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嚯。”不等终栩说话，先响起一道阴阳怪气的嘲讽，“居然能挣脱禁锢爬出来，爱情的力量啊。”

“要挟玩得这么溜，这个世界的‘臭虫’设定，是以你自己作为原型吧？”终栩收回看向蝎王的目光，迈开步子朝信仰之树的方向走去。

“这怎么能叫要挟？策略罢了，她可是心甘情愿。”

信仰之树满目凋零，就这样光秃秃矗立在那里。

在树底下，摆放着一张桌椅，佩戴黑蝶面具的男人把西装脱了，挽起衬衫袖子，正悠闲地端起一杯下午茶喝。

“要喝吗？”他抬眼看向终栩问道，但马上又说，“可惜只有一杯，你只能看着我喝了。”

“你说，在这里杀你，胜率是多少？”终栩在他不远不近的距离前站定。

“零。”他回答，“就算你不死，你也杀不死我。”

“现在的我是杀不死你。不过，信仰之树恢复繁茂时，就是你的死期吧？”

他很坦然点头，将茶杯放在桌上，“所以我不是在这里‘守家’吗？毕竟你已经知道世界真相，知道用朝露净化信仰之树也就不足为奇了。”

他微笑着拆穿终栩的计划。

在今夜行动前，终栩就让季舟安排人员，闯入众神殿的‘朝露收集室’，打算用朝露灌溉信仰之树——

这件事还是宁稚提醒的。游戏有他们的一套玩法闭环设定，核心资源应该是作用于所有玩家。

玩家的消亡，等于她力量的觉醒——这件事本没有错，但如果她选择这条路，她就必须与所有玩家为敌，也不能有队友。

恐怕，她会达成一条类似杀神之类的结局。

所以，一定有一条结局，是可以尽可能保住更多玩家。

终栩在赌，这条路就是信仰之树的形态变化，从凋零到繁茂。

她起初并不太确定，但在用冉冉给她的朝露做过实验后，她的确认值就达到80%。

到现在，看到这位让人生厌的黑蝶制作人坐在这里，确认值直接100%。

“我还没有那么蠢，要用现在的身体和你拼命。”终栩缓缓道。

“哦？”他挑了挑眉，劝道，“那你还是离开这里，选其他的路吧。毕竟很快，你的队友们要么死在被污染成虫子的结局里，要么死在其他玩家的杀戮里。”

他语气是劝，但眼里毫不掩饰恶意。

终栩忽然问：“你为什么就这么想，让我选那条路？”

“好玩。”

终栩摇摇头，也露出笑容，她的笑是讥讽的：“你设计这个游戏的时候，把自己代入罪人的角色，但你厌恶自己，就想让‘神’不要审判你原谅你，而是杀死你。”

“我厌恶自己？”他收起笑，冰冷盯着终栩。

她接着说：“所以你隐藏名字和长相，因为你无地自容啊。”

她回应同款恶意：“能理解，你这样的人确实不值得喜欢。”

“……”他没有说话，面具下的双目寒意更甚。

而终栩根本没在怕的。

“你自己孤零零没人爱，就想把我拖下水，让我变得和你一样。你以为到那时，我就会跪在你脚下，向你求饶吗？”

簌——

三支水晶柱飞出，刺入终栩的身体，将她钉在半空中。

终栩苍白着脸，嘻嘻一笑：“猜中了？恼羞成怒了？”

“既然你这么说，我一定会让你跪在我的脚下向我求饶。”他按下投影设备，无人机飞过城区上空，全息影像又一次浮现。

季舟、秋鹤鸣、宁稚他们的身影掠过。那是她的队友们，因为相信她，所以咬着牙流着血也要坚持作战到最后。

这场恶战，如果没有制止，就是全员覆没的结局。

终栩将目光放在他身上，忽而问道：“你知道什么是希望吗？”

他被这个问题问得一愣，眼神古怪：“这是什么煽情的问题？难道你要说只要有希望，就会有光吗？”

“希望就是……”她强行将水晶柱从身体扯开，鲜血马上染红了她的衣服，脸色也白了几分。

“想要你死，就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这什么鬼回答？

他盯着她：“你要挣扎就尽管作死挣扎，但我守在这里，你就算有再多的人，也别想把朝露送进来。除非……你召集了所有玩家与我为敌。但不会有人愿意和我作对的。”

“召集所有玩家？”终栩强撑着让自己站直身体，“根本不需要。”

“你大意了，你守不住这里的，因为，朝露会在这里形成雨水，直接灌溉信仰之树。”

他用看疯子的眼神看终栩：“你疯了吧？这里怎么可能下……”

啪嗒。

一滴雨水落在脸上。

他瞳孔瞬息缩紧。

是朝露？

怎么可能？

哗啦啦——

冰凉的雨水倾泻而下，空气中飘散着朝露带来的清淡芳香。

这一刻，干枯的巨大树木生出绿芽，长出叶子，转眼间已经郁郁葱葱。

根本来不及阻止。

“终栩前辈，我做到了！”一道雀跃的声音响起。

冉冉从通道里跑出来，睁着亮晶晶的双眸看着终栩。

因为消耗过大，她的脸色也有些惨白，但满眼的兴奋——终栩前辈问她愿不愿意，发挥出最大的希望力量时，她毫不犹豫答应了。

她要和姐姐逃离这里！

所以，希望很重要，她需要这个力量。

终栩伸手掐了掐她的脸：“做得好。”

“希望……”

雨水很快过去，一道彩虹挂在半空。

黑蝶制作人这才意识到了这两个字的含义：“原来这就是你说的希望。”

他说得咬牙切齿。

只要心怀希望，什么都能实现。他当年怎么会给出这个技能设定？！

冉冉还在兴奋地叽叽喳喳：“终栩前辈，你知道吗？我之前都不知道自己居然可以完成这样的事，居然可以这么棒！还是这个游戏设计者好呀，他告诉我，有希望就不会输！”

终栩摸了摸她的头，淡淡瞥向那位‘游戏设计者’，眼神嘲讽。

“……”

“对，你很棒，游戏通关了，去找你姐姐吧。未来的路，就继续这样做。”

终栩伸出手，指尖抵住她的眉心。

枝繁叶茂的信仰之树恢复了神的神力。

祝福审判予以罪人，逃离灾厄，无罪转生。

男人立在那里，在他以为终栩马上回冲过来杀了他时，她却头也不回地向外奔去。

是去救她的队友了……

啊，她以前一定会选择先杀他的。

她现在选择队友了。

秋鹤鸣有点坚持不住了。

脑海记忆被空白刺眼的光一点点覆盖。他凭本能杀敌，但意识不断消沉中，如果不是意志力勉强可以，他早就彻底变成虫子了。

坚持到现在，好累啊。

要不算了吧？他相信他的队友们一定可以活下去，既然这样，他也就可以安心变成虫子了。

就是不知道，游戏结束后，他这只虫子何去何从。

能不能去其他副本，看望他的队友们呢？

“阿鹤，你清醒一点！”耳边响起季舟和宁稚的声音，好吵闹。

铮——

璀璨的金光将挥来的利刃弹开。

他仰起头，看到了终栩。

暴雨因为她的到来而停息，晨曦从天边亮起，她背着光，张扬的眉眼居然是这样漂亮灼目，唇边似有淡淡笑意。

她伸出手，指尖擦过他的眉心，留下滚烫的痕迹。

“秋鹤鸣，还继续当队友吗？”她问道。

“当然。”他下意识在消失的前一刻抓住她的手，扬了扬唇角，“队长。”

宁稚挥了挥手：“下一关记得喊我。”

季舟想要阻止她：“我等你吧，一起出去。”

“不用。”终栩拍掉他伸过来的手，“我怕血溅得太高，溅到你身上。”

季舟：“……？”

随着‘神之审判’结局的开启，存活的玩家陆续离开。

朝露带来的雨水净化了灾厄，暴雨停止，怪物收起獠牙，塔罗牌之力建造的城区湮灭，真正的神之国逐渐显现出轮廓。

蝎王跌跌撞撞跑出来，抱起躺在地上的白蝶。

白蝶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太好了，你没事。”

“太好了，你也没事。”蝎王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能颤抖着声音重复。

“你能回来，看样子是终栩赢了，不枉费我冒着风险放她进去。”白蝶咳嗽几声，又安抚道，“不要紧，我们要离开《神之国》了，就是不知道从这里出去会到哪里。”

“无论到哪里，我都陪着你。”

……

遮蔽天空的乌云被驱散，这里是真正的神之国。

清风拂过信仰之树的绿叶，沙沙作响，远方隐约有神钟敲响。

“恭喜，获得胜利。”他又重新穿上西装，抬手将面具覆好，“留我到最后，是想杀我？”

“还怪有自知之明。”

“你让所有玩家都进入审判的结局，唯独要杀我？”

“这个结局比较配你。”

话音未落，她已经迈开步子——

她消失在原地，倏然一声响出现在他前方一米的半空中。

她手持水晶柱，漆黑的眸子里深沉如渊，没有任何迟疑地刺入他的胸口。

风拂过，长发扬起。

几缕黑发掠过他的眼睛，他微微恍惚看到：

终栩的左眼，是黯淡的。

“你还是作弊了，这样也杀不死你吧？”她这么说着，手中的水晶柱却又往前递得更深。

鲜血从嘴角流出，他悠然微笑。

“所以，你摆脱不了我的。”

终栩一脚将人踹出去，不过在那之前，她在他耳边先说了一句。

“你的游戏，做得真烂。”

他坠入无边无际的黑暗里，无声笑了。

再见，终栩。

马上见。

【恭喜玩家达成结局：神之审判。】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神之国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