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可惜，就差一点了呢。

红衣少女携光踏空，堪堪落在地上，覆手立在一人一鬼之间，月色打在她微卷的睫羽下，遮住眼底的情绪。

姜至心道：真是麻烦，大半夜还得抓只鬼。

于此同时，空间像是被压缩，阿飘沉沉摔下，脸与地面极度贴合，它机械的扭动脖子，倏然抬头，看到褚卫一瞬，挂着如饿狼般的贪婪的神色，不断发出桀桀鬼笑。

姜至本意是想抓只阿飘，了解一下崆峒山上鬼庙的事，听个故事，打发无聊的时间，听个趣。

想着她就要往前走，想要用灵力直接送这只阿飘到冥界。

裴景淮不知何时出现在她面前，伸出一只手臂，自然地拦住了她的去路。

姜至皱眉，低头看了一眼横亘在腰际的手，不解转身，对上裴景淮那双散漫傲然的眸子。

他应该不想管这档子事，如今又拦着她，她要是再不明表他对褚卫的敌意，就是一个傻子！！

遂姜至挤出一个假笑，“不劳殿下费心，这个小鬼我还对付的了。”

她侧身绕开裴景淮伸出的手，却被身后的一股直冲天灵盖的寒意堪堪定住了脚步，半分也挪不动脚步。

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一个可能，这股寒意的主人能力在她之上。

裴景淮趁机将她一揽，耳垂擦过少年的白皙靡艳的脸颊，两人的发丝被没由来的风拨乱，交缠在一起，最后姜至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她微微抬头，抬眼见少年棱角分明的下颚。

姜至欲想催动部分灵力挣，却惊奇发现，在他怀中自己竟是半分灵力也凝不起来。

是自己灵力太少的缘故吗？不应该啊？

阿飘此时挥舞着利爪，疯狂吸收月光的阴气，灵力波动也越发明显。

滴答——滴答——

马上的人像是听了什么邪乎的曲子，拔剑下马，十几人登时互相厮打起来，血腥味逐渐弥漫开，不少人身上已然负了伤，依旧没有停止攻击，不死不休。

姜至讶然回眸，只见褚卫端坐马上，在四周刀光剑影中，双眼空洞，失焦的望着眼前。

裴景淮眸光幽冷，微微俯眸，靠近姜至的耳畔，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大人，非要救他吗？”

简直唇角弯起，眉目染笑，却未达眼底，反问道，“殿下说笑了，不是我非要救他，而是殿下为何非要取他性命？”

那股寒意收敛了几分，这才让她找到机会挣脱怕裴景淮的桎梏，旋一脱离，姜至倏地拔出发间的木簪，挥下一片剑气。

只见，从阿飘身上缠绕着许多阴气，好似月光的中转站，通过它的身体散出阴气枷锁缠在那十几个被蒙蔽心神的后颈，促使他们自相残杀。

破落小院内，裴景淮依旧一副无辜事不关己的模样，好似这一切都与他无关，端端站在原地，连后退一步也不愿，乖巧的扮演一个被牵扯进来受害者的形象。

姜至腾空而起，刚巧，一个复杂诡秘的图腾映入了她的眼帘，看到图腾的那一瞬间，她头皮发麻，瞳孔骤缩，好似被剥夺了空气，下意识地抚上颈侧的禁制。

她很清楚这个图腾的来意，不，准确地来说，这不是某个权力与地位的象征，而是一个诅咒，一个生生世世都无法摆脱的诅咒。

思绪一下子凝重起来，这不是裴景淮做的，几乎是她脑海里的第一反应。

姜至回眸望了一眼他，重新凝了灵力，明黑天空不知何时，渐渐变黑，灰蒙蒙的乌云遮住皓月。

她身上阴气重，易招鬼，是邪门歪道的代名词，这些年早已习惯三千界什么脏水都往她身上泼的感觉，无从辩驳。也正是因为天生体质特殊，众人觊觎争夺，才能让她在诡谲的归墟界中有一息空间生存。

而裴景淮，苗疆的圣子，沐佛光而生，合该圣洁圆满，前途光明一片，而她的存在就是为了守护他，最后为他，乱箭穿心而死，这是她作为这个凡人姜至该有的既定宿命。

她先是阻断了阿飘与皓月的连结，没了力量源泉灵力也能少消耗些。

眉头紧锁，堪堪落在裴景淮面前，执剑护住他，她不知道自己这个样子，像极了护犊子的老学究，不管学生有没有错，都一致对外先给他兜底了再说，至于对错那都是关起门来的事了。

他轻笑了声，姜至侧首望过去，捕捉到他眸底一闪而过的笑意。

殿下……脸变得真快。

“殿下，待会我会用剑挑断那鬼的精魄，到时候会有很强的灵力波动，我会在此地设下保护阵，殿下切莫离开。”

“大人难道忘了，我也是有灵力的吗？”

“别叫我大人了，我有一字，江阴。”姜至咳了一声，有些尴尬，方才她想了许多，倒是忘了殿下再她面前泄过一次灵力，看样子是有几分实力的。

就是那道不能让她动弹的寒气，来路有些奇怪，无论是在三千界还是归墟界她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灵力。

裴景淮敛住了笑容，若有所思的问了一句，“这不是那位鬼王的名号吗？”

“巧合，巧合，野史怪谈也有错处，说不定人家鬼王大人根本不叫这个。”说罢，她扯了扯唇角。

本人出来辟谣，还辟的是真谣。

说着说着，她没注意裴景淮的小动作。

只见他干净修长的指骨旋了旋银戒，悄无声息的将自己的灵力渡了一些给姜至。

乌云涌动，夜风猎猎。

姜至身姿灼灼地站在裴景淮面前，瞭望全然被乌云遮住的皎月。

时间到了，该办正事了。

转眼间，姜至割下几缕自己的乌发，散在两人之间，一个金色光圈急剧形成，在空中散发光束，堪堪落下，在地上显现，罩住裴景淮，包括十几个厮杀的人。

光圈中，人们被定住身子，恍若陷入时间漩涡中，其中的人被时间遗忘，停止呼吸，停止生命，停止移动。

轻盈如风跃起，身影似鬼魅一般，抢先姜至一步对那阿飘出了手，快到她甚至没瞧见他出招的路数，阿飘便消失在眼前灰蒙的夜色之中，灰飞烟灭。

没给她任何询问图腾的机会。

与最初相见时清贵沉静的他不同的是。

此时的裴景淮，一袭黑色劲装，清冷疏离，如同一层雾气，氤氲着她看不透猜不透的果决狠厉，眼神中会不自觉的流露出野心与欲望，谦卑却也不择手段，慈悲却也刀刀见血。

他比姜至高一头，又是从半空处落下的，视线完全挡住，她脑子空白了几秒，思忖了下自己为数不多的灵力，滚了滚喉咙，我的保护对象比我厉害怎么破？在线等，挺急的。

她登时反应过来想要收集散灵想要用走马灯看一看她的过往，不料被裴景淮死死按在胸口，她整个身子贴在他怀里，手也被他环住，头也被他下颚整个抵住，眼眸中全是无辜的神色，“阿阴，那只鬼差点就要把我吃了。”

把你吃了？你听听自己在说什么，我就看见一个黑影倏地窜了出去，就没有然后了！！！

她在心中腹诽了几万句小作文，刚要脱口而出，忽而感到裴景淮的桎梏一松，她立即凝了手中的灵力，似脱弦的箭矢一样窜到阿飘魄散处。

裴景淮向后退了几步，再次进入那个金色光圈内，心安理得的享受姜至的保护，嘴角弯了弯，眉眼间染上无辜天真的笑意。

阿阴，身子娇软，要好好保护。

一道惊雷倏然打下，划破夜幕，轰隆作响。

是警告，是威慑。

裴景淮散漫的斜看了一眼那道惊雷，轻嗤了声：一个个的，真是不识趣。

姜至冷漠脸，得，一点渣渣都没给她剩下，静静转身凝望了一眼“乖巧”的裴景淮，将执着的半刹紧紧的握在手中。

灰暗的天空下，破落的小院没有生气，处处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姜至抬手，收了保护阵，阵中定格的侍卫，顷刻间脱了力，一个接一个直挺挺的倒在地上，带起一阵不小的尘土。

乌云渐行渐远，一轮明月再次出现在这片安静的小院。

马上的褚卫眼底恢复了澄明，回头望了望宅院虚掩的古铜木门，怀疑自己是否来对了地方，垂眸，见满地尸体，饶是久经沙场的他，腹中直冒酸水，不知是吓的，还是怕的。

所幸残存了些理智，并没有直接吐了出来。

褚卫下了马，在众多尸体见寻了几处落脚地，来到裴景淮身后，执剑的手一抱，向他行了一个礼。

“在下褚卫，多谢两位出手相救。”剑鞘与剑身碰撞的声音在死寂的小院中响起。

褚卫是个明白人，古宅庭院中，处处透着邪性，自己带来的侍卫皆是殒命，唯有眼前的两位毫发无伤，想来也知道是谁救了他，出于礼貌，这句道谢，他必然是要说的。

就听裴景淮嗤笑一声，转身，凑到俯身的耳畔，压低声音似笑非笑道：“我本来是想杀你的，所以别谢我。”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鬼庙许愿人皆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