了。”秋鹤鸣很平静扔过来一样东西。

下意识接住后，季舟低头看去，看到手里是个活动的虫卵，差点当场丢掉。

他颤颤巍巍：“你说什么？！”

“吃了。”秋鹤鸣的语气里不容置疑，“沾上这些虫子会异变，吃了它就不会。”

“……”季舟从没有过这么不想活下去的时刻。

他甚至想，变虫子就变虫子吧，反正到时候也没啥知觉了。

“阿栩那边，还需要你清醒一点。”秋鹤鸣重新背对着他，但声音沙哑得有些不对劲，“我马上就要失去清醒了。”

季舟脸色骤然变化：“失去清醒是什么意思？”

但现在，并不是问答时间。

白蝶已经重新发动攻击，秋鹤鸣阻拦在前，勉强能够抵御一时。

还是不够。

“季舟！！”

清脆的呼唤响起。

季舟眼睛一亮，回过头：“……”

眼睛亮了又暗。

亮的是，宁稚还活着，小幻他们还活着。

暗的是，他们骑着一只变异的大蟑螂朝他狂奔过来。

看到季舟惊恐的眼神，宁稚挣扎着企图解释：“这虫潮就像一把双刃剑，可以帮我们，但也会害我们，因为他们没有理智。其他的虫都有攻击性，它恶心是恶心了点，但不会伤害我们。”

小幻目光幽怨。

她虚弱地喊：“季舟，我再也不要和你做朋友了！！”

谁能懂她的无助啊。觉得他们这群热血的人一定能赢得胜利，所以她两肋插刀帮忙出城找人去了，结果一群虫子迎面扑过来。

密集恐惧症差点让她当场死亡。

她好不容易没翻白眼晕过去，结果这宁稚强行喂她吃了虫卵说可以保护不被虫子污染。

接着，她就被扛到大蟑螂上，一路狂奔，颠得她都要吐了。

宁稚目光落在季舟手里的虫卵，责备道：“你怎么还没吃？”

季舟目光涣散：“因为我想变成蟑螂。”

“？”

吓得宁稚一把跳了下去，强行掰开季舟的嘴巴把虫卵喂进去。

吓死了，季舟居然这么快就被污染了！

季舟：“……”

啊啊啊啊啊！！！

他不干净了！他还怎么面对阿栩啊！！

宁稚转身将几罐虫卵塞到精神涣散的一群人手中，激情四射道：“友军就喂虫子，敌军不用管，行动起来！”

“这位就是最终BOSS是吗？”宁稚摩拳擦掌盯住白蝶，“打完BOSS，这关游戏就结束了！”

结束……？

最终是这两个字唤醒了季舟和其他人。

他们不要和虫子待在一块儿了！

就算没被虫子污染，也要精神崩溃了！

于是，这片战场上从此刻开始，声音和画风变得扭曲。

有啊啊啊不要吃虫卵的哀嚎。

也有被一群虫子团团围住污染，被塞了一脑子记忆，然后迅速虫化加入虫潮嗡嗡嗡。

但最终——如宁稚所言，这里的BOSS还是白蝶。

秋鹤鸣与季舟一左一右，凌空跃起，攻向白蝶。

画面到这里戛然而止。

其中一块镜面忽然裂开。

漫长无尽头的甬道消失，通往信仰之树的入口重新开启。

浑身是血的蝎王从破裂的镜子里爬出来，睁着哀求的双眼看向终栩。

“求求你，救救白蝶。”

作者有话说

第55章 神之国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