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发的。”戚昀说，“目前转发量近千，正在快速扩散。”

沈云钊沉着脸：“这个照片……？”

“侵犯隐私。”戚昀摸摸沈云钊手腕，直言道，“文章能删，但图片已经流出去了。现在传播更广泛的是恶意p图，针对沈叔的过激言论不少。”

“个人信息呢？”

戚昀答：“还没看到，但是保卫处有公开的职务照片墙，估计……很快会被曝光。”

“行。”沈云钊点点头，“连接你发我，我转给刘姐看看。”

“你自己弄。”戚昀看着他操作，担心道，“沈叔现在刚下班吧？他应该不会那么快看到消息？”

“不好说。老沈闲不住，加一溜儿校园群，最喜欢在里头买二手。”

“那要不要……？”

“要的，要和他说。”沈云钊肯定道，“大学生群体最容易行事过激，可别——”

语音通话铃响。

“云钊啊！怎么回事？我听说有人在网上骂我？”下火茶不管用，沈大明急得在办公室团团转，“这刚下班，老钱他们急匆匆的话也没说明白。到底怎么一回事啊？”

“就你们那天抓狗，被人拍了。”沈云钊紧急安抚，“没事昂，别着急，等十分钟我去接你回。”

“抓狗？哦哦，不用来接我，我自己有车。”沈大明一听是抓狗，放下心来。

正常执行任务能有什么事？灌一口茶，转而疑惑道，“十分钟？你还在学校？”

“昂。”

“你加班？”

“没啊。”

“那你在学校干嘛？又跑戚老师家里去了？”

被点名！戚昀一个激灵，猛地掐住沈云钊侧腰。

沈云钊毫无防备：“嗷！”

“你又学什么狗叫？”沈大明办公室巡查结束，关灯走人，“我巡逻经过几次都见着你车停公寓底下，天天报道，也不怕戚老师嫌你烦。”

“不会哦。”沈云钊一把按住戚昀的手，扣紧揉捏，“我来这儿学习，和戚老师共同进步。”

“行行行，你爱回不回，就和戚老师粘着吧。”电话挂断。

“老沈还不知道。”对上戚昀严肃一张脸，沈云钊忙给人解释，“事事报备稳稳行事，不会瞒着你搞大动作的，放心放心。”

“嗯。”戚昀现在愁的不是这个，握着人胳膊正色道，“沈叔照片这事儿可大可小，你回去和他好好说，做个心理准备。这边我也会盯着，有新情况及时告诉你。”

沈云钊也盯他亮晶晶的眼睛，应一声好，再上前温温柔柔亲一口。

第二天上午，戚昀啜着玉米汁，看转发过来的聊天记录。

刘姐回复说保卫处投诉信箱一夜之间爆满，专项行动已暂停，需要开会研讨再做决定。

涉事保安沈大明被暂时“停职”，人不肯回家，被派往仓库盘点新采购的防爆用品。

同组其他成员愤愤不平，却苦于混不进年轻人圈子说不上话。偶有进了群的一通说教，毫无意外起了反作用，为此刘姐特意开会勒令谨言慎行。

沈云钊问：[学生这边有什么新动静？]

戚昀也收集信息发过去。

“《大学之大，竟容不下一只毛孩子》”——移花接木时间地点不明的虐猫虐狗照片。

“《小狗救人类的命，人类却要小狗的命》”——配图警犬搜救和老沈执勤对比。

“保卫处治安队队长，沈大明，记住这张脸。”——配图老沈目光坚毅证件照，下方是职业宣言：治安3队，万事顺遂。

是预料之中的压倒性言论。戚昀忍者头疼往下刷，瞧见熟悉的刺头学生大名，神经一跳。

几百字小作文看下来，这位哥平日里角度清奇抨击时事，这次难得和“官方”站同一立场——“流浪动物不属于私人宠物，管控不等于虐待。”

只是语气惯常偏激。前半段还有理有据，可分析到最后竟得出二极管结论——赶尽杀绝，不留后患，大快人心。

这极端言论一出，战火再度升级。

戚昀草草看完，切回聊天框问：[沈叔状态还好吗？]

[一大早还不服气呢，这会儿至少是知道严重性，有点蔫了，消息爱搭不理的。中午我找他吃饭，你一起吗？]

[我也去？沈叔会不会不自在？]

[不会。他喜欢你也信任你，在他看来你才是真正的老师，比我说话管用。]

确定关系后第一次见家长，但显然家长表现得比戚昀更忐忑。

垂着头，视线范围只有面前一个餐盘，沈大明小声问：“你们这么坐我旁边没事？”

“干嘛？”沈云钊扫一眼四周来来往往的学生，“你这也没穿着保安服，不至于有人冲你扔臭鸡蛋吧？”

这话戳中沈大明的脆弱。他抓一把头发，愁道：“我这辈子都没那么出名，临退休了，还来这么一下。唉，丢人。”

“不丢人。”戚昀说，“沈叔，你按规定办事，抓的是发狂咬人的流浪狗，保护的是师生安全，何来丢人一说？”

沈大明摇摇头：“我现在搞不懂你们年轻人的想法了。骂我的那些话，我都上网看过。说我是功臣的有，说我是罪人的也有，吵来吵去，我都不知道我该不该抓这个狗。”

“你该抓。”沈云钊把一小碗卤猪耳摆在三人中间，“别好了伤疤忘了疼。就算你忘了，也还有被狗咬的另外四个人，还有被狗围堵的那些老师同学。”

“是的。这狗一天不抓，围猎行为不破除，后山实验楼里的人就得多一天担惊受怕。”戚昀补充，“何况，沈叔你的抓捕操作完全没问题，一切按规定流程走，不血腥不伤害，更不存在半点‘虐待’。”

“戚老师你说得对。”沈大明沉吟半晌，“可是……既然我没错，怎么这么多人骂我？”

“因为涉及流浪动物的问题实在太敏感。”戚昀无奈，“这放在哪个学校、哪个城市，都没那么容易妥善处理。或者说……每个人对‘管理’和‘保护’的理解和认知不同，再加上经费、管理成本的考虑，做不到让所有人都满意的。”

“那我就是刚好撞上了呗？”

“对啊。”沈云钊宽慰，“不是你挨骂，就得你是队员挨骂。作为3组组长，咱该上就上，勇于担当昂。”

站着说话不腰疼。沈大明瞪他一眼，卤猪耳小碗挪到自己和戚昀中间。

一顿饭吃得味同嚼蜡。

戚昀仰在椅背上午休，被手机震醒。抓起来一看，心凉了半截。

[图片][大图和三图没了。]

戚昀：[怎么回事？]

沈云钊：[怀疑是投毒，图书馆三只馆猫还剩一只喘气的，紧急送去宠物医院了。]

戚昀：[谁干的，能查出来吗？]

沈云钊：[猫猫吃百家饭，来来往往这么多人，估计查不了。]

戚昀：[所以？]

沈云钊：[所以，有人趁乱杀猫，让保卫处背锅。]

下午三点，图书馆侧门猫窝摆起小白花和猫粮，学生来来往往驻足围观。照片一发，群聊一转，#鹭禾大学保安虐猫虐狗#词条很快刷上热门。

学校官媒评论区完全沦陷，充斥着质问抨击和泄愤辱骂，真真假假的图片证据和知情人爆料刷满互联网。同时极端言论冒头，一时间处处是靶子，处处是负面情绪大狂欢。

学校舆情监控数据爆表，保卫处连着几个紧急会议，由上到下一片死气沉沉。

“云钊，你一会下班来后门接我。”沈大明被会议排除在外，蔫了巴拉窝在角落打电话，“大门被学生围了，我出不去。”

“啊？”沈云钊大惊，“被围了？！现在什么情况？”

“五六个学生来讨说法，听说还搞了什么直播。”沈大明揪着头发，压着声音自责，“领导正处理呢。唉，我真是……给队里添好大麻烦。”

“你别这么想。这个事情……没那么简单。”沈云钊快速给文档收尾，“你等我十分钟啊，咱下班回家吃饭。”

“现在下班？”沈大明看一眼挂钟，嘟囔道，“还不到五点。”

“没事，你等我。在办公室好好待着别出去，我到了进去找你。”

往地库走，沈云钊收到戚昀消息：[“鹭禾动保社团”，这组织刚成立半年，我没查到他们做过什么实事。这突然冒出来，言语还那么激烈，我认为有问题。]

沈云钊：[好，我一会儿去信息部门问问情况。]

戚昀：[下午我私聊了几个学生，他们说校内兼职群、信息交换群这几天进来不少新人，关于流浪猫狗的讨论很激烈，并且有人不停搬运社交媒体上的消息。这个也不对劲。]

沈云钊：[有人煽动。我也觉得这个热度涨得很突然，看到的言论不是左就是右，不存在一点中间地带，都像疯了一样。]

戚昀：[沈叔还好吗？]

沈云钊：[不太好。我现在接他回家，今晚不和你吃饭了。]

戚昀：[嗯，你让沈叔把暴露隐私的社交帐号都清理一下，以防万一。然后这几天就不要上网了，好多消息我看着都难受。]

沈云钊：[好的，你自己也别看太多。明天周末了，我在家陪着老沈，你别担心。]

戚昀：[嗯，需要帮忙的话，随时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