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清风餐厅。
一颗鱼丸含进嘴里又吐出来，舒善文猛咳几下，脸憋得通红：“沈……云钊？！”
“嗯。”戚昀适时递过去半截纸巾，“是他。”
“你…… 啊？！”舒善文摸过眼镜一戴，目光从迷茫到锐利直抵戚昀，“我俩住了七年，你这……这……？！！”
“嗯。”戚昀挠挠侧脸，“我也没想着我会在学校里头谈恋爱。”
“这不是谈不谈的问题……”神色变换几许，舒善文疑惑，“你就不问问我能不能接受？”
戚昀更疑惑：“我谈恋爱，你有什么道理不接受？除非你——”
“打住打住。”舒善文满身写着正直，“兄弟情，不容半点猜疑。”
“嗯。”戚昀平静点头，“性向这事儿你能接受啊，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
“宿舍讨论过的，大一。”戚昀记得清清楚楚，“他俩说恶心，我说是个人自由；你说无法想象同性怎么谈恋爱，但只要兄弟喜欢，你没道理不接受。”
七年前往事浮现，逼仄宿舍青涩脸庞，回避的目光和公认的沉静内敛。“当时他俩可不止说了‘恶心’……”舒善文忽而被刺了一下，面露不忍，“唉，你……这就是你们玩不来的原因？”
“原因之一吧。”室友不过是系统随机的结果，戚昀早已看开，“或者说，这是我和你玩得来的原因之一。无论如何，谢谢你。”
怔愣一瞬，舒善文侧头叹了口气，而后轻松一笑：“煽情了啊，大可不必。”
戚昀也笑：“什么时候有空？上我那儿喝酒，我叫沈云钊一起。”
“周末呗？骑车十分钟的事儿，随叫随到。”舒善文看似专心喝汤，实则快速复盘和沈云钊的往来种种，想不通，迷茫抬起头，“你俩……你和他……我真的很难想象。”
“确实很难想象，但其实又很自然。”戚昀搅着碗底，也忆起和沈云钊一路相知相熟，稳稳的很安心，“这么多年，很少有人让我觉得相处起来不累。你是其中之一，所以我们成为了朋友。他也是其中之一，再加一些别的什么，就……就这样了。人生际遇真的神奇，我很满足。”
“恭喜啊。”舒善文从未见过戚昀这副浸在温和里的神情，发自心底为兄弟开心，“看得出来，你很喜欢他。”
自己说不出口的话，别人倒是看得清清楚楚。戚昀笑得真诚，痛快承认：“是的，我很喜欢他。”
“……昂，我当然喜欢他啊！”沈云钊胡吃海喝，左手捻一块烤羊排，右手握一团烤包子，嗞了满手油，“他特别特别有意思，我们特别特别般配！就算不出门，在家里沙发静坐一天都好玩！”
被抓来聆听爱情故事的陆承宇：“净做一天？你注意点身体。”
“啊？”
“没事，心脏的人听不了纯爱。”
“哦。”沈云钊挠挠鬓角，心说他倒是想，只是信号尚未连接，唯有耐心等待。
“那什么时候合适，见个面？”
“他最近忙，忙比赛呢，天天看书复习特别上进。”吃了烤羊排，沈云钊灌大半杯酸奶解腻，“哎，说起来，我最近发现个事儿。”
“嗯？”
“戚昀当时问我，有没有用‘小明’当网名，还问我可曾读过什么书。”沈云钊说，“我后来想想，不对劲儿呢。”
“怎么不对劲儿？”
“我初中开始看文就用的这个名，一直没换。这小一年不是追连载么，和网友吵架上蹿下跳的，比较……呃，活跃？反正我现在看谁都像他。”
“比如？”
“你来看。”沈云钊拿起手机点进自己专栏，坦坦荡荡递出去，“我，小明；然后本人专栏特邀评论员，[月光]和[7]。哎，你看这名字，这ip，可疑吧？！”
陆承宇问：“月光怎么了？”
“你会不会联想！戚昀是戚日光，而这俩双剑合璧就是戚月光！日光月光哎哟可不就是[明]！懂了吧？这一整套组合拳可不就是戚昀的爱情小把戏！！！”
陆承宇：？
“而且[月光]是后来才出现的，空白小号，收藏夹开局一篇文，完完全全是为我而来！”越想越合理，越理越清晰，沈云钊磨了磨牙齿，恶狠狠又甜蜜蜜，“你等我试探试探。我就说我怎么吵不赢，原来是这小子整小号围攻我，二对一，不讲武德！”
陆承宇没什么诚意地和他干杯：“你加油。”
加油，都加油。这边沉迷网络挖消息，那边沉迷学习赶进度。岁月静好，在亲吻练习中慢悠悠过了小半月。
吃完晚饭短暂休息。沈云钊躺在戚昀腿上接电话，没说几句却拧眉，刚开封的酸奶往戚昀手里放，抓上钥匙就出了门。
校医院。
“这是真狗啊。”沈云钊看着沈大明腿上血淋淋一个标准牙印，心疼不已。
“不真还有假？！”沈大明卷着裤腿冷哼一声，“这回去你妈说准得说我。”
“没事儿，你爱岗敬业恪尽职守，我帮你说好话昂。”沈云钊扶着人慢悠悠往外挪，暗道这场景还怪熟悉，“最近怎么回事啊，你们保安大队快成抓狗大队了都。”
“不是现在才开始。”沈大明心烦得很，“原先还好，去年下半年不知怎么，猫猫狗狗满校园都是，三天两头不是这边被猫挠就是那边被狗追。”
“真被狗追啊？”
“不真还有假？！你们图书馆占正中间好位置，被保护得严严实实，哪能知道偏远地区的疾苦！”
“是是是，脱离群众了，对不起昂。”沈云钊顶好的脾气，顺着把话往下聊，“挨着后山那块儿是吧？没围墙没护栏的。”
“那片有几栋实验楼。”沈大明说，“白日里井水不犯河水，一到晚上，尤其大半夜学生老师做完实验孤零零出来，嚯！流浪狗成群结队哗啦一下就往上拥！”
“这么恐怖？”
“就上周，老杨夜班凌晨两点接到电话，学生哇哇哭，狗汪汪叫。去到一看，哦哟！黑漆漆的，三条半人高的狗子把人小姑娘困在墙根，这谁不怕啊！”
“还有今天这狗，经常在后山脚下溜达赶都赶不走。你看它小小一只也不爱叫，这么久相安无事，就这两天不知道发什么狂连咬五个人。我最后一个，算收尾了。”
流浪动物可不是贴心宠物，那是弱肉强食生存竞争下的幸存者。沈云钊人高马大却也怕恶狗，不由一个寒颤：“那怎么说？保卫处有什么安排吗？”
“有，但还没定，等领导发话。”沈大明目光坚毅，“我得赶紧恢复过来，这事儿队里没我不行。”
“是是是。”一瘸一拐中，沈云钊几乎要为这身残志坚老保安敬礼，“抓狗精英，没你不行。”
坐上大奔，沈大明顺手抽两张纸巾打个喷嚏，收拾完了，又抓起整袋抽纸瞧。
“干嘛？”
“不是家里用的牌子。”沈大明嘀嘀咕咕，“你从办公室顺的？”
“家有保安，我哪敢偷公家的东西。”被亲爹质疑，沈云钊却眯着眼笑，“是别人买的哦。”
“哦。”沈大明反应平平，“跟人好上了？”
“哼哼。”沈云钊秀出马脚，“你就没发现我这段时间特别容光焕发，时间回家也特别晚？”
焕不焕发沈大明不评价，只耸耸肩：“奔三的人了，我管你几点回家。”
“行。”认清家庭地位，沈云钊平稳起步安分开车，“反正么，以后要有什么相亲找上来，你知道怎么处理昂。”
“我才懒得理。”沈大明一摆手，闭眼小憩，小呼噜打起来还不忘叮嘱，“你好好对人家啊。”
好好对人家也不影响暗地里扒马。
[小明]把欠下的新章看完，自沙发一跃而起，惊喜找出现实连接点：你们不觉得这个瓦当大有深意吗？
[7]：就起到一个普通信物的作用吧，你觉得有什么深意？
[小明]：这个纹路很少见，我从来没听说过。
[月光]：结合历史背景，燕国相关用饕餮纹完全合理，明兄有何高见？
有何高见？寻常聊个天你还一人分饰两角？沈云钊凝神看三个复制粘贴的ip地，放下手机，晃悠去查岗书桌前的戚昀。
人家专心致志在复习：“怎？”
“喝水。”马克杯递过去，“蜂蜜水，甜甜的。”
“谢谢。”戚昀心里也甜甜，悄摸挡住平板旁的手机。
“复习辛苦啦，我一会儿切个果盘，蜜瓜拼橙子。”沈云钊给人捏肩捏手趁机揩油，“手机还有电没，需要充一下吗？”
无事献殷勤，戚昀回头瞧他。
“加油哦。”沈云钊见好就收，胡乱给个亲亲，优雅退下。
思来想去，新小号[金刀]隆重登场。同样空白小号，同样收藏夹开局一篇文，同样完完全全为你而生。
新成员加入讨论不到五分钟，戚昀抓着手机快步走来。
“怎？”沈云钊战术喝水掩盖心虚。
“你看这个，好多学生转发。”
“鹭禾动保社团？”沈云钊一目十行，“什么大动作？我们学校有这组织？”
“我查过了，没有，是校外的。”戚昀一脸严肃挨着沈云钊坐下，微扶着他手肘，“你往下滑，底下有照片。”
“嗯？”刷啦一下。
照片焦点是右下角毛发稀疏一只黑狗，可正对镜头握着长棍网兜的沈大明同样清晰。
再往下是加粗标红，触目惊心几行大字：
[请善待流浪动物！请尊重生命！]
[请校方立即停止虐猫虐狗行为！]
[请保卫处、涉事保安公开道歉！]
评论区炸开了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