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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蜜加糖(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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盐加糖(26)

黑色星期一,打工人的噩梦。

资本家同样厌烦。毕竟章秋白这个周末过得格外糟心。周六那顿晚餐吃得他心力交瘁。

早起还是个阴天,乌云密布,光线昏昏沉沉,更显压抑。

一大早高旸来精言公寓接章秋白去公司。

章总一贯西装革履,清一色的黑白灰,外加藏青和格纹,严肃又规整。非常符合他霸总的气质。

今日着装和往日并无二致,深沉的灰蓝色西装,和头顶的天空一个色调,不那么鲜亮的颜色,衬得整个人都灰扑扑的。

老板迎面走来,步伐稳健,凑近时高旸清晰地感觉到一阵冷流袭来,携裹着不属于三伏天的凉意,让人止不住打颤。

高助理往鼻梁上推了推眼镜,镜片下的双眸无意识扫动两下,看见老板顶着一张严肃阴郁的脸,竟比当下的天气还要黑上几分。

气场冷硬,周身散发出冷锐肃杀之气,路过的狗都能被冻死。

身为章秋白的总助,高旸察言观色的本领早已练就得炉火纯青。不然也不可能在老板身边待好几年。

不用怀疑,章总今天心情不好。

卑微打工人,高助理屏住呼吸,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平心而论,章秋白当上司还是非常合格的,可以称得上是神仙领导。为人谦和有礼,从不摆架子。对待员工也很宽厚,赏罚分明,毫不吝啬。哪怕心情再糟糕,他也懂得克制自己,不会乱发脾气,把员工当成出气筒。

然而职场始终存在鲜明的等级制度,员工会本能敬畏老板。

高旸对章秋白的敬畏表现在方方面面。他折服于老板的能力,又畏惧他的威严。老板一旦生气,他果断埋头当鹌鹑。

他恭恭敬敬立在车外,主动给老板拉开车门。

章秋白弯腰坐进后座,马上拿出iPad处理工作,争分夺秒。

男人细白的手指在屏幕上方划拉几下,眼神突然定住了。

他盯着上方标红的字体,本能皱眉,“工程部的人动身去饶州了?”

高旸沉默开车,余光一直盯着后视镜,密切关注后座的动静。

一听到老板提问,他立马接话:“张副总带队,昨天下午已经过去了。”

章秋白:“樊林那边谁过去主持的,严琼吗?”

高旸:“听说是小靳总亲自带的队。”

手指松开屏幕,他果断划过,“替我订明天一早飞饶州的机票。”

高旸一愣,神色疑惑,有些不确定地问:“您要去饶州?”

章秋白言简意赅,“饶州歌剧院是大项目,老爷子把它交给我,我得亲自去把把关。”

高旸立刻说:“章总,我马上订票。”

他一抬头猛地注意到老板的下嘴唇上沾着一块黑色印记。

很小一块,绿豆大小,不仔细看很难发觉。

他一开始以为是老板吃了什么东西,沾在了嘴唇上。

可又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他认出这是结痂的伤口。

嘴唇上的伤口多暧昧呐!绝对不可能是磕到碰到。八成是和女人有关。

高助理的八卦之火瞬间被点燃,自动脑补了一出小言剧情——

霸总强制爱,女孩不同意,下狠心咬了他一口。

妈耶,好刺激呀!

高助理越想越兴奋,眼睛都亮了。

所以这女人是谁?

什么样的女人能让霸总强制爱?

身为章秋白的总助,高旸全天跟在老板身边。在公司当助理,下班当司机,晚上还得陪老板应酬,端茶滴水,跑腿打杂,和老妈子根本没什么区别。他的手机二十四小时开机,随传随到。

他和老板待在一起的时间比女朋友还多。但凡他和女朋友吵架,他女朋友就会让他去和老板过。

没有人会比他更清楚章秋白的行程了。

这人一心扑在工作上,一门心思挣钱。平时两点一线,家和公司两头转。今年章老太太生病,他又开始频繁跑医院。他身边别说女人了,就是母蚊子都找不出一只。

高旸实在想不出这个女人会是谁。

“你在看什么?”后背冷不丁炸出一道沉凉嗓音,让人心惊肉跳。

高助理虎躯一抖,连连摇头,“没什么。”

“好好开车,眼睛别乱看。”

“明白。”

章秋白合上ipad,右手不自觉覆上嘴唇,指尖感受到一点凸起,有轻微的摩擦感。

这姑娘下嘴可真重!当场咬出血不说,伤口过去两天了还没好。

他这辈子都没被人这么对待过,这体验委实新鲜。

章秋白是老母亲亲自带大的。自小就养成了严谨的性格。他习惯反思自我,凡事喜欢复盘。

就像是两年前在悉尼,他接受顾千俞的邀约,继而有了那段露水情缘,最后送出去一支镯子。

他事后复盘,归结于是自己鬼迷心窍,为色所惑。

然而当他再次和顾千俞重逢,她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他面前,那种惊喜和悸动爬满心房。

又因她是侄子的女朋友,那种嫉妒和不甘险些淹没掉自己。

他推翻了之前的结论,他对顾千俞是一见钟情。

一眼定终生。

而现在他复盘那个吻,认为自己还是太过冲动。

八月酷暑,燥热难耐。炎热的天气助长了他的火气,情绪波动太大。

若是换到其他季节,他或许就能压制住了。

不过他并不后悔。他本来就不想当顾千俞那劳什子小叔。他早就受够了小叔这个称呼。

这姑娘每次在他面前装死,一口一句小叔,叫得那叫一个殷勤,他都没眼看。

这么点小伤他也懒得跟她计较,没想到回家以后还迎来一顿打。

老太太下手才叫狠,挥起手杖就招呼他,丝毫不手软。

别看她还在病中,那力气可不小,手杖抡到身上,火辣辣的疼。

他硬生生受着,根本不敢反抗。

章继可是老太太的心头肉,从小宝贝得不得了,他挨打都算轻的。

老太太打完,满头大汗,喘着粗气问:“知道我为什么打你吗?”

章秋白忍着疼,冲老太太点点头。

“千俞知道你的心思吗?”

他摇摇头,“她不知道。”

“那她怎么会戴着你送的镯子?”

“我两年前在悉尼先认识她的,这镯子是当时送的。”

老太太掀眼看他,“你们谈过?”

章秋白摇头。

她迫切追问:“发展到哪一步了?”

他沉默不语。

老太太心里明白,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这是通通发生了。

肺腔里的一口气提不上来,老人家险些岔气。她捂住嘴猛地咳嗽起来,身体摇摇晃晃,脚底不稳。

眼看着就要栽倒在地,她及时扶住书桌边沿,撑住自己大半个身体。

“妈,您还病着,不能生气。”章秋白神色担忧,想起身去扶老母亲,“怎么样,没事吧?”

老太太抬手指着他,横眉冷对,“你给我跪着!”

他不敢动,只能继续跪在地上。

全身的力量都挂在书桌上,老太太偏过头,避开章秋白,咳嗽声越来越大,肺都快咳烂了。

章秋白满眼心痛,不顾母亲反对,赶紧扶她到藤椅上休息。

老太太一坐下,冰冷犀利的眼风甩过去。

他心领神会,“您别激动,我马上跪!”

身形板正,跪得不知道多规矩。

老太太静坐几分钟后,好不容易等气息平稳下来,她逮着儿子劈头盖脸一顿骂:“章秋白,礼义廉耻你都学到狗肚子去了?阿继可是你的亲侄子呐!你和侄子抢女人,你是要和你大哥大嫂反目成仇吗?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你让我和你爸的老脸往哪儿搁?外人会怎么看待我们章家?”

一下子说太多话,老太太又剧烈咳嗽起来。

咳了一会儿,她扶住胸口,又断断续续道:“我……我不管……你和千俞以前发生了什么……她……她现在是阿继的女朋友……你趁早给我断了这念头。”

年轻的男人埋着脑袋,佝偻着背,双肩塌陷下去,小声说:“是我先认识她的。”

“那又如何?”老太太怒目圆睁,尖锐的嗓音化作一把刺刀残忍地划破章秋白的心脏,“她后面还不是选了阿继,过程不重要,结果才重要。”

心脏膜瓣生生被撕开一道口子,鲜血淋漓。章秋白僵在原地,犹如泥塑,一动不动。

是啊,过程不重要,结果才重要!就冲顾千俞最后选了章继,他章秋白就输了,输得彻彻底底。

他低下头,声细蚊蝇,“妈,我答应您。”

——

“章总,到了!”

高旸熟悉的嗓音惊现耳畔,成功拽回了章秋白的游离的思绪。

回忆沉重,疲惫感忽而像山重不可挡,向下压来。男人掀眼,只看见车外昏黑未定的天空,黑沉沉笼罩大地。

他神色迷惘,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背,一道道刺目的红痕还未消退,伴随着一股火辣辣的刺疼钻进心口。

老母亲下手可真狠呐!

犹记得他上一次挨打还是十五.六岁的时候。那会儿迷恋游戏,逃课和同学去网吧开黑。一开始风平浪静,啥事儿都没有。就因为有一次被章继那小屁孩撞见了,各种撒泼打滚,非得跟着他一起去网吧。他没办法,只能把小屁孩带上。

那天晚上,他收获了一顿毒打,而且还是男女双打的那种。老太太抽断了一根皮带,还不肯罢手。

最后还是他大哥大嫂求情,他才获救。

十多年前,他因为章继挨打。

十多年后,他还是因为章继挨打。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章秋白很清楚,他不能再刺激老太太了。肺癌晚期,不剩多少时间了。

在此之前,他原本就不打算做什么。只想好好陪着老母亲走过最后一段路,把这些年缺失的陪伴都补上。

可没想到严琼那里出了乱子,让老太太认出了顾千俞手上那支玉镯,大动肝火。

所幸,老太太还是理智的,没有为此迁怒顾千俞。

她也心疼他,替他瞒着老父亲。倘若被老父亲知道,那可就不是一顿打了。

***

周末,闺蜜何小穗约顾千俞逛街。

何小穗在樊林设计部卷生卷死,天天996,周末还要加班,头都快秃了。

而顾千俞则忙着电视台的工作,朝九晚五。两人的时间根本合不上。

她回国至今,两个姑娘只见过一面。

好不容易碰到一个周末,何小穗不用加班,她赶紧把顾千俞撬出门。

王思乐那小屁孩见顾千俞收拾妥当,非得跟着她一起去。

没办法,只能带上这个小跟屁虫。

乐乐今天穿了件复古风的白衬衫,门襟处有几块青色挑染,独特又扎眼。

而顾千俞则随便挑了条新中式风的长裙,裙身上绣青色竹纹。

姑侄俩的衣服差不多,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亲子装。走在外面,回头率不知道多高。

就连闺蜜何小穗都忍不住调侃:“你俩看着像亲生的。”

顾千俞:“……”

顾千俞今年二十四,乐乐三岁,她确实能把乐乐生出来了。

她直摇头,“不要开这种伦理玩笑。”

何小穗一把搂住闺蜜的肩膀,笑嘻嘻道:“你和章继加把劲,争取明年让我当干妈。”

顾千俞:“……”

她忍不住赏给对方一记大白眼。

原本计划去精言大厦,离两个姑娘都近。不过顾千俞怕遇到章秋白尴尬,特意绕开了精言大厦,大老远跑到了市区。

虽说市区的几个大型商场也都是章家的产业,可章秋白毕竟没接手,遇到他的概率会低很多。

自那个莫名其妙的吻过后,两人一直没见过面,也没联系过。

不过她和章秋白私下也没什么联系,两人连微信都没加。

只是凑巧,他们总是频繁碰面,走哪儿都能遇到。

她现在比较头疼的是她手上的玉镯,摘又摘不掉,赔又赔不起。

早知道这样,她当初就不该收这镯子。

古人诚不欺我,命运偶尔的馈赠都附带相应的筹码。筹码的兑现不是在今天,就是在明天。

女孩子逛街无外乎就是买买买。

带上乐乐以后就是吃吃吃。小屁孩看见零食就走不动道,什么都要尝一口。

顾千俞又无脑宠侄子,孩子要什么,她就买什么。

要不是怕回家被表嫂训话,她都能把超市搬回家。

中午找了家烤肉店解决午餐。

顾千俞几次神游天外,盯着镯子发呆。她总能想起章秋白那个莫名其妙的吻。

他满身戾气,眼底猩红,与其说是吻,倒不如说是撕咬。

这个吻来得突然,他的话又有所保留,一知半解。她始终琢磨不透他的动机。

想问清楚,又被严琼那个突如其来的电话给打断了。

手机没开外音,即使她离他很近,她还是没怎么听清电话的内容。只隐约听见几个零碎的词,大姨,镯子这些。

信息有限,无法拼凑出完整的内容。

但有一点顾千俞可以肯定,这个电话很重要,章秋白接完情绪明显变了。全身怒气散尽,整个人恢复冷静。

“我知道了,等我回去再说。”他言简意赅收尾,掐断通话。

刚才的谈话被截断,两人的情绪都深受影响。顾千俞突然失去了继续问清楚的欲|望。好多事情模棱两可未必不好,她不一定承担得起刨根究底的代价。

“我送你回去。”章秋白重新启动车子。

一路畅通无阻,彼此沉默,再无交流。

车子停在馄饨店门口,王思乐小朋友一见熟悉的库里南,立马屁颠屁颠跑过来,小小的脑袋探进主驾车窗一脸惊喜,“小叔公,你送我姑姑回来啦!”

章秋白:“……”

顾千俞:“……”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顾千俞明显感觉眼前有一排乌鸦飞过,自带特殊的BGM:“嘎嘎嘎嘎……”

她尴尬地都能抠出三室一厅。

这声魔性的小叔公呐!

“不是我教的。”顾千俞分分钟撇清自己。

章秋白觑她一眼,眼神深沉而克制,不知信还是不信。

车厢静默了一瞬,熟悉的男声再次敲击耳膜,“顾千俞。”

他喊她总是连名带姓,字正腔圆,严谨且从容,很像他的为人。

顾千俞心房一颤,眉头紧锁地对上男人的明亮的瞳孔,“怎么了?”

在他面前,她好像永远这么狼狈不堪,永远在落荒而逃。而他却始终从容淡定,不急不缓。

四目相对,男女之间的氛围再度变得微妙,空气结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有什么东西在无声发酵。

属于成年人的拉扯,一切秘而不宣,你来我往,你进我退。

一缕不知从哪里窜出的冷流钻进脖间,顾千俞冷不丁打了个哆嗦。

章秋白这时开口:“你可能不太了解我,我不是什么好人,道德感在我这里什么都不是。我不点头,你进不了章家。”

坚如磐石的心脏终究还是出现了裂缝,有微凉的风呼呼灌进缺口的缝隙,顾千俞一时失语。

她意识到自己再也无法独善其身。

章总都快碎了!

哈哈哈~

说一下哈,这章重写了,新增一千字。看过的盆友还请刷新重看。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蜜加糖(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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