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解释！”苏落几乎是迅速举起手机说，但紧接着，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如此着急解释，不就是承认自己有感情困扰了吗？

贝远跟着她停步，俊朗的面容露出困惑，温润的眉眼里带了努力验出来的认真，“解释？”

苏落双手捂脸放弃，简直是欲盖弥彰……

贝远轻笑一声，继续往前。

苏落收起手机，摘掉讲解器，问：“贝医生，你觉得为了恋爱而选择一个暧昧对象进入一段感情，会对我的病情有帮助吗？”

贝远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问：“你想通过恋爱治疗自己的躁郁吗？”

苏落愣了一愣，摇头说：“不是，我只是想知道所谓的爱情，究竟是怎样的体验。”

“你没有谈过吗？”贝远有些惊讶，“我的意思是，你应该不乏追求者。”

苏落耸肩，“没有，可能你不会信，我一次都没谈过。”

“为什么？”贝远问。

苏落说：“其实我初中高中也有过喜欢的男生，在他们没有明确表示过对我的喜欢的时候，我会因为彼此之间的一些简单的互动心动，但当他们对我表白之后，我会突然觉得他们很恶心，先前的喜欢荡然无存，甚至觉得他们非常讨厌，连看都不想看到他们，恨不能躲得远远的。”

贝远轻轻点头，苏落继续说：“我觉得自己很奇怪，为什么明明之前好像很喜欢，但知道他们喜欢我之后，我会突然失去兴趣呢？”

说话间，他们到了秦堰楼，秦堰楼在山顶，亭子里是观看都江堰的绝佳位置。

苏落看着远处的江水和都江堰，说：“我之前答应过一个男生的表白，早上答应，下午就说了分手，我甚至觉得自己是渣女体质。”

“Lithromantic，性单恋。”贝远说。

苏落看过去，贝远的表情宁静又平和，长睫在他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他的眸光温柔又有力量。

贝远说：“渴求浪漫关系，但不希望对方回应，对方回应后会感觉不适并开始疏远对方，渴望亲密关系，却并不希望与对方建立关系。”

“Lithromantic？”苏落喃喃重复，“这是病吗？”

贝远笑了，摇头说：“不算是，它确实是进入恋爱关系的一大障碍，但是并不绝对，通过适当的心理调节可以改善。”

“怎么调节呢？”苏落问。

“这个并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需要慢慢来，比如，先接纳你自己，不要给自己太多的心理暗示，不要觉得自己是渣女，不要认为自己不适合恋爱。”贝远用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推了一下眼镜，目光柔和又坚定，注视着苏落的眼睛，“你要慢慢接受，你是值得被爱的，遇到这种关系的时候，不要急着逃避，不要害怕对方发现你的缺点，因为当对方爱你的时候，你的缺点都会变得可爱。”

被那双充满信任的眼睛注视着，苏落感觉自己像被下了蛊，顺着他的话问：“缺点怎么会变得可爱呢？”

贝远的牙齿很白很整齐，笑起来非常好看，他说：“因为人并不是完美的，两个人相爱的过程，是接受彼此的过程，所以也需要包容对方的一些缺点。”

解释过于标准化，苏落可以理解，但是不能以亲身体会的感受那样理解。

看过都江堰后，天已经擦黑，苏落和贝远到附近的老街寻找吃食。

走了一下午，苏落脚底的伤口开始疼起来，走路的步子变得不太稳。

贝远发现了苏落走路的异常，关心地问：“扭到脚踝了吗？”

虽然很想赶紧去卫生间处理一下伤口，但苏落不想让他觉得自己在卖惨。

“没，之前工作脚上受了一点小伤，没关系的。”

苏落继续往前走，却发现身边的人不见了。她回头，发现贝远站在原地，俊逸的眉皱了起来。

贝远认真地说：“抱歉，我不知道。”

“没事的，很多天了，已经快好了。”

“现在需要处理一下吗？”贝远问。

在贝远的坚持下，苏落到最近的卫生间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

出门的时候，贝远站在路边的一棵树下，树叶落在肩头都没发现。

苏落抬手摘掉贝远肩头的落叶，笑着说：“贝医生，我可不希望你同情我。”

贝远接过苏落手里的黄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苏落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贝远说：“吃完晚饭，早点回去休息吧。”

两人找了一家路边的小店，吃完打车回住处。

苏落坐在后排，准备问一下关于性单恋的事情，上车后，司机开车很稳，苏落靠着座椅，很快昏昏欲睡。

“到了。”一道温和的男音响起，苏落支起身子，发现自己靠在座椅上睡着了，睡梦中往贝远那边靠近了一些，不知道什么时候还将他的衣角攥在了手里。

“不好意思，我睡着了。”苏落抱歉的说。

“明天的青城山就不去了，我临时有其他的约。”贝远说。

苏落愣了一下，不确定他是为了照顾她的伤口还是真的有事，只点了点头。

改签了机票，苏落提前飞回了上海。

又是一个周二，苏落去贝远的心理诊所办好了病历，开始了每周一次的咨询治疗。

周六的别墅模特工作因故推迟，付清灼也迟迟没有回来。

苏落照旧按照课程去上专业课，买泥巴，做雕塑。

元旦时苏落去宁宁的夜店做兼职气氛组，三晚赚了六千。

苏落报了一个俄语班，每周去上三节课。

付清灼像消失了一样，只是偶尔发来的信息让苏落觉得他是真实的。

【付清灼：时间推迟了，大概需要半个月，抱歉。】

【苏落：我没有等你。】

从一周变成两周，然后变成半个月，苏落的期待像一条被拉长的皮筋，再撑下去，就要失去弹力断裂了。

偶尔苏落从泥塑中回过神，发现太阳又落山了。

上次成都的高跟鞋时间不了了之，斑斑做了和事佬，这件事就这么盖了过去，只是苏落觉得自己的模特工作好像又开始变少了。

半个月过去，苏落拿出手机，删掉了付清灼的微信。

久违的，F发来了信息。

【F：下周六来工作吧。】

一颗玻璃珠掉在地面上，然后是几颗，十几颗。

苏落翻开自己的壁纸，又找出那天付清灼发过来的照片。

角度不同，光线不同，但是修长的指节，完美的指骨，手背的骨头和血管，都宛若同模。

苏落剧烈喘息起来，她咽了一口唾液，在F的对话框里打下“付清灼”三个字，手指颤抖着要发出去的时候，又匆忙删掉。

F，付先生，和付清灼，有可能是同一个人吗？

他几乎是在明示，一起出现，一起消失，而她因为坚信付先生是一个中国人，竟然从没有发觉过两人的相似之处。

如果他们真的是一个人，那么他接近她，究竟是什么目的？

苏落咬着自己的指尖，在寝室阳台来回踱步。

晚上时，苏落收到付清灼的消息。

他周五傍晚5点落地浦东机场。

【苏落：想见我吗？】

【付清灼：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