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昭没想到他们还是坐在一起吃饭了。

听秦赫奕妈妈说，她是在回去路上听到秦赫奕班上一位小同学提起今天学校食堂甜点是限量的提拉米苏。

于是她就来了。

“这世界上有人能抗拒‘限量’这个词吗？”蒋闻岚说得理所当然。

“你想吃小蛋糕。”秦赫奕毫不留情地拆穿她。

“这个看起来也太好吃了吧，皮脆脆的。”蒋闻岚盯着秦赫奕端上来的烤羊腿，眼冒精光。

秦赫奕伸手护住：“不是给你吃的，你的在旁边。”

蒋闻岚端起一旁的蔬菜水果沙拉，脸色青白：“绿绿的，看着就不好吃。”

秦赫奕安慰道：“没事啊，蔬菜水果很健康的。”

“你学我说话啊？”蒋闻岚微笑着叉起半颗小番茄，汁水飞溅到菜叶上，“对我尊敬一点，不然我会让你一下午都躺在校医室里，爬都爬不起来。”

秦赫奕知道蒋闻岚说到做到，识趣地耸了一下肩：“你开心一点。”

蒋闻岚惆怅道：“我都约了人打麻将了，被你们老师叫过来，很难开心的啊，秦同学你说是不是？”

秦赫奕有些动容：“蒋女士，我实在没想到你这么关心我，我的小蛋糕给你吃吧。”

蒋闻岚还未做出回应就见对面梁昭悄无声息地将手里拆封一半的冰淇淋蛋糕放到秦赫奕的小蛋糕旁边。

“……”

“……”

秦赫奕与蒋闻岚四目相对，相顾无言。

梁昭把羊腿推给蒋闻岚，秦赫奕及时制止：“你自己吃，她过几天去看秀，和人家合影被比下去了要怪你的。”

“我是这种人吗？”蒋闻岚瞪他一眼，注意力回到梁昭身上。

秦赫奕直言：“你现在不是。”

蒋闻岚懒得跟他交流，盯着梁昭仔仔细细地观察。

“怎么，你们认识吗？”秦赫奕疑惑道，“我刚才就想问，你们是不是认识啊？”

蒋闻岚与梁昭同时摇头。

梁昭有些害怕这样的目光，垂眸躲闪。因为他的原因，秦赫奕被叫家长，秦赫奕的妈妈才没去打麻将，所以心情不好。

之前秦赫奕总是带好吃的给他，秦赫奕的妈妈应该知道这件事吧。

梁昭的脑袋也低下去一点。

蒋闻岚歪着头看他，像是在寻找什么。

梁昭的头更低了。

蒋闻岚愣怔片刻，伸出手轻轻抚摸了一下他的头发。

挺蓬松的。

“你们！”秦赫奕惊讶得眼睛都圆了，“蒋女士，你在干嘛，你们在进行什么我不知道的神秘仪式吗？”

蒋闻岚淡定道：“不是啊，你没看到是他低着头让我摸吗？”

梁昭也惊呆了，他的脖子像是僵住一般，费力抬起头，他望向秦赫奕。

秦赫奕眉头紧锁。

梁昭嘴唇发颤，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得眨一下眼睛。

接收到求助讯号的秦赫奕看着蒋闻岚：“你是外星生物吗？”

“对啦，我就是来入侵地球的，”蒋闻岚高贵冷艳道，“我的秘密被你发现了，你现在很危险。”

“你承认了吧，你真的蛮奇怪的，”秦赫奕说，“他怎么让你摸了，是你一直盯着他看。”

梁昭的手指微微蜷起。

秦赫奕问：“你们见过？”

“我看到你们学校照片墙上有梁昭同学的照片，”蒋闻岚说，“我看看真人和照片像不像。”

“那不是照片墙。”

“那是什么？”

“是我们学校的风云榜，年纪前几名才贴照片，”秦赫奕说，“有一面墙上还贴了我的照片，你看到了吗？”

蒋闻岚挑眉笑笑：“不好意思啊，我没看到。”

“没关系，原谅你了。”秦赫奕无所谓道。

蒋闻岚说：“你上次不是考了年级第一吗？”

“只是一次月考贴不了照片的，但是梁昭可以，”秦赫奕得意道，“他的成绩一直很好，最近在帮我补课，很厉害吧！”

蒋闻岚笑道：“请问秦同学，人家成绩好，你骄傲什么？”

梁昭忽然开口：“只是交流学习。”

秦赫奕点头认可：“我们梁老师确实是这样，比较谦虚的。”

梁昭默默点头。

秦赫奕看着梁昭的脑袋也想伸手摸一摸，不得不承认蒋闻岚刚才说的那句“他低头让我摸”真是个不错的借口，不要脸就行。

他之前怎么没想到！

每次装作不经意的肢体触碰都需要在心里对未来的自己拳打脚踢，直到少年意气把理智打败，脑子有片刻不清醒，他才敢轻轻触碰一下梁昭。

他总是克制，不由自主地害怕，少年的身体装着成年人易碎的心。

梁昭身边没有朋友，他就是朋友，梁昭没有家人，他做家人，只是他心里还有非分之想，那些想付出的，想得到的，都在一声声“朋友”里了。

其实摸一下也没什么关系吧，秦赫奕这么想着也这样做了，他的手伸到正在啃羊腿的梁昭的头顶。

梁昭下意识地抬头，贴上秦赫奕的掌心。

“怎么了？”梁昭嘴里的肉没有咽下去，一半脸蛋鼓起，嘴唇上还沾着油。

“没怎么，吃你的吧。”秦赫奕用力揉了一下他的头发。

蒋闻岚疑惑道：“你干嘛？”

秦赫奕懒得解释：“没干嘛，欺负一下同学。”

“你有毛病啊，”蒋闻岚从包里翻出一把小木梳，“你把梁昭的头发弄得乱七八糟的，他都不生气，你平时是不是一直这么欺负他？”

秦赫奕说：“那倒没有。”

“没有的，”梁昭看着递过来的梳子，“不用梳子，一会洗了手，抓两下就好了。”

蒋闻岚还想说什么，秦赫奕接过她手里的梳子，放回包里。

见秦赫奕帮他解围，梁昭把另外半只羊腿放到秦赫奕的餐盘上，无声地说了句谢谢秦赫奕。

蒋闻岚见状立即问：“你是不是怕他？”

“啊？”梁昭不解地看着她。

蒋闻岚打量秦赫奕，皱着眉，“啧”了一声，又转头看向梁昭，语重心长道，“不是揍你才叫欺负你，就像刚才，他弄乱你的头发也是欺负你。”

梁昭不懂她为什么说这个，但是她看起来很严肃，只好应一声。

蒋闻岚说：“在你写作业的时候打扰你，总是叫你去给他买吃的，让你帮忙打水或者背书包，类似这样的情况，都是在欺负你。”

梁昭：“他……”

“他怎么样你别管，”蒋闻岚说，“你不知道这些事是可以生气的吗？”

梁昭手上的羊腿掉在盘子里，他看了看秦赫奕，有些不知所措。

他不太知道。

秦赫奕没做过这些事情啊，秦赫奕的妈妈为什么要这样说。

“你看他也没用，你们是同学，是朋友，但只是同学和朋友，他做的事情让你觉得不舒服，只是一点点不舒服，你都可以告诉他这样不对，不可以。”

秦赫奕本来想阻止蒋闻岚继续讲下去，他想让梁昭专心吃饭，可是梁昭睁大眼睛看着蒋闻岚，一副认真在记的样子。

这些话从蒋闻岚嘴里说出来好像很合适，就像她说的那样，梁昭不会为了一些程度很轻的恶劣行为感到生气，他习惯了。

他不想梁昭习惯这些。

梁昭看起来很听蒋女士的话，他不介意做蒋女士故事里的恶毒配角。

秦赫奕笑道：“有没有可能是因为喜欢他才欺负他呢？”

蒋闻岚立刻瞪他，转而对着梁昭说：“没有这种可能。”

梁昭点点头。

秦赫奕问：“有没有可能是想吸引他的注意呢？”

蒋闻岚看向他，目露凶光，“想去校医室的病床上躺着吗？”

秦赫奕回以灿烂笑容：“你说你的。”

蒋闻岚说：“我有问题问你。”

秦赫奕知道她要问什么，只道：“没有，完全没有。”

天地良心，他怎么可能因为喜欢梁昭就欺负他。

蒋闻岚说：“我看你和宋家小子交朋友不是这样的。”

秦赫奕说：“梁昭是梁昭，宋诀是宋诀。”

宋诀可没有梁昭可爱，在秦赫奕的心里所有人加在一起都没有梁昭招他喜欢。

梁昭小声解释道：“秦赫奕对所有人都很好的，你说的那些，他没有让我做过。”

梁昭还想告诉她，学校里有一面墙上贴着秦赫奕和别的同学一起救助流浪小动物的照片，他很好的。

和秦赫奕相处的每一分钟他都很珍惜，秦赫奕是他最好的朋友，他没有觉得不舒服。

梁昭想了想，说：“如果秦赫奕哪一天让我做这些事我也会做的，因为他一定为我做了这些。”

“……”

蒋闻岚吃着菜叶：“好吧好吧。”

梁昭见她不说话，也不说了。

秦赫奕把他的草莓小蛋糕挪到梁昭面前：“奖励一个小蛋糕。”

梁昭面上不显，心里很高兴：“谢谢。”

“不客气，”秦赫奕说，“一会儿我们去超市买草莓吃。”

梁昭瞪着眼睛，惊喜之色一闪而过。

“特别新鲜，”秦赫奕说，“快点吃饭，去晚了就没了。”

梁昭立刻低头，往嘴里塞了满满的饭。

蒋闻岚看着他，凑到秦赫奕耳边，悄声说：“你的朋友好像外星生物哦。”